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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废太子VS小宫女(修文)


一下午,瑶姬就将菜给种好了。到得晚间,她早早的去禁宫门口领了肉。

        今天的饭食果然是热的。瑶姬拎着肉回去,给废太子也送了一份。刚想敲门,就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是一直等在门口吧?

        瑶姬震惊的张大嘴巴。这就是饿了!

        她递过食盒给他,“你吃吧,今天有肉,饭也是热的。”

        本是说完就要走的,谁知道刚转身,就听见废太子说话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说出来的话也慢吞吞的,像极了一棵老树的树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有些难听,但又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他说:“今天,怎么有热饭?”

        瑶姬惊讶他突然在白天说话,仔仔细细的看了眼他,发觉他好像真的变了点。

        从一个阴森的人,变得……她说不出具体的词,只能用种菜的形容来描述他:废太子从一片发黄的菜叶,变得水润多了!绿多了!

        他的菜叶子有了光泽。

        她喜欢一切向阳的菜。便满意的想:果然,无论是什么样的白菜,只要种的好,都是好白菜!

        瑶姬还觉得废太子突然转变,可能也是因为她中午给他窗户戳个洞的缘故,那这白菜四舍五入也算是她种的了。

        跟种菜一般,把个人种出来,竟有种别样的成就感。瑶姬便乐滋滋的回了一句,“说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从宫里面赏下来的,大家都有。”

        这话一说,却见废太子的脸瞬间又沉了下去,不仅沉了下去,手也渐渐的捏紧,拿着食盒的手青筋暴露,喉咙里还有重重的气音。

        ——啊,他,他又变成黄菜叶了!

        瑶姬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但她跟废太子说话已经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便也先不管他,只道了一句:“你等等。”

        齐垣就见她咚咚咚的踩着步子去了地里,拿起锄头和镰刀开始修整院子,可能是为了方便跟他说话,挖地的时候还特意面朝着他,然后明显意犹未尽的挖了几锄头,这才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吧。”

        齐垣:“……”

        他那股愤怒突然之间就消失匿迹了。

        他甚至有些迷茫的抬头,想问问她让他说什么。

        但她挖着地,吭哧吭哧干活,见他不说话,又抬头带着“你怎么还不说”的目光看他时,齐垣的心突然软和了起来。

        可能是黄昏的光太过于暖人,也有可能是他太久没有说话了,此时有一个人主动让他说话,他竟然真的说了起来。

        他就把放在门后面的大椅子搬了出来,然后迟疑的坐在了门口。

        齐垣的声音依旧是沙哑的,他刚开始说的很慢。

        因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能选择就近的说,他说:“我恨她。”

        瑶姬正挖着了一块石头,她把石头丢开,敷衍的点点头,又一锄头下去,挖了一个小坑,撒下五颗甘油菜的种子,随意答道:“嗯嗯,你恨。”

        正好撒完种子,她就乐滋滋的去踩新挖出来的菜地与菜地之间相隔区分的“田埂路”,好让它们变得更加平坦紧实——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她喜欢踩。

        又嫌弃鞋子踩在土里不舒坦,便脱掉了鞋子,将裤腿扎起,露出了白净的双腿,然后在整个院子里面开始踩了。

        她踩得欢欢喜喜,笑的得意洋洋。整个人的动作都被放慢了入齐垣的眼,他的目光跟着她的身影移,被她瞧见了,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继续敷衍的问,“对了——你恨什么啊?”

        齐垣:“……”

        他也随着笑了起来。

        是啊,他恨什么啊。

        他恨的人太多了。

        但是他恨,也没有任何用。他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这个小丫头,是他们给他的陪葬品。

        所以,她为什么不恨呢?正是花一般的年岁,就被禁在这里,她为什么不恨?

