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重逢
何鞍和胡达理之间的局势,进展的要比赵琼预想得快很多。她才刚将所谓的“宫中密道图”送到胡达理手中,长安城下午就封了城,只许入不许出。
赵琼吩咐人将别院看牢,想了想,还是来了柴房。
沈擎嘴里被塞着布,捆着手脚摊在地上,听到开门声,奋力地转向门口,一见是她,眼睛顿时瞪大了,口中呜呜出声,像一尾脱了水的鱼,奋力地蹦跶着。赵琼将门阖上,屋子里顿时暗下来,视觉不清晰了,嗅觉反而更加明显。他身上干涸的血腥气和腐臭味交织着,闻起来实在不怎么好闻。
她蹙着眉,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才俯下身将他口中的布拿出来了。
一拿出来,沈擎便疯狂咳嗽了几声,缓了缓酸痛到没有知觉的嘴,扯开一抹笑:“绑了我这么多天,府里头还能压得稳稳当当,不愧是长公主殿下,是我小瞧你了——”他说着又咳嗽了两声,干涩的唇裂开一道血痕,殷红的血珠冒出来,他舔了舔唇,眸光闪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怪只怪沈侯爷只知道以钱帛动人心,却不知‘道义’二字。“她今日穿一身利落的云色短打,头发用发带绑着,身上一丝缀饰也无。愈发衬得眉黑唇红,比平时更添英气,“既然你能拿钱买他们的忠心,我自然也能。”
她心平气和地扫了一圈屋内,见有一张小凳,上头都是脚印,应该是平时用来堆放柴火时踮脚的,不在意地拿帕子擦净了坐下,“其实我也该谢谢你,若不是你动了向家,沈夫人——还是叫她向姑娘吧,向姑娘也不会这么毅然决然地倒向我。”她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眼下你可真是孤家寡人了。是生是死,还得看你自己。”
他哈哈大笑,笑中透着股苍凉之意,“殿下还会给我生路吗?”话虽这么说,眼底还是藏不住希冀。
赵琼微微一笑,像沈擎这样的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生的希望,他也不会舍得放弃。
“我问,你答。”
她娇软的声音透着股冷意。
“你是否给过常瑕极乐散?”
她连这个都知道了?沈擎神色变了变,正要开口说不是,就听她道:“你记着,我要听的是实话。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她点到为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一笑。
一阵沉默过后,沈擎咬了咬牙,应了声是。
“是给我父皇下的?”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久,约莫是三四年前。这药分量太多容易查出来,小分量地下,虽说见效慢,但查不出症状,只会以为是自己身体亏空所致。”他说完便急急解释道:“这都是胡达理吩咐我做的!”
父皇死了,赵和尚且年幼难当大任,胡家再趁机发难,他们根本无从应对,更别提还有常瑕这样的棋子在他们身边,若非半路杀出个何鞍,只怕天下如今早已归入他们囊中!
赵琼眼中冷意毕现,“我父皇的死,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这也是胡达理吩咐的。”沈擎面不改色,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是胡达理怕何鞍通过你父皇笼络起朝中势力,所以让人动的手,我只不过居中传话而已!”他面容带着几分恳切地动容:“我沈擎能有今天,多亏陛下赏识,若非胡达理逼迫我,我怎敢对陛下有不臣之心!”
字字诚恳,似是赤胆忠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大的忠臣。
听得赵琼都忍不住打量起他的脸,心中涌起一丝好奇,这得是多厚的脸皮,才能在做了这些事之后,觍着脸说出这些话!
“殿下,殿下”他费力地挪到她脚下,涕泗横流地求饶:“我从前是猪油蒙了心了,这才对殿下不敬,我已然知错了!殿下心善,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就是!免得脏了殿下的眼!”
赵琼扑哧一笑,姣好的眉目轻轻舒展开,透着色若春花的光泽,“侯爷何须如此自谦。”她音色婉转,“你是父皇亲封的南襄候,是我颍朝的肱骨贤臣。”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讽刺。
“殿下的意思是……”沈擎收了声,惴惴不安地觑着她的脸色。
“你既对我父皇一片忠心,我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她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声音放得很轻:“也算全了你对我父皇的一片心意。”
……
等凰儿发现沈擎死时,已经入了夜。
她有些茫然地,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问:“沈擎死了……?”
