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寿宴惊变

罗天宇大寿当天，天罗城里自然是十分的热闹。

        从早上开始，天罗城里一百多号下人忙来忙去，搬桌子的搬桌子，支灯架的支灯架，忙的不亦乐乎。

        诚如姜天昊所担忧的，这一天来到天罗城的客人是络绎不绝，刚到早上十点钟，就来了第一批客人。

        看着架势，今天是非要来上几百千人不可了。

        崔子琦紧着招呼下人把桌椅都摆到天罗城的道路上去。

        一直忙到下午两三点，这些桌椅才终于摆完了。

        崔子琦没时间休息，赶着去将师父定好的众位贵客请到大厅里距离主位最近的两张大桌上去。

        等到朱顺昌和朱晟伯来到大桌时，桌上已经坐了几位人物。

        左手边大桌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个身宽体胖、膀阔腰圆的道士，看起来六十多岁，颌下微微有几道胡须，脸堂也是宽阔的，左手边立着一柄宝剑。这柄宝剑与寻常瘦长长剑并不相同，单看剑鞘，剑身十分宽阔，剑柄末尾用金子铸了个“岳”字。

        崔子琦介绍道：“朱总镖头，这位是封岳派掌门清松道人。”

        清松道人抬头看了看新来的两个人，问道：“敢问，这位是？”

        崔子琦介绍道：“这位是‘顺昌镖局’朱顺昌朱总镖头这位是他公子朱晟伯朱少镖头。”

        清松道人眼皮一抿，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朱总镖头名扬四海，自然当作贵宾。可他儿子一个晚辈，也要在这主桌上现眼吗？”

        这话一说，朱顺昌一阵尴尬，朱晟伯也十分不自在，看了父亲一眼，便要去堂外坐着。

        这时另外一个人却站了起来，说道：“虎父无犬子嘛再者一说，清松道兄，您在武林中身份这么高，就不愿给晚辈一个向您学习的机会吗？他不学，他怎么能有进步空间呢？”

        说完，这人向前一步拱拳道：“在下岳步凡，久闻朱老镖头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幸何如之”

        说完，岳步凡当先一步拉过朱晟伯道：“来来来，小兄弟，来坐我这里。”

        朱晟伯被岳步凡来着坐了下来，才有时间细细打量岳步凡的衣着。

        岳步凡是书生打扮，面堂十分白净，留着山羊胡子，穿着一身青布长衫，举手投足、言谈举止之间都是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岳步凡身为西华派掌门，以一手门中独传的“点锋三十六剑”的功夫独步武林，江湖人称“点锋神剑”，可朱晟伯看遍了他身上，也没寻见他的那柄“点锋剑”究竟藏在哪儿了。

        岳步凡见朱晟伯一双眼睛不离自己周身，心中不免有些疑虑，开口问道：“朱少镖头，你这是在看什么？”

        朱晟伯忙道：“岳先生，您千万别见怪我我在疑虑，您这身上，怎么没随身带着您的‘点锋剑’？”

        岳步凡哈哈笑道：“朱少镖头，我记得，你最擅长用的兵器是枪吧？”

        朱晟伯道：“是”

        岳步凡道：“枪是长兵器，携带起来确实不太方便举个例子吧令尊朱老镖头的刀是不是叫‘灵雁秋风’啊？”

        朱晟伯道：“正是。”

        岳步凡道：“好，那岳某有一问，你平时要是见到令尊，他会随时随地挎着那把刀吗？”

        朱晟伯道：“平日里，走镖的时候，父亲会挎着那把刀示威用寻常时候却不放得那么显眼”

        岳步凡道：“好岳某再问朱少镖头一句。你可曾见过朱总镖头没挎着刀的时候，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什么角度突然就把那柄‘灵雁秋风’拽出来了？”

        朱晟伯寻思道：“还真有一次”

        朱顺昌接口道：“那是我们镖局子以前走镖时候结下的梁子，对手找上门来。他们人多势众，老夫没有办法，才亮出刀来杀了几个。”

        岳步凡道：“嗯那时候朱老镖头看上去也像没带着刀对不对？”

        朱晟伯道：“若是外人，决计瞧不出来当时父亲身上带着刀。”

        岳步凡出了口气，说道：“你看这就是‘御兵于无’的本事看起来身上没带着兵器，和敌人放对厮杀的时候，敌人也会这么想，可斗到间深之处时，蓦然间一抓，兵器就给拿在手里，令敌人也大吃一惊。高手较技，胜负就是生死，往往只在毫厘之间这也未尝不是一点点取胜的机会。”

