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乐商发现有个人在看她。
是巫炤。
他站在廊下光暗分界的地方,瞳中流淌着浓郁的红色,如同梦幻的血河。
他灵力愈发精纯,大概不用多久便可以接过虚黎的位置,成为西陵历史上最年幼的鬼师。
和巫炤“互相伤害”之外,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他这么小就要担起鬼师的职责,虽然力量足够强横,可内心真的强大成熟到可以承受一族了吗?
她的好朋友己浣现在还只是跟着她阿娘学织衣,是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小孩呢!
当然像巫炤、嫘祖、姬轩辕这样的,注定要肩负不一般,很多事情上自然没法和寻常人比。可巫炤……
乐商总觉得他是在故作老成。
小小年纪像个老干部一样!!
于是,她故意冲着廊下的他招手,大喊一声:“炤炤!”
果不其然对方脸色黑了一寸。
乐商笑得很快乐。
巫炤走到她面前,冷着脸说:“别这么叫我。”
“这有什么不好吗?”乐商装傻充愣地眨着那双和巫炤几乎一般的鲜红眼眸,“你该多笑笑,整天板着脸好像大伙欠你多少羽贝似的。”
对方扯出一个虚假的笑。
“你的那些骨雕做的如何了?”他问。
上次她把东西带到巫之堂去做,被巫炤看见,他还以为她是要练什么奇怪的法术。结果发现原来是帮母亲干活。
巫炤仔细观察了她的手法和成品——她用了灵力,但成品上纹路精细到几乎超过虚黎的配饰——可见她对巫之血细微的掌控有多纯熟。
“昨天就做完了。”她边说边和巫炤向巫之堂方向走。
巫炤侧目看了她一会儿,又转过头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呦,请她帮忙?
难得难得哦!
“求我啊!求我就帮你。”
巫炤:……
巫炤梗了一下,然后提议说:“打一场如何?我赢,你帮我。”
虽然那句求她的话只是她开个玩笑,而且即便巫炤输了她也会帮他忙——他有时候是很嘴欠,她也的确不打算一直留在巫之堂,但还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但好久没和巫炤比试过,她还是有点手痒,就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
“好啊,说打就打!我们去花海!”
———————
巫炤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现在乐商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身上虚汗不断,昏迷中也眉头紧锁。虚黎在旁为她慢慢梳理巫之血灵力。
猩红的灵力在她脉络里游走,从苍白到几乎发透的皮肤里渗出光芒。她的呼吸时强时弱,好像她的性命,如同暴雨中飘摇残旌上的悬丝,随时可能断掉。
巫炤能感受到她体内的巫之血如同海啸翻滚,似乎马上要破体而出,然后彻底溃散。
他整个人像个木偶一样竖在虚黎身后,目不转睛看着床上的人。
半日前,她应他邀战,在花海比试。这原本只是一次以帮不帮忙为借口的切磋,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他在身前张开血红的巫纹,灵力为束,崩开碎石,向她激射而去。她抬手撑起护盾,光束撞击发出“哗哗”的声音——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毫无预兆,她的护盾突然消失,巫炤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感受到自己的灵力轰在了她身上。
他赶紧大撤收手,不可置信而愤怒地看向乐商,却看见她如同折翼鸟一般直直往地上栽去。
“乐商!!!”
他瞬间到她身边,在她头磕到地上前接住她。
“我……”乐商还有一点意识。她神色极度痛苦,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巫之血却忽明忽暗,一会儿稀薄到形同不存,一会儿仿佛要冲体而出。她本能地抓紧巫炤的领口,使劲扯向自己,以此缓解身上的疼痛。
巫炤顾不上脖子上窒息般的勒紧感,也顾不上浑身惊恐的冷汗,抱起乐商瞬间回到巫之堂。
虚黎看到她这个样子,除了一瞬间的怔愣,居然没有过于惊讶。他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
在巫炤疑惑、焦躁和担心的眼神里,他安抚巫炤不要着急,把乐商放到床上,其他的他来做。
然后虚黎就在这里为她梳理……或者说安抚,安抚她的巫之血。
仅仅如此。
入夜的时候,乐商体内的巫之血终于平息,神魂也稳固下来。虚黎收了手,为她盖好被子。
“她、她怎么样?”
虚黎看向一直在他身后站着的巫炤,第一次在这个弟子脸上看见这种名为“害怕”和“自责”的神情。
“她为什么会……她不可能……”巫炤语无伦次。
“你别慌。”虚黎安慰他,“她现在没事了,只是还需要休息一会儿。你若觉得愧疚,就在这里守着她吧。待她醒转,来叫我。”
“她为什么会这样?”巫炤叫住虚黎问。
虚黎没有回头,“待她醒转,我会一起告诉你们。”
虚黎离开后,昏暗空旷的石室里剩下两个人。巫炤走到乐商床前,小心翼翼探查她的巫之血。
的确已经恢复如初,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
乐商记得当时她正和巫炤比试,和往常一样。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她的巫之血像被一个无底洞瞬间抽走一般,接着魂魄被挤出身体,再猛地归位,同时对方的灵力轰击到她身上。
一种说不上来的,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席卷全身直冲脑迹,她便失去了意识,只记得仰倒着地前什么东西接住了她。
现在疼痛感已经完全没有了,身上只残留一点巨疼后的虚脱。她慢慢睁开眼,看到巫炤坐在她身边,正对着她出神。
见她醒过来,他噌地站起来。站起来后却定住了,好像不知道该干什么一样。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把虚黎叫了来。
虚黎换了常服,看起来如今已是深夜。他探查一遍她的情况,问:“现在你感觉如何?”
“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乐商撑起来靠坐,“我为什么会那样?”
巫炤也看向虚黎。
虚黎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你巫之血这么强悍,我却在你五岁时才收你为弟子——因为你的巫之血和神魂天生不稳。寻常人,譬如我与巫炤的巫之血都是依照血脉延续,一旦激发便十分稳定,且和魂魄没有很大关系。你却不同,我曾仔细查过,你的魂魄与血脉里都有巫之血。”
“魂魄……”乐商低喃,“源血吗?”
“不错。虽然不知为何,但的确是因此,你的魂魄和巫之血都不稳固,这在你两岁时最为明显,只不过因为你没有使用它,所以感受不太到。随着你年龄增大,这种情况渐渐消失后,我才将你带入巫之堂。却没想到……”
这种症状终归没有彻底消失。
“那……我会死吗?”
“一般不会,除非……你当时正处在极度危险的环境。”
乐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虚黎就无情的宣布了一件事,“但是你现在身上还有伤,最好多休息。孟冬之狩不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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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黎把照顾她的“重任”交给脸色难看的巫炤后就离开了,剩下她和巫炤大眼瞪小眼。
巫炤唇紧紧抿起,苦大仇深地看着她。
乐商被他这种神色搞得实在受不了,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这一局怎么算啊?”
巫炤脸色更难看了。
呃……似乎也不是个轻松的话题。
她正想再找话题缓解气氛,巫炤有点咬牙切齿的说:“你赢了。”
“别这样,我这不是没事吗?这只是个意外。来说说想让我帮你什么,正好你们狩猎的时候我空闲。”
巫炤还是不说话,就盯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对这个人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用你的话来说,我自己不行才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很无所谓的耸肩。
“你——!”
“所以你赶紧说到底要我帮你什么?”难得有他也需要帮忙的时候。
“不、需、要!”巫炤咬牙切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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