        她是七八岁就被送了进来吧?齐垣有些记不清了。

        对这个小丫头的记忆其实是从那天以为她死了,半夜去寻她,喜欢上看她挖地开始的。

        更久之前的记忆,他只有个大概,便是她不喜欢说话,永远低着头,为他做着事情。

        但以前,她也是“死”的,神情呆滞,一日又一日的在这里守着座禁宫。直到最近,她才活了过来。她开始种菜了。

        好像外面的天地她不再管,只好好的开始过日子。

        在这禁宫里面过日子啊……

        齐垣原本满腔的怨恨之语便说不出了。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倒是将正在等他说话的瑶姬看呆了一瞬。

        他长的好,笑起来真好看。比她山头里化形最好的人参精还好看。

        看来菜叶子又有光泽了啊。

        真好看。这就是黄菜叶跟绿油油菜叶子的区别!

        正在感慨,就见他走了过来,笑着将镰刀捡起来,“我帮你吧。”

        瑶姬这才回神,哦了一声,再看看天,嗯,黑了,是该出来做事了。

        她虽然不高兴他抢了她的活计,但是他笑起来很好看,又是第一回见他笑,便容忍了一番,十分郑重的警告,“镰刀就这一把,你别弄坏了。”‘

        齐垣这回不是用点头来回答了,他说:“好啊。”

        两个简单的字,惹得瑶姬又看了他一眼。

        ——她戳破的那点窗户纸,就那么有用?

        不过是照了一点光,就喜欢上说话了?

        她摇摇头,实在是搞不懂废太子。但也没打算搞懂,于是便埋头继续挖地,撒种子,又因为没将水车竹筒做到这边来,只好去打水。

        好在溪绕东不远处的院子里面是有水井的,倒是也不用跑到花园里面去。她去打水,废太子跟在了她的身后,她回来提着捅走,他竟然自觉的拿起了水桶里面的木瓢,舀了一瓢水开始浇地。

        瑶姬:“……”

        她本是不忍的。但是废太子这一个时辰精神奕奕的割草,她还是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个很容易想通的道理:干活劳作好像让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而且种地本来就是天底下最能让人有精神的事情!

        所以为了他能活下去,将来给她更多的地种,她还是愿意暂时忍一忍。

        还别说,两个人干活,比她一个人快多了。在月亮尚且还很明亮的时候,两人把种子都埋好浇水完,瑶姬要开始教他打拳了。

        齐垣做了一晚上的事情,脑子也转得快些,他问:“你怎么会打拳?”

        瑶姬面不改色的撒谎:“库房里面看见的,我就学了。还挺好的,可以强身健体。”

        齐垣也没有多想。

        这个禁宫虽然是关他的地方,但是以前却是历代皇帝夏日里乘凉的地方。

        它还有个好听且一听就明白的名字,叫做夏园。

        修建它的皇帝传闻也是个喜欢看杂书的,还喜欢养生。便上有所喜,下有所供,园子里面有点强身健体的杂书,不足为奇。

        他没有拒绝。这个小丫头,虽然胆子大了起来,但是一言一行,却也是在为他好。

        此时对他的好,他拒绝不了。

        不仅拒绝不了,他甚至是有些贪婪的,想要她对他更好。

        人就是这般的。

        他对自己说。

        齐垣依言开始跟着她打拳。他天赋好,几乎是她一教就能学会。瑶姬高兴坏了——这样一来,就不用耽误她太多时间,她就可以挖更多的地。

        一连几天,废太子都跟着她种菜,挖地,还酿了桃子酒。

        从九月到十二月初,他一直跟着种菜,打拳,这样的日子看起来很枯燥,没有新意,但是过的很快,很轻松。

        当两个人把一坛又一坛的酒搬进地窖的时候,齐垣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竟然闲情雅致的提出了一个要求。

        “不如埋两坛酒去竹林吧。”

        瑶姬不懂,“埋进竹林做什么?”

        齐垣:“曾经在杂记上看见过,夏园的第一个皇帝,就很喜欢在竹林里面埋酒。”

        不过顿了顿,他道:“但既然这是桃酒,便埋进桃林吧。”

        埋哪里都无所谓,瑶姬只是有些舍不得,“埋进去,要挖我的土吗?”

