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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芷观


李莱此时正蹲在常尚山门前不远的一户人家院门口蹲着嗑瓜子,他未时看到一个年轻人与两个小姑娘牵着手进了常家,年轻人他识得,正是顾箴,而那两个小姑娘李莱也大概见过,一个是顾箴的妹妹,一个是顾箴妹妹的玩伴。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又有一位中年人进了常家,这个他也认得,是顾箴的半个爹,好像是叫陈疏成的,是村里的教书先生,长得不赖,用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有些风致儒雅。

        但是长得好看又怎么样,李莱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撂倒他。

        读书人陈疏成进去不久,就出了院子,李莱磕着瓜子,琢磨着这个教书先生跟常尚山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亦或者又是一个深藏不漏的武夫,但是他细致观察过,也不像是个练家子。这点从他的呼吸、步伐与身形上就能大致判断一二。

        他拍拍手,将手上的瓜子皮屑抖落下去,用脚拢了拢地上的瓜子皮,想着晚上该吃点啥。天天煮面啃饼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自己一个血气方刚的一关武夫。

        李莱想着今天就先到这里,也不知道二小姐那里什么时候给回信儿,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除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常尚山之外,李莱没有任何有关蜃气存在的发现,这让他觉得可能这真的只是个意外。但他也考虑过为什么偏偏常尚山不在村子里,就出了个张永顺,让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站起身,舒缓着身子,干巴巴蹲一下午就算是自己也有些腿酸。他路过常尚山的家门,瞥见院子里顾箴正一动不动地站着。他驻足仔细打量两眼,确定顾箴此时是在站桩,桩是内家拳武夫入门的无极桩。

        “一个书生,怎么突然练起武了?”李莱有些奇怪,但也不敢进门,常尚山不搭理自己并不代表自己就能肆意妄为。

        他心下记着,准备先回自己那处小山洞休息一会儿,眼见顾箴的半个爹去而复返,还带着顾箴的亲娘。

        三人错身而过,陈疏成善意地冲他点点头,李莱报以回礼。

        陈疏成与王雅琴进了院子,李莱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院门,这才重新往山上走。

        ……

        韩兮象敲敲门,头顶门楣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白芷观’三个篆字。

        白天走访了江源寺,从那堆老和尚与小和尚嘴里打听到了许多消息,真假都有,韩兮象一时还不好辨别,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一次。他是不太相信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江源寺地处怀青县东街,是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大寺。说是大寺,也只是说规模,寺里并没有出过什么高僧名宿,之所以能够有这么大的规模,得益于江都府地域礼佛者甚众。寺里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本寺主供菩萨殿、法堂、藏经楼一应俱全,香火也繁盛。相比较而言,眼前这个道观就差了许多,或者说是天壤之别。

        白芷观地处怀青县南街闹市,两侧都是商铺酒楼,地方也不大,也不知道最初的观主是如何选址的,街上人来人往,喧闹不止,在韩兮象看来,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清修的地方。

        倒是门外的对联使得韩兮象多看了两眼。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他见半天没人应门,就又敲了三敲,此时就听身后有人说道:“敢问这位居士有何事?”

        韩兮象回过头,见是个小孩子,身穿一身洗的发白的道袍,头上扎有发髻,手里拎着青菜与一个布包。韩兮象拱拱手,“小道长可是白芷观人?”

        小道士将手中东西放下来,认真回以一个道家揖首,“正是。居士此来所谓何事?”

        韩兮象笑道:“心下有些事,想找道长测测。你家师傅可在吗?”