        清松道人“哼”了一声：“偷袭暗算，不是英雄所为。”

        朱顺昌脸色一青。

        岳步凡却没事儿人一样，回头对着清松道人道：“清松道兄，岳某知您武功超绝，这种手段自然是不屑做的可是，毕竟武林中不是谁都像您一般正大光明啊我们这种事，也是防患未然，免得着了邪门歪道的套路嘛”

        清松道人眼皮一翻不再说话。

        朱晟伯心道：这清松道人说话咄咄逼人，当真是少了些武林中成名豪侠的气度，反倒是这位岳先生，当真谦谦君子、温和有礼，不愧是前辈高人。

        岳步凡说完那些话，“呵呵”笑了笑，端坐椅上，闭目养起神来。

        不一会儿，这桌子上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位武林中大门大户的掌门，朱顺昌一边和他们谦和答应，一边心中暗自回忆，这些人原来都是昨日盟单兰谱上见过的人物。

        客人们陆陆续续到了场，太阳也渐渐西坠，那些挂在会场里的寿字喜灯发挥了它们的作用，将这会场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朱顺昌望着堂外街道上看去，眼见在街道正中搭了个戏台子，想必是请了戏班来唱戏的。

        这时，崔子琦站在正中喊起话来：“各位英雄豪杰，各位武林前辈，诸位驾临天罗城为家师庆生，天罗城可谓是蓬荜生辉。家师正在换寿星老的衣服，等下再出来和各位豪杰见面，这段时间呢，小子有个不情之请。诸位上眼！”

        说完，崔子琦一指街道中央的戏台，说道：“各位，家师以鞭法名震武林，小子恰巧也是学鞭的，因此呢，想在各位面前现现眼，各位随便给我一两句指点，小子也算是涨了能耐，自然感激不尽！”

        说着崔子琦足下用劲，“蹭蹭蹭”三大步跃出就窜到戏台脚下，一个倒翻跟斗，跃上戏台。

        方才崔子琦站在堂中，距离街上这戏台足足有二百多米远，他三大步之内便即跃到戏台脚下，这轻功身法当真堪称一绝，只是跃上戏台时终究还是有“咚”地一声，稍显美中不足。

        岳步凡点点头，轻轻道：“名师高徒，果然不假。”

        崔子琦手里已经多了一根木棒，在台上熟练地使起“一条鞭法”来。

        崔子琦的武器本来是条八菱钢鞭，但现在是在招待客人，随身带着兵器终归不佳，因此就选了这根长度和自己所用兵器相差无几的木棍相代。

        朱晟伯心中知晓崔子琦身为罗天宇二弟子鞭法必然有独到之处，瞪大双眼，聚精会神看崔子琦演练。

        这套“一条鞭法”是武林中使钢鞭之人入门时必练的武术之一，讲究一个“硬”字，鞭风呼呼，大开大合，在崔子琦手中更显威风凛凛。

        岳步凡轻轻对朱晟伯道：“朱少镖头，你和这位崔公子是一代人，若要岳某问你时，你且认为，你与这位崔公子的武功孰优孰劣？”

        朱晟伯砸吧砸吧嘴，心中盘算着回答既要真实，又不能驳了崔子琦少地主的面子，一时间不知怎么措辞才好。

        岳步凡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道：“武林中人，当以直为上，不要拘泥，直说便是。”

        朱晟伯道：“如考虑崔公子有意藏拙，保险估计，二十招之内，我与他平分秋色，三十招内，我可占上风，五十招后，他若不脱战逃走，我能取他性命。”

        岳步凡点点头：“岳某想崔公子应当没有有意藏拙，以他武功对上岳某，许也能坚持到二十招。二十五招之后，性命就要危险。”

        朱顺昌道：“朱某也在这个数目上下浮动”

        这时，崔子琦一套鞭法练完，将手中木棍往后胸一背，拉了个收势，台下便轰天价叫起好来。

        朱晟伯探头往外看了看，大多数客人他都不太认识，反而是岳步凡道：“朱少镖头，你不必看了，岳某观察过，台下那些人里，武功能比崔公子高的，应当不超过两成。”

        这时，随着一阵大笑，罗天宇穿着大红寿袍走了出来。

        这套寿袍是花大价钱买的，上面祥云刺绣、腾龙刺绣都是手工绣上去的，显得十分的气派。

        罗天宇笑道：“子琦，你又犯臭显摆的毛病啦？台下都是能人异士，你这岂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崔子琦哈哈笑道：“师父教训的是，今天来咱们这儿的，都是武林中的大豪杰大英雄，徒儿不是寻思着趁机请各位指教指教吗？”