“是,我杀了他。”赵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就着烛火的光拭着锋利的匕首,匕身的银光反射在她面容上,将她的眼映得平静如水。
“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他该死。第二,”她顿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凰儿,“他活着,你永远都会活在仇恨中,只有他死了,你才能够放下。”那一日日的折磨,其实不仅仅是在折磨沈擎,也是在折磨她自己。
“逝者已逝,生者,应该更好地活下去。”
这句话既是说给凰儿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沈擎的死,算是她对过去的一个告别,她想学着放下。因为一旦被仇恨拉下深渊,只会越陷越深。
灯花恰在此时爆了一下,赵琼看向窗外,外头枝影摇晃,恰似魑魅魍魉出没。
“起风了。”
西北风来势汹汹,一直刮到半夜才算停。
红羽军接了城内传来的消息匆匆来报长空,“胡达理很是狡猾,躲在后头,见势不对趁机逃了,正往沈家别院这来呢。他请的死士不少,正与红羽军的其他兄弟们苦缠,即便能逃出来,也得费一番功夫。请国师示下,兄弟们提前部署,就在沈家别院前拿下他。”
长空收笔,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颔首,俊朗的侧脸在灯下越发显得明净,“一道去吧。”将墨迹未干的纸用镇纸压实了,他才起身。
外头火把照得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油味和凛凛的杀气。
“报,逆贼胡达理由四名护卫拼死保护,已杀出重围,正往沈家别院而来。”
来得正好!在场的红羽军们个个都是摩拳擦掌,兴奋难耐,这不是逆贼,这是行走的一等功啊!他们瞬间排成小队,小跑前进,来到沈家别院前。长空则在后头不急不缓地跟着。
别院的护卫立刻拔刀:“什么人?!”
“陛下亲统红羽军,奉命缉拿逆贼胡达理。所办乃是公务,尔等速速退下!”
别院的护卫们对视一人,领头的想了想,抬手让人收了刀,随便指了个人进去请示。自己则和剩余的人往后退了几步。
红羽军们分为两路,一路守在门口,一路潜藏在暗处,瞬间与黑夜融为一体。门口两尊惟妙惟肖的石狮子狰狞地张着嘴,像是咆哮的野兽,气势汹汹地等待着黑夜中的来客。
火光的照耀在黑夜中毕竟是有限,潜藏在暗处的红羽军们个个削尖了耳朵听着,果不其然,虽然没见到胡达理的人,但是他们沉重且凌乱的脚步声却先出现了!红羽军手中的兵器暗自握紧,屏息等待着,眼前渐渐出现了一群人的模样。
五个人几乎都是鲜血满身,狼狈不堪,其中一人被四人团团围住,肩上插着一支箭,随着他跑动的动作还不断往下渗着血。这个应该就是胡达理了!
门口的红羽军们率先站出来,以小圈包围,胡达理身边的四人都已是强弩之末,见状不禁咽了口口水,粗重的喘息声停了一瞬,胡达理擦了擦眼角的血,冷冷一笑:“你们这群走狗跑得倒快!”他眼睛红得吓人,阴森森地瞄向了别院内。赵琼这个贱人,居然给了他一张假图,害得他冒进失利,沦落到如此地步!他要死了,她也别想活,他胡达理就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死!
“都已经坚持到这里了,咱们没有退路了”胡达理对着身边的侍卫高声一喝:“你们的家眷有府里照料,决不亏待,给我杀!”
诚然,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后路了,唯有拼死一搏!四人齐齐喊了一声,以必死的决心开始突围。人在濒死时爆发出的力量无疑是惊人的,胡达理毕竟是军营出身,很快就从包围中突袭出来,正要往别院里走,隐藏在暗处的第二波红羽军们恰在此时杀出!
胡达理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的侍卫们听见声音往后一看,一分神的功夫被红羽军们当即斩杀!两队红羽军瞬间汇合,将胡达理重新包围起来,里一圈外一圈,围得水泄不通。
而此时,赵琼接到护卫传来的信,也到了外头。她跨过门槛,瞧见的便是这幅景象。胡达理在重重包围中一眼锁定住了她,“赵琼。”他目眦欲裂,声音几乎是从喉咙口硬挤出来的。
“是我。”她站定了,毫不在意地一笑,杏眼弯成了月牙状:“你又能怎么样?”
长空刚到就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有些想笑,论气人的本事,她确实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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