        小道士重新捡起青菜布包,“师父出去未归,但想来也快回了,居士先进门稍等吧。”小道士推开门,引着韩兮象进来。韩兮象跟着进了门,小道士将东西放在一边,虚引着韩兮象来到院中坐下,“居士在此稍等,小道为你倒杯水。”

        “不用麻烦小道长,我就等着便是。”

        “居士稍等就好。”

        小道士拿起东西绕过主殿去了后院,韩兮象坐在院中打量着白芷观,左边是文昌阁,想来供奉的是文昌帝君,右边是真武殿,是真武大帝无疑了。真武殿旁是三官殿,应是天、地、水三官,天官赐福,地官赫罪、水官解厄。

        正殿名为东华殿,这让韩兮象有些意外,一般来说道观里主殿大多都是道教三清亦或玉皇大帝,奉东华紫府少阳君为主殿神位的则少之又少。更何况若论神位高低,怎么也该是四御之一的真武大帝奉于正殿。

        此时小道士已经回来,手里端着一盏茶碗,他将茶放在韩兮象身旁小桌上,韩兮象适时问道:“小道长,在下冒昧问一句,咱家主殿供奉的可是东华帝君?”

        “是的,正是东华帝君。”

        “哦?为何不是三清祖师?”

        小道士挠挠头,“这个小道就不清楚了,但是师父说过,白芷观是不供奉三清祖师的。”

        “好的,你去忙吧。我再等等。”

        “居士请自便。”

        韩兮象捧着茶碗,看着上面飘着的几片茶叶,轻轻吹了吹,差点给吹没了。

        茶叶当然不会是什么名贵品类,只是寻常人家都可以放心洒下一大把的那种,韩兮象啜了一口,还是有些茶味的。

        茶水渐渐没了温度,韩兮象回过头去,一位年轻道士跨过院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与小道士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二人都身穿道袍,只是小姑娘的更加干净整洁一些,他站起来,拱手道:“可是商观主?”

        年轻道士一进门就看见了韩兮象,见状报以回礼,“好说好说,贫道正是。居士瞧着面生,是本地人氏?”

        “不日才从远处而来,慕名来此拜会商观主。”

        “哦?”姓商的年轻道士有些惊讶,“贫道终日潜修,不想名声还能传到外面去?”

        韩兮象连忙补充道:“是听本地人说起,这才来此。”

        商道士点点头,“请问居士来此是要纳福招财,还是解梦测字?”他一拍额头,随即拱手道:“是贫道驽钝了,居士定然是来参拜文昌帝君的。是了是了,帝君主司功名禄位,不到数月便是秋闱,居士此来参拜,不日定然蟾宫折桂,贫道先行祝贺居士了。”

        韩兮象拱拱手,“在下是为了解字而来。”

        商道士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一噎,虚引三官殿道:“如此,且随贫道进殿一叙。”他说完,回过头对小姑娘道:“梦鱼,去看看真鹿买什么菜回来了?”

        小姑娘点头朝后院去,商道士带着韩兮象来到三官殿,殿内有联:上元、中元、下元,网维三界十方,较藉功过;天官、地官、水官,赐福赦罪解厄,善恶攸分。殿首供奉着三尊神像,正是上元一品赐福大帝、中元二品赫罪大帝与下元三品解厄大帝。

        左侧有张书案,案上摆着签筒、笔墨纸砚与几方石印,商道士坐在书案后,请韩兮象坐下。

        韩兮象坐在商道士对面,商道士开口问道:“居士测的什么字?”

        韩兮象想了想,从笔山上取下一根毛笔,在砚中掭满了墨,于案中草纸上写下一个‘李’字。

        将笔搭在砚台,韩兮象将纸倒置于身前,商道士见着这个李字,开口道:“李字属火,居士此番想必是有要事。李字又通理,为法,应与律法相关,居士是朝廷的人?落叶乔木,李呈黄紫,嘶,不得了不得了。”他一拍额头,“方才贫道竟还想着居士是应试的秀才公,没想到大人已是庙堂中人,贫道失敬,有失远迎。”

        韩兮象有些怀疑这道士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不然不会曲解字义,转而说起自己来,但是此行低调至极,一路上都是行商打扮,经行也不曾造访过任何府衙,就算是被有心人看出,也不应是白芷观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所能打探出来的。更不会当着自己的面点出来。

        韩兮象往前凑了凑,“商道长果然妙解,但还请道长不要声张。不然……有损道家与朝廷私下里的默契。”

        商道长一副我懂的样子,伸出食指竖在唇间,“那不知有什么是贫道可以效劳的吗?”

