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乐大叔的忧郁
一碗鲜汤，筋道的面条，几片熏制的叉烧肉，几块腌制的竹笋，海苔加鸣门卷，最后再撒上一把香葱，这就是一碗地道的一乐拉面了。
浓厚的汤头，光泽却很好，不腻人且还有很舒服的余味，与稍硬的面恰到好处的互相缠绕，产生了绝妙的协调性，是木叶人老少皆宜的一碗拉面。
不仅如此，虽然做出这样一碗美味拉面的只是一家路边小店，其美名却远传他国。以一家路边小店而言这实在是过于夸张了，作为拉面来说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创新，周游诸国能做出这样一碗内容相似拉面的拉面店能找出上百家。
唯一不同的，是制作这拉面的人，穷尽自己的一生执着于拉面事业。开店以来十六年间，价格亲民只有寥寥几次随着食材涨价而涨价，味道一直有保障且日益精进。最重要的是，每一碗拉面并不是重复的劳动作业，而是以讲究的材料、熟练的技巧和感情创造出来的美味！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忙碌了一天的手打师傅……给自己点了份外卖。
毕竟只是一碗老百姓都能吃得起的拉面，自然不存在什么高端的食材，但对自己有着极高要求的一乐拉面店店长手打师傅，在选材方面从未有过一次懈怠。
自九岁继承父辈的衣钵，今年三十七岁的手打已经在厨房里奋斗了二十八年了。
当然比起手打这个真名，人们对他的称呼更多的是一乐老板、一乐店长、一乐大叔。这无疑是对这家店，对一乐拉面的肯定，手打也对此感到开心。他是属于如果把自己和一碗拉面放在天平称重，拉面价值要重于他自身价值的人。
这世上总有比生命更重要之物，对已经到了被称呼为大叔年纪的一乐来说，拉面就是那样的东西。甚至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仅以微弱的一票输给了拉面。
觉得离谱么？这当然只是和平生活中相对而言的意义。
说到这里，不由想到某个断了一只手的红眼病。对他来说最重要之物的排名，大概是这世上最喜欢的欧尼酱，然后这世上最重要像兄弟一样的金发大白痴，接下来是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的女儿，然后粉毛败犬妻子……惨，粉毛太惨了……
一乐拉面馆的生意这些年随着一乐大叔的手艺越发炉火纯青而声名远播，因此也有不少商户对这小小的路边小店抛出了橄榄枝，想要收购合作，将一乐拉面做大做强一起赚大钱。就连权贵阶级都屈尊驾临，或是利诱或是威胁。
黑白两道的人也并不是什么拉面爱好者，甚至对一乐拉面也没什么看法，那也只不过是他们财富积累过程中一只可以多生蛋的母鸡罢了，能弄到手为什么要放过呢？
“喔，我也是十分喜欢你做的拉面呢，手打。”
笑容满面的三代目火影在说完这句话后放下了碗，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来找过一乐大叔的麻烦。
一乐大叔这些年赚了不少钱，有了不少积蓄，就算将这间小店扩张几倍都绰绰有余。现在这间寒酸的小店最多只能坐满六位客人，撑死了再往外摆两张小桌子。朋友们都建议他顾几个帮手，收些徒弟，租个大点的店面。
高尚的情操也需要物质基础来支撑的，即使是只看重拉面的一乐大叔也不会拒绝可以多赚些钱的事情，更何况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的将来也需要多做准备。
只可惜最近的年轻人太过浮躁了，不肯下功夫更不肯用心去做一碗拉面，或者是想要偷学一乐大叔的手艺后另起锅灶，试用了许多人后一乐大叔无法将比生命更重要的拉面托付给他们。
倒是十一岁的女儿菖蒲老是帮自己干活，或许是从小看着父亲的背影长大的，她对拉面这一行颇有热情。只是一乐大叔不太想让自己的女儿也走这条路，这终究只是赚个辛苦钱，他更希望女儿能像普通的同龄人那样过上无忧无虑的少女生活。
一乐大叔这么多年仍然维持着这寒酸的小店，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店面大了座位多了收入提升了，可拉面还是那份满含心意的拉面么？
一样的汤底，一样的面条，一样的配菜，为了迎合更多的客人赚更多的钱，任何人只要按照顺序将这三样组合起来就可以称作一乐拉面。味道或许还是那样的味道，甚至许多熟客都分辨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吧，但一乐大叔始终认为那样是不行的，不能将那种空虚的东西呈给客人。
所以现在这样就好，能坐下六位客人的座位就是自己一个普普通通拉面师傅的极限了，再多他就无法全心全意为客人做出一碗拉面了。
顽固又专一，一乐大叔就是这样的男人，也只有他才能做出真正的一乐拉面。
这样的他最近却陷入了忧愁之中，忧愁的来源是最近一位常来的小客人。
