第17章 浮夸
天色慢慢暗下来，车下了高速转入山里，游逍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当时游弋还没出生，这里的山海拔不高却绵延很长，里面有一个大水库，所以从外面看整座山雾气沼沼犹如仙境，是避暑休闲圣地。
小时候这里还没有开发，很多人到水库游泳钓鱼，游喜明带他来玩儿，那次他还溺水了差点没淹死，把他爸吓的抱紧他躺在地上边吼边哭，游逍对淹水的感觉已经不记得了，但他爸那个歇斯底里的样子却记得很清楚。
在山里又开了快半个小时，山路上还有挺多人在徒步，提着大桶小桶专门去背山泉水。
游逍很好奇这是去哪儿，却又不敢分心说话，全是弯曲狭窄的山路，几分钟一个急转弯，他坐在副驾驶位正临山崖，每次急转弯他都有种错觉自己要被甩出去。
“别怕。”霍拓说，“我车技很好。”
游逍紧张到忘记客套，“你还挺不谦虚！”
霍拓认真保证，“真的，我有赛车手驾照。”
游逍已经习惯了霍医生藐视众生的本质，可此时这点保证并不能缓解他的紧张，“你有飞机驾照也没用！”
霍拓：“飞机驾驶员执照我也有。”
游逍：“……霍医生，火箭……您会开吗？”
霍拓：“……”
霍医生开车确实很稳，虽然有赛车手执照但开车并不快，可当到达停车时游逍仍是腿软眩晕。
“喝点水。”霍拓又拧开一瓶水递给他。
游逍喝水习惯了，咕咚咕咚一口气干掉一瓶。
“渴了？”
“不是，我就是见不得手边有水。”游逍深深吸了一口山里的清凉空气，瞬间感觉舒服了许多。
霍拓笑了，他左手重复了五六次握拳张开的动作，终于抬起来在游逍后背轻轻抚了几下，“好点了吗？”
他手突然放上来，游逍像只猫一样整个背乍然弓了起来，担心引起尴尬，他马上控制情绪努力放松。
“好多了。”游逍悄悄往前挪了半步，开玩笑道，“霍医生，这顿饭如果不值这通折腾……”
霍拓越过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自信的一笑，“值不值，吃了你就知道了。”
这里应该是在深山中了，山坡下有一片湖泊，湖旁孤零零的一座挺大的房子，房顶袅袅炊烟和暮色残光连成一片美丽的画卷。
这幅宁静悠远的景象顿时让游逍心情开阔，推开篱笆门时有种穿越的不真实感，三间大房敞开，进去时他注意到门口立着个木雕的胖娃娃，手里举着个木牌，上面竟然刻着名字：
霍拓
游逍
……
“嗳！”游逍叫住他，他本想叫霍拓的名字，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叫过，一时有些说不出口，指了指木牌问，“这是怎么回事？”
霍拓已经跨进门槛，屋里挂着一盏风灯，昏黄的光在他脸上摇曳，有种遗世独立的冷清。
霍拓挑眉一笑，“今晚霍医生为你包场。”
游逍；“……”
房子前后打通，从后面出去直接到湖边，一条木栈桥通向湖里，十几米远的湖里有座凉亭。
进去后迎出来一个年轻男孩笑着招呼道，“霍哥来了，先请坐用茶，我去请师父出来做饭。”
“好，不着急。”霍拓答。
这男孩看起来跟游弋差不多年纪，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他看向游逍问，“您好，您肯定就是游逍了吧？”
“是，您好。”
他摆摆手，“你叫我小虎就行了。”
游逍觉得他的名字跟人一样可爱。
“你认识他？”游逍问。
“他师父，也就是这里的老板，是我表哥的大学同学。”
霍拓对这里很熟，自己动手泡了茶，他今天的打扮和泡茶的手法很统一，特别的侠气潇洒。
风从水面吹来凉爽舒适，旁边摆着一张古式的靠椅，游逍惬意的躺上去。经过一路上的惊魂飞车，他跟霍拓之间的客套似乎随着他的胆子一起飞走了。
“什么茶？”游逍问。
“碧螺春。”霍拓递了一杯给他。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茶，上次也点了这个。”
霍拓在他旁边坐下，喝了口茶才答，“我只是喜欢这个名字。”
游逍被他逗乐了，一笑带动肩膀的酸疼，他放下茶杯活动了了两下。
“怎么了？”霍拓问。
“太久没运动了，昨天打网球后就有些酸。”
霍拓挺惊讶，“你会打网球？”
游逍立马不乐意了，“你什么表情？我会打网球很稀奇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会，那我下次就约你去打球，如果你打的还不错，我就不用隐藏实力让你了。”霍拓的语气特别正经，绝不是开玩笑。
游逍坐起来凑近他，认真发问，“霍医生，您真的没有因为这张破嘴被人打过吗？”
霍拓被他的长睫毛闪的心跳加速，却依然淡定自若，“没有，因为至今还没遇到能打得过我的人。”
反正游逍当时就挺想跳湖的。
那个叫小虎的男孩捧着个盒子过来，游逍整理衣服坐起来。霍拓在旁边见他这个表现，没来由的笑起来。
“笑什么？”游逍没好气的说，“要保持礼貌。”
霍拓不说话，越笑越开心，两个小虎牙露出来，跟他今天的气质一点也不搭。
“嗳！你这人……”
小虎进来先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霍拓这样笑，完全变了一个人。
霍拓收住表情，和游逍并排坐在桌子旁。