        韩兮象不想摊开来说,虽然来之前已经了解过白芷观不过是一个寻常道观,与地方势力并没有什么瓜葛,但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就好像韩兮象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名叫商清逸的道士是个什么来路。

        他在崇玄署查阅过,白芷观观主名为商清逸,两个徒弟,男的叫商真鹿,女的叫商梦鱼,都是孤儿,是商清逸从隐幽道带到神扬道来的。但有关商清逸的生平、道号、师承,在崇玄署并无记载。也不知道是有意抹去,还是确实没有相关记载,亦或者不值得记载。

        “确有一事。”

        商道士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大人请说。”

        “商道长可知道县下常右村?”

        “是厘山右边那座村子?”

        “正是,道长听说过?”

        “听说过听说过。大人为何问起啊?”商道士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出声问道。

        “我前些日子经行常右村,目睹了一场蜃客杀人的事件,后来差人探访,却发现除了这事情外,村中竟然还隐居着一位镇得两关的武夫,不知道长可有头绪?”

        “认得认得,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江源寺的善主,礼佛,出手挺阔绰。就来自常右村。可惜,他不信道,不然我白芷观也能翻新一遍了。可怜我真武殿殿顶漏了个窟窿,到现在也没钱翻修,真真委屈真武帝君了。”商道士有些耿耿于怀,同时目光朝韩兮象看去,暗示道。

        “咳咳。”韩兮象不想搭这茬,他可没那闲钱帮着翻修,“道长如何知晓的?”

        “呃,我在江源寺有个好友,他与我说的。”

        韩兮象打量了一下商道士的年纪,想想应该是哪个长老的弟子,就没在意是谁,“道长还知道什么?”

        “老者名叫常尚山,是近几年回神扬道养老的,在外面好像闯了些名堂,但也因此染了隐疾。所以才去江源寺礼佛,以佛法消磨心中戾气与身体上的伤病。你也知道,三教中,若说哪家最契合武夫,自然是首推佛家了。当然,我道家也有武当一派,这一点上贫道是不做置喙的。”

        韩兮象心道你若是不做置喙为何要提及武当?他又问道:“那这些年可有关于常尚山的事迹传出来。”

        “这倒是没听说,好像除了礼佛,就只是回村中静养,大人需晓得,贫道操持着偌大一个白芷观,自家事务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在意一个江源寺的香主。大人若想了解过多消息,还是去江源寺打听吧。”

        韩兮象想想也对,既然这个常尚山时常造访江源寺,倒还真值得打听一番,虽然与自己一行人此行目的相左,但没准还真能找到什么线索。若是这个常尚山真与李党余孽有瓜葛,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但是韩兮象还是想问一下,你白芷观从上到下就三个人,我来这儿干坐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哪来的事务繁忙?

        本来他还想着旁敲侧击一下这两年怀青县的大小事,但念在商道士点出了自己的官家身份,他还真不敢再多言语了。毕竟说多错多,若是白芷观真与李党余孽有瓜葛,那之前的盘算就全都付诸流水了。

        就算现在,他也不确定商道士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他在测字时写下的‘李’字,放在有心人眼中,已经可以昭示很多事了。所以他才将目标引导了那个李莱口中的武夫身上。

        韩兮象拱手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还请道长莫要声张,不然……”

        “贫道懂的,影响朝廷与我道家的默契。”

        “道长留步。”

        “大人慢走。”

        韩兮象说着就要出殿,哪知道商道士又叫道:“大人且慢走。”

        韩兮象这才听出他说的慢走是让自己停下的意思,于是回过身问道:“道长还有事?”

        商道士搓搓手,“大人,您还没给钱呢。”说着指向书案上的字。

        韩兮象只得又走回来,手掏向怀中问道:“多少银钱?”

        商道士有些不好意思,“二两银子。”

        “……”

        韩兮象走出白芷观,心下想着黑,真黑啊,怪不得香火比不上江源寺,也不怪你真武殿露个大窟窿,我要是真武帝君,一道雷把你道观拆了都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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