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落泪
外面的天已经全暗下来，云层低且厚，将唯一的一缕月光也遮得严严实实。
总监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付晚晴抬头看着走到她近前的男人，他牢牢地盯着她，眼神很冷，冷如寒霜，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娇小的她，气势迫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离得她那么近，近到她都能感受他身上传来的冷冽气息，却不料是这般压抑的情形。她知道他一贯清冷的性子，可还是有点被此刻的他吓到。
他的质问彻底弄懵了她，她一头雾水，顿了好一会儿方才困惑地反问：“什么追求？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别人的追求了？”
他抿紧嘴唇，盯着她不说话。
她越想越不对：“不对，你怎么知道周明庄？你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他，怎么会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呵——”他轻轻讽笑一声，也不知道在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我怎么会知道？你说我怎么会知道。”
她听不明白他的话，想破脑袋也找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他看着她一脸的莫名，眼中寒意更甚：“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么？对你来说，承认过去有那么困难吗？你没有像你口中说得多么喜欢我，别再骗人骗己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摇摇头，“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周明庄的追求，从来没有和他在一起过，你为什么——”
“付晚晴，”他冷冷地打断她，“你还要撒谎，非要我揭穿你？毕业典礼那一天，我去了。”
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彷佛小心翼翼，生怕重新掀开那个遥远时代已经结痂的陈旧伤口。
可就是这么一句低语，却彷佛一枚炸/弹响彻在她心房。
她彻底愣住，怔怔地望着眼前冷酷的男人，整个人麻木了一般，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说什么？我毕业典礼的那一天，你去了？！”
“是的。”他给出肯定的答复，看着她震惊无比的模样，眼底涌出一层浓重的悲哀。
“那天，你竟然来参加了我的毕业典礼？！”她机械地重复着，身子晃动一下。
他没有出手扶她，开口的声音冷漠而疲惫：“付晚晴，我本想给我们双方都留个面子，是你非要我说出来。既然这样，你好自为之吧。”
他不再看她，转身欲走。
她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她沉浸在她自己的情绪里。他说毕业典礼那天，他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当时接受了她的心意，他当年其实是对她有意的，并非她所以为的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她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拉住他的一条胳膊，相较于他一脸的寒冰，她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眼中迸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时涵沥，你去了，你竟然真的去参加了我的毕业典礼——”
“是啊。”他侧头看她，轻轻挣脱开自己被她拉着的一条手臂，“要不然，我也不会看到你和你的那个追求者抱在一起，看到你们你侬我侬。”
他回身面对她：“被人追求的感觉很好吧？他追了你三年，你答应他也很正常。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辛辛苦苦地追求我这样的男人，还不如接受身边的一个痴情种。人之常情的事，你不用遮遮掩掩，谁都能理解。”
她再度愣住：原来，是他误会了。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他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那天，她和周明庄相拥告别，正巧被他看到，他误以为她接受了别的男人，所以才未露面就离开，而她也因此认为他并未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可是，他既然知道她喜欢他，而他亦对她有意，为什么就能如此轻易地下了判断？他为什么不走上前现身多问一句？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询问她？甚至他心里不舒服找她吵一架都可以，为什么只字片语不留就默默无声地一去不回头，甚至干脆绝情地直接删了她的联系方式？
这个男人，怕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
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不相信她对他的情意，不相信——她这个人。
认清这一点，她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立刻从刚才得知他其实也喜欢她的莫大欢欣的顶点跌落到最幽冷深暗的谷底，就好像一个快溺水而亡的人好不容易挣扎着呼吸到一口救命的空气，还没来得及庆幸，立马又被一巴掌拍回了绝望的湖底。
脸上的红晕褪去，她的面色变得一片惨白。方才眼前的这个男人再冷，但至少她的心还是热的，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周遭好冷，冷到她牙齿打颤。
她牵唇，堪堪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时涵沥，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冷冷地道。
很好。
她笑了。
她真是个傻瓜，一腔真情毫无保留地付出，最后就落得这个下场，对面的这个男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心？