小虎把盒子放在游逍面前的桌子上，“游逍，这是我师父送你的礼物。”
游逍惊讶，“送给我的礼物？”
“对啊，每位第一次来我们店的贵客都有礼物。”
游逍转头看向霍拓。
他眼神有些不知情的无助，霍拓打开盒子解释，“老板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他送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盒子里是一个木制的茶杯，质朴纯真，杯子是圆形的，大肚子，看起来憨态可掬。
游逍打心眼里喜欢，双手小心的拿起来，上面还刻着字，他爱惜的摸了摸，“小篆，是我的名字逍字，刻的太好了。”
“我师父亲手刻的当然好！”小虎骄傲的说，偷偷撇了霍拓一眼抱怨道，“霍哥昨天才订位，时间来不及，我师父熬了一个通宵雕的。”
游逍不好意思了，“太谢谢你师父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方便，我一定当面道谢。”
小虎笑起来，“没关系的，霍哥是师父的朋友，他等下做好饭会过来的。”
说完就起身走了。
游逍拿着杯子越看越喜欢，有些爱不释手了，感叹道，“你这位朋友一定是位艺术家。”
霍拓说：“他大学是学建筑设计的，自己喜欢木雕，现在算是艺术家吧。”
游逍拿杯子跟他手边的茶杯碰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最应该谢谢霍医生。”
霍拓的耳朵尖又开始滚烫，幸好是在晚上游逍看不见，只有他自己慢慢品味这种热烈。
吃了饭游逍才真切明白进门时霍医生的那句话为什么信心满满，因为这顿饭确实太值得了，太好吃了！
菜式其实很简单，就是些家常菜，但胜在食材天然，厨师手艺精湛，他好像能读到食客脑子里的味道，刚刚好填满你所有的记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游逍从来没想过一盘清炒绿豆芽能这么好吃，简直是打破了他二十多年来对美味的全部记录，以至于吃完后他还意犹未尽，偷偷瞄霍医生。
霍拓沉迷于干米饭，已经吃了两大碗了，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问，“怎么了？”
“那个……霍医生……咳咳……”游逍清清嗓子，心虚的问，“今晚还值班吗？”
“不值班。”霍拓老实回答。
“哦……”游逍挺失望。
“就算值班也不能多加一份豆芽了，老板每次只做一份。”霍拓把其他菜推到他面前，“先吃别的，下次我们再来。”
游逍像嘴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难为情的想马上抵赖，“没有……”想想还是算了，笑道，“你看出来了？那下次我请，就是不知道怎么跟老板预约。”
正说着老板就来了，看起来比霍拓大几岁，很瘦很高，皮肤也白，游逍远远看还想着他有些像郑黎，就是比他高也更壮一些，等走近看清楚了才发现和郑黎完全不一样，郑黎是单纯的，虽然一个快30岁的男人被评价为单纯并不是好事，但他就是有种超脱的纯真，身在红尘却心在世外，似乎从未入世。
这位老板的气质跟他刚好相反，他的眼神很平静，神情温润柔和，是从红尘世俗中滚过一遭后不再留恋的超脱。
“好吃吗？”他在对面坐下直接问游逍。
游逍先礼貌的问好，有些激动的答，“特别好吃，可以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
他笑了笑，霍拓跟游逍介绍，“这是老板张少游，你可以叫……游哥……”
游逍一愣，霍拓说出来这两个字他整个身体都麻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他在叫自己哥。
张少游笑起来，眼旁有温柔的纹路，“你如果不嫌麻烦，可以叫少游哥，不然会有一种在叫自己的错觉。”
游逍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弄的不好意思了，轻声叫道，“少游哥。”
“杯子还喜欢吗？”张少游问。
“很喜欢，就是太贵重了。”
张少游应该是几天没刮胡子，胡茬配上白净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像个古代的落拓诗人，他看了一眼霍拓说：“小不哥说的太晚了，不然可以给你做一对。”
游逍：“……”
霍拓：“……”
游逍发挥出自己所有的克制力不去转头看霍医生的脸色，异常正经认真的问，“少游哥，我进来时看见门口有刻的木牌，可以帮我刻个小的吗？我做成挂坠。”
张少游也感受到了来自霍拓方向的杀气，为了回避，专注的回答，“可以，你要刻什么字？”
“我弟弟明年高考，就刻金榜题名吧。”
张少游仿佛是遇到了知己，一拍桌子说道，“我徒弟也是明年高考，给他也刻一个带上。”
霍拓：“……”
此刻只想给你们点一首浮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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