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上云深地上雨
路遥远跟上远处卢月儿的步子,随着前面缓步而行的时大公子和桦王子进了茶点铺。
那桦王子很是殷勤,拉着时子涔坐到大堂最里面的包厢里,那桌上摆着满满一桌的吃食,他道:“学院街不比永安城内,不知哥哥是否吃得惯这些?”
时子涔看着桌上花样繁多的各种吃食,笑道:“殿下费心了,正好清早急于赶路,还未用过早饭,您这准备得很是及时。”
桦王子有些羞涩地道:“哥哥莫要这么叫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唤我程雨吧。”
时子涔笑着温声道:“程雨已过弱冠,听说夏皇已下诏,封你为桦王,待你回夏渊后便会举行删封大礼,我若再直呼你名讳,倒显得为兄不懂礼数。”
他挥手示意,朔风捧着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盒过来,奉到那桦王子面前。
时子涔道:“我托一位保山名匠制了副永子,黑子用黄龙玉和翡翠所炼,白子含南红玛瑙。那棋子触子心舒,持在手里,冬暖夏凉,最是适合你。你素来喜欢奕棋,我想它便作为你封王之礼吧。”
桦王子笑盈盈地接了过去,打开,那棋子质坚色润,细腻如玉,隽永神韵,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他合上盖子,轻轻放到桌上,道:“程雨多谢哥哥。”
时子涔再次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瓶,道:“这是岭南郑氏新出的君子丸,说是里面加了味奇药,应对你的身子有好处。”顿了顿,他又道:“只是那味奇药有些难寻,这些你先用着,等郑氏那里再有了,我便再派人送去夏渊给你。”
桦王子接了过去,他低下头,有些落寞,道:“再过几日,程雨便要回夏渊了,此次回去,日后怕也难见哥哥了。”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物,涨红着脸,怯怯地递了过去,“程雨客居云国,身无长物,哥哥也是天之骄子,身边从不缺什么珍贵之物。这拙玉自我出生便系在我身上,从未离身,哥哥若是不嫌弃……”
那是块用银线系着的蝴蝶形状玉佩,玉质浑浊,工艺粗糙,他没有在客气,还确实是块……拙玉。虽不知如此普通的玉佩为什么会被一国皇子贴身佩戴,可看他那样,却像是奉出了自己最为珍贵之物。
时子涔微微一愣,随即双手接了过来,仔细看过,温声道:“看得出雕这蝴蝶的人用心至极。”
说罢,他反手把那根银链系到脖上,再把那蝴蝶玉佩放进领口。
桦王子眸中微光闪动,唇角不自觉上扬。
两人碰杯,相视一笑,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笑得灿烂,画面相当美好。
路遥远不由得内心感叹,看来这阴阴冷的王子和姑姑一样,不是不温暖,也不是不会笑,他们只是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一人,也只会在一人面前笑。
“铛……铛……”
远处明学书院晨课钟声响起,时子涔因心里惦着时陌便也坐不住了。他起身与桦王子道了别,便起身离去。
没走几步,又转身回来,将自己身上的银貂裘袍解下,替他披上,温道:“你身子单薄,切莫要再冻着。”
他拍了白桦王子的肩,便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少年怔愣在原地。
走在最后的遥远也有些失笑,这替人披衣的习惯,兄弟俩还真是一样。这时大公子要是把这等温柔体贴用在内院,那少夫人蔡丽春说不定也不会成个心肠歹毒的深闺怨妇了,可转念又想,又觉不对,人天性使然,并不是所有受冷落的女子都会迁怒他人,那蔡丽春本性如此,怨不得谁。
身后,听到那随从问道:“桦王子,我们不去上课了吗?”
也听到那少年回道,“不用!今日这课是上不成了。”
路遥远摇了摇头,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可琢磨之处,可也说不上哪里有奇怪。
砚香叫住了她,把手里几匹马的缰绳递给她,道:“你不用跟去书院,我跟卢月儿在那候着就行,你将这几匹马赶到子衿客栈安顿好。”
前面的朔风回头道:“砚香你还真是,她一个女子,你要她去赶几匹马?”