        齐垣这些日子已经很明白她对土地的执着,想了想,认真道:“不会,你看,挖出来还要埋,土都用了。”

        瑶姬就同意了。

        虽然她不懂为什么要埋,但是这酒废太子也有帮忙,他说要埋就埋吧。她虽然小气,但也不是小气至极的人嘛。

        她就搬了一坛子酒,又让齐垣也搬了一坛子酒,“走吧走吧,再不走,我就舍不得了。”

        她喜欢把所有的食物堆在一起,满满当当的让她高兴,单独拿走一些,便会心里不得劲。

        她对废太子实在是太好了!都愿意让他搬走她的酒。

        一出来,发现下雪了,也不知道下了多久,已经薄薄的积在了地上。

        于是两个人一人怀里抱着一坛酒,从溪绕东出发,趁着微微的月光,踩着薄雪,穿过竹林,绕过高高低低的竹筒,经过花园的水车,最后一路径直去了桃林。

        桃林一直在掉落叶。

        瑶姬想:落叶腐烂之后,肯定能让土地更加肥沃。

        齐垣却从心底冒出些期待:明年三月桃花开,不知道会不会像这般的掉。

        肯定很美。

        然后就有些觉得自己可笑:才过了多久,就开始对日子开始有了念头。

        但这种感觉不坏。

        他偏头看了看瑶姬,突然道:“明年,咱们来看桃花吧。”

        瑶姬也在聚精会神看桃树,认真的点点头,“嗯嗯,明年得早点来。”

        这桃树长的可真好,必须得早点来,不然得损失多少桃子啊。

        她痛彻心扉:要是早一点找到这里,就起码能多酿十坛酒!

        两人各怀心思回去了。

        但这注定是一个不太寻常的晚上。

        两人走进溪绕东的时候,瑶姬很敏感的觉得不对。

        她的目光径直看向了一块土地。

        那里不对。那里有一个脚印。

        不是她的,也不是废太子的。

        一般而言,刘守卫她们是不会进这禁宫的。

        有人闯进来了。

        她对自己的地清楚的很,就好像巡视山头一般,瑶姬每天都要巡视这些地。

        齐垣刚想问,就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静静的道:“那边的菜叶子被雪压倒了,奴婢过去扶起来。”

        甘油菜已经长成了,菜叶子也确实倒了一片,但那里也放着她的锄头和镰刀。

        他瞬间也明白了。

        有危险。

        可能是刺客没有想到有人能发现他,也没能想到一个小宫女会有这般大的力气和灵活的身手,总之,当他躲在柱子后,等着两人进屋,准备在屋子里将人用特殊的纸捂死,伪造成自杀时,他被人反杀了。

        一把镰刀在他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扎进了他的胸膛。

        不仅他死不瞑目,就连齐垣也不可置信。

        他呆呆的看着被一刀致命的刺客,问:“你,你怎么会……你怎么这般厉害?”

        你不该有如此武力才对啊。

        瑶姬就摆摆手,“一般般啦。”

        这具身子用她上辈子的拳法练了三个月,依旧弱的不行。但是她上辈子作为山主,在她爹完全不给她做后台的情况下,打过不少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她的招数都是杀招。

        做妖难,做个有山头并且要守住山头的大妖更难。

        但她实事求是的点评,“是他轻敌了,不然,我也杀不了他。”

        一阵寒风吹过,她吸吸鼻子,道:“他们好看不起你哦,只派了一个不厉害的来。”

        齐垣心沉了下去。

        这确实是冲着他来的。

        他被关在了这里八年,他们还是不放过他。

        瑶姬便见他还愣在原地,忍不住叹气——废太子即便是颗好白菜了,但依旧太弱了。

        跟个废物点心似的。

        她只好能者多劳啦。

        瑶姬开始挖坑。

        齐垣:“……”

        他终于回过神来了,因为她的淡定,不知不觉的也变得轻松一些,他问:“你在做什么?”

        瑶姬一边挖坑,一边心痛的道:“埋掉啊。”

        挖深点,别占她的地,埋的深点,隔一层土,说不得还能种菜。

        齐垣想了想,认真点头:“你说的对,没准还能做养料。”

        瑶姬便指挥他,“你去打盆水来洗洗这血,别脏了地。”

        齐垣便去打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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