“时涵沥，”沉到池底的她哀莫大于心死，不复片刻前的激动，她彻底平静下来，缓缓地道，“我从来没有对你心生过怨恨，因为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求回报，只求自己心安，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心意到了就行。当年你不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以为你拒绝了我，我虽然遗憾难受，但我也不会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我一个人走过来，我甚至都做好了一个人独孤终老的准备，因为除了你，我接受不了其他任何人，即使这样，我也从没怨恨过你，更未曾后悔过曾经遇见你。后来，你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以为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声怜惜我，终于赐给我黑暗的人生一抹希望的光，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强求你接受我。自始自终，我对你的情，都是一心一意无所保留。”
他感受她的情绪变化，在她停顿的间隙没有出声插话，只是沉默着，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你呢？”她抬头望着他，双眼里闪过一层水光，“你不喜欢我倒也罢了，可是你明明对我也有意。你明明对我有意，却能如此轻易地不相信我，头也不回地放弃我，连句话也不说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删除了我的微信。犯罪的人还能请律师为他辩解，而我呢，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一脚把我从你的世界里踢开，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时涵沥，我以为就算我们做不成恋人，好歹我们也共事过一段时间，你可以留着kathrine的微信当同事，为什么就不能留着我的微信，哪怕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点头之交无足轻重的朋友？”
说到这里，她察觉出自己的天真，不禁低下头自嘲地笑了：“是了，我知道你生性清冷，眼里揉不进沙子，你既然认定了我的为人，自然不会再给我们俩之间留有任何机会，是我高估自己了。”
轻叹一口气，她又抬头望向他，看进他冷然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从来都没有去费心了解过，所以当你看到我和别的男人拥抱你也不会想着来问我，而是直接斩断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可是当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知道吗？或者说，你真的愿意花心思去探究吗？你知道我毕业的那一年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从来不曾去了解，你就这么放弃了我，轻而易举地丢弃了我们之间的牵绊。时涵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过去，今天是我第一次，心里对你有了一丝恨意。你明明也喜欢我，却不去花心思了解我，遇事不闻不问直接否定我，不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被你弃如敝履。你知道我多么喜欢你吗，我喜欢你喜欢到把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无怨无悔为你付出一切，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不想说了。”
她确实说不下去了，她怕再说下去，满腔心酸的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不想在他面前如此软弱，爱情已经没了，不能再没了尊严。
“那么请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盯着她，目光牢牢地锁住她，不容她逃避。
她冲他悲哀地一笑：“时涵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为什么以为我还会告诉你当年的事？五年我都一个人扛下来了，现在，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无情，知道了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一个朝三暮四对感情摇摆不定的花心女人，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对你坦诚相告？你不相信我，这些事我对你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付晚晴！”他狠狠地低喝一声，伸手抓住她的两条手臂一把将她压在她身后的墙上，“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被他禁锢在一方窄小的空间里，后背贴在坚硬冰冷的墙面上，眼前是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他难得有情绪那么外露的时候，可是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关心这些，她只想逃离，尽快逃离他的囚笼。
“时涵沥，你放开我！”她挣扎，却被他用力捉得更紧，“你弄疼我了！”
他稍稍放松了点手上的力道，但仍然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强势逼人地迫她：“你不是责怪我不肯听你解释吗？好，现在我听你的解释，你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
她好想哭。这个男人，她好爱他，也好恨他，五年过去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逼她，在她万念俱灰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却在这里逼迫她剖白当年之事。
“时涵沥，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当初你想走便走，头也不回，现在你想听我解释了，我就得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我不会说的，你放开我！”她推拒着他，可是成年男人的力气岂是她一个小女人敌得过的？
“你不说，今天就别走了，我们俩在这慢慢耗。”他不容置喙地道。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唰”地留下来。
这个男人，如此强势，他就会欺负她，仗着她对他的喜欢肆意欺负她。
她一言不发，直至泪流满面：“时涵沥，你知道，我以前对你一向是百依百顺的，但是今天，这件事，我不能依你，我依不了你。你别再逼我了，就当我求你。我从没求过人，但是我真的不想说，至少现在，我不想跟你说。你放开我，算我求你。”
他怔住，低头瞧着她满脸的泪痕，终究还是放松手上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飞奔出办公室，抓起自己的小包，夺门而逃。
他目送她离开，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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