        说完，崔子琦就跳下戏台，小跑着跑回师父身边。

        罗天宇道：“还不快快开宴？”

        崔子琦点点头，吩咐下人道：“来人啊，快给众位英雄上酒肴！”

        他这一声令下，数百名天罗城的下人们捧着菜品到各个桌子上去布施。

        饭桌上，众人高谈阔论、依次敬酒，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眨眼就到了晚上十点多钟，罗天宇眼见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各位豪杰，各位英雄！老夫今日不仅是要过六十大寿，还另有一件极为有利中原武林的大好事要和各位细说，请众位细听！”

        罗天宇内功深湛、真气充沛，这几句话不叫不喊依旧稳稳当当传到了众人耳中。

        众人便都放下匙箸听罗天宇说话。

        罗天宇道：“这些年来，咱们中原武林虽然表面太平，但私底下不乏挟怨斗殴、杀伤人命的事，为此事，咱们武林中也损折了不少栋梁。究其原因，乃是因为当今武林各自为政、一盘散沙，遇到些事情大家没有伸冤求助的地方因此”

        说到这里罗天宇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因此，老罗我有个想法：咱们中原武林也要组织一个武林同盟，铲除武林败类、对抗其他势力对中原武林和平情状的威胁！”

        此话一出，台下群雄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

        有的支持，说武林就该有这么个统一组织，要不然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埋怨自己技不如人，却无可奈何。

        有的颇有怨言，心道习武之人本就该是不受规矩束缚，弄了这么个同盟会来，不是要整套规矩要把所有人都套在里面。

        罗天宇接着道：“此事，老罗我已经和好几位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通了气他们也都同意，下面，老罗想请西华派的岳步凡先生来讲讲大家说可好？”

        岳步凡在武林中是有名的翩翩君子、谦和有礼，声望极高，众人听到他要讲话，一时间都住了议论，细听岳步凡要讲些什么。

        但见岳步凡站起身来，运起内力，把声音稳稳传了开来：“众位，罗城主所言，全是岳某心中所想。西华派虽然也在武林中有些小小的名头，可当真就能保证不被他人欺负吗？当真能确定不会有歪门邪道、异域妖魔要害我们吗？恐怕不能，岳某自问也无能应付天下所有与西华派有仇之人。那应该怎么办呢？那就只有请大家同心协力，共同对付那些可能危害武林和平的败类因此，这结盟一事，岳某是一百个赞成。不过既然是同盟，有几点，岳某既要代罗城主讲清楚，也要替众位把原则摆在前面。”

        岳步凡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这第一，结盟是为了对抗违背武林公理正义之人，各门各派都得是自愿参与，要是有不愿意参与的，咱们决不能强求，更不能非黑即白，人家不愿参与结盟，便说人家是武林败类，这事那是决不能做。第二，各门各派加入联盟之后，依然独立，决不能借着联盟的势力强行插手人家门派内部的纷争，否则便是仗势欺人，那与邪魔外道也没什么两样。”

        岳步凡缓了缓，道：“这第三嘛岳某当初也是和罗城主讲过的。为了避嫌，防止别人说罗城主是为了一己私利才要促成联盟，这盟主的职位，罗城主是决不能担任。至于这盟主到底要谁来做，得是大家所有愿意参加结盟的人一起坐下来，慢慢商讨出一个结果。各位，认为如何？”

        群雄一听岳步凡所言可谓是字字在理，把所有疑虑都打消了，当下就有人叫起好来。

        罗天宇正要再说，突然听到一阵放肆张扬的狂笑传了过来。

        狂笑声中，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道：“哈哈哈哈，这群废物又要报团取暖了吗？本座给你们填个彩头！”

        这话说完，一个方形的盒子从天罗城的城门上向着堂内直飞过来。

        这盒子大约两三分米见方，在那人内劲加催之下，速度来得快极，直直奔着罗天宇就飞了过来。

        罗天宇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又怕上面抹了毒药，不要用手硬接，当即提气于掌，一声轻叱，真气伴随着内力以掌力的形式离体发出，将这木盒在距离自己还有不到一米的空中打了个粉碎。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了出来，一路滚一路淌血。

        崔子琦大声惊呼：“大师哥！”

        而那——正是姜天昊尚未瞑目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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