像一乐大叔这样视拉面重过生命的男人，能让他陷入忧愁的除了女儿就只剩下拉面了。
那位小客人吃饭的时候没有看碗中的面，而是双眼直视前方，一副炼狱杏寿郎吃饭时的鬼样子。
他每次来都只吃光了面条，然后喝一口汤，把配菜和汤全剩下了……
一碗一乐拉面，灵魂是汤底，主角是面，配角是配菜。
一乐大叔是个顽固的男人，年轻的时候，他做的拉面还没有到达今天这可以称作艺术的程度，每当客人没有吃完他做的拉面，他都会感到羞耻，认为自己的手艺还不够成熟，于是越发努力，想要做一碗任何人都会感到满意，都会吃完的拉面。
逐渐随着阅历和年龄的增长，他渐渐没有了曾经那样傲慢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和习惯，也有不喜欢吃拉面的人存在。即使一乐拉面名声远播，有人慕名而来吃过后也不觉得哪里特别，不会再来第二次他也是能够理解的。
到了如今也会有没吃完拉面剩下很多的情况发生，一乐大叔在收拾剩饭时虽然会感到难过，却也不会再像年轻时那样偏执了。
只是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在常客身上，吃过一次后觉的一般或者不喜欢吃而剩下的人，是很少再来二三回的，常来的客人是连汤都不会剩下的，这也是对一乐大叔厨艺的肯定。
可这位常来的小客人，一次都没有碰过碗里的配菜，汤也只会在吃完面条后喝一口。
双方只是买卖交易，对方已经付了钱了，按理来说自己是不应该多说什么的，可一乐大叔在一次次面对剩下的汤和一碗配菜后，对此在意的不得了。
汤底、面条、配菜，这三者合一才是拉面，怎么可以不吃配菜不喝汤呢！
连火影都可以征服的这碗拉面，一乐大叔的自尊心不允许征服不了一个孩子！
可双方毕竟只是食客与厨师，贸然过问是很失礼的行为，这终究只是一乐大叔自己过不去这个坎，于是每次当这位双眼空洞的小客人来就餐时，一乐大叔就会只针对他调整配菜和味道，希望能做出能让这位常客满意的一碗拉面。
可无论一乐大叔花样百出，从配菜的造型到汤底散发出的香气做过不少改变，可对方始终没有碰过一筷子配菜，而且……
一乐大叔无法从这个孩子脸上看到任何的表情，无论是吃到拉面感到美味亦或者是满足都没有，最后只喝一口汤也仿佛是为了把吃进去的拉面冲下去一样，只是在走这么个流程……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我家的拉面，是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么？”
最终有一天，对自己手艺都产生怀疑的一乐大叔抹下头顶的厨师帽拿在手里，垮着一张脸对面前的小客人说道。
“哈啊？”
热气腾腾的拉面被放在黎真面前，拿起筷子的他微微一愣，不知道拉面店的老板为何有此一问。
“非常感谢你每次都来我这里吃拉面，请问配菜和汤是哪里不合你的胃口么？如果有不足之处，请务必告诉我好加以改正！”
一乐大叔有些激动的说道。
“唔……这样啊。”
黎真掰开筷子，略微思量后对一乐大叔说道。
“嗯，你就当我挑食好了……要不以后就不用给我放配菜了，钱还是会照付的，也避免浪费。”
“这可不行！那样还算是拉面么！？”
“少了配菜就不算拉面了么！？”
一乐大叔双手按在桌上激动的说道，黎真额头冒出冷汗的回了一句。
“那这样吧……”
感受到一乐大叔不肯退让的意志，黎真嫌麻烦的用筷子捞起三块叉烧，对着在他进店之前便唯唯诺诺缩在边角闷声吃面的小孩说道。
“喂，送给你了，你帮我吃掉吧。”
“欸……”
小男孩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原本就是为了不遇到其他食客而挑选了这样一个非饭点的时间来一乐拉面，却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来吃饭。
小男孩已经做好了被人厌恶说些难听话的准备，甚至面虽然没有吃完，但为了不给一乐大叔添麻烦他都想立刻出去的……
“那，那个，可以么……？”
他眼神躲闪，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直视前方的哥哥一定是没看见自己吧，如果他认出了自己的话，恐怕……
“少啰嗦。”
黎真将自己的面碗推到小男孩面前，强硬的将叉烧、竹笋、海苔、鸣门卷一股脑捡到小男孩碗里，然后挑起自己那碗只剩下面和汤的一乐拉面就是一口。
“谢谢你！欧尼桑！”
金发蓝眼的小男孩看着自己满满一碗配菜的拉面，也顾不得想其它，难得遇到这种好事的他一扫阴霾，欢呼一声就挑起了筷子！
看着两个吭哧吭哧扒拉着面碗的小屁孩，一乐大叔突然没有了纠结下去的心情，他目光温和的看着因为一点点他人的善意就喜笑颜开的金发小男孩，默默地转过身去擀面。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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