他颇为义气地叫另一个随从,道:“阿信,你帮着把马匹赶往客栈。”
那阿信是个二十刚出头的青年,个头不高,五官却是生得极好,精悍之色见于眉间。他小跑过来,一手拿着他那把弯刀,一手接过疆绳。路遥远微笑着朝朔香低头致谢,虽然赶这几匹马对她来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被人当做娇贵的女子照顾也是一件愉悦的事。朔风也微微低头回礼,跟在时子涔的身后朝着书院去了。
遥远领着阿信他们朝子衿客栈走去,她又时不时地回头看了看那个还站在原地的桦王子。这一年里有意无意的听了不少关于云国朝庭之上的事,时家是支持易储同王的,那对皇后和太子肯定是不友好,为什么时子涔和这桦王子关系却如此亲密。
阿信看她频频回头,笑道:“姑娘是刚到前院当差,可能不知道,这夏渊国两位贵人,都是我们国师府的常客。桦王子与我家大公子相交甚密;那云深郡主嘛……”
路遥远道:“云深郡主怎么了?”
阿信小声道:“那云深郡主爱慕我们二公子,这事在京中可是闹得人尽皆知。”
天要打雷,娘要嫁人,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这些男女□□本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只是云国不比夏渊民俗开放,闺中女子大都委婉矜持,半遮半掩,欲拒还羞。像云深郡主这种爱慕一人闹得满城皆知实是罕见,遥远好奇得不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路上拉着阿信问个不停,阿信也是个善谈的,侃侃而谈,甚为有趣。
阿信说起去年云皇宫里,静安太后替云深郡主办了场盛大的及笄礼。京中各高门贵妇,闺门千金均受邀观礼。礼毕,太后携郡主宴请众女宾,众人排队献礼。首先便是那位王大宰相人,宰相夫人献上的贺礼是一顶金光璀璨,珠光宝气的凤冠。众人皆知,那凤冠是当年王相大婚时,太后赏赐新妇给的,如今作为及笄贺礼送给云深郡主自然是有求婚之意。
太后笑颜逐开,接过那凤冠递给云深郡主,当场便询问道:“过两年大婚时戴上它可好?”
云深郡主高兴地接过,开心地答道:“好啊!”
此话一出,让太后和右相夫人都欣喜不已,想着接下来的赐婚流程终是顺利了。结果……太后赐婚的旨意才宣读到一半,听到被赐婚给王家世子王霄九时,那云深郡主杏目圆睁,当场便不管不顾的掀桌子走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地嚷嚷着,自己要嫁的是陌哥哥,谁要嫁那个又老又丑的王霄九。
围观的各位京官家眷们瞠目结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虽然平日里,云深郡主不掩饰那小女孩心思,总往国师府里跑,大家多少能猜出她对那长相俊美的时家二公子心思。可在及笄礼上,当着众宾客的面上,不仅掀了桌子驳了太后的赐婚,这对风头正盛的王氏来说是伤害性很大,侮辱性也极强。
那右相夫人的脸黑得难看,却当着太后的面也不敢拂袖而去,一腔恼怒都化做冷言疯语,朝着宴会上的时夫人秦氏发难。那秦氏一向与世无争,她云风轻地跟太后告了个假便先从及笄礼上告退……自那声闹剧后,云深郡主爱慕时家二公子,嫌弃王家世子的事便从各个京官家眷的口中传遍永安,成为了人们茶余话后的谈资。
阿信顿了顿,又道:“云深郡主之前回了夏渊,听说过两天就会随着使团过来,到时候你看咯,二公子又会犯愁了!”
遥远问道:“那云深郡主长得难看”
“云深郡主国色天色,姿色绝伦。”
“那二公子为什么要犯愁?”
阿信摇头叹道:“她姿色是绝伦,可她那性子也是绝伦啊!”
“刁蛮任性,飞扬拔扈,她虽是客居云国,可在云皇宫里比正儿八经的皇子公主都养得金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无半点约束。”顿了顿,他又道:“她的郡主尊号可不是夏渊国的,而是我们云国静安太后拟号亲封,她虽是夏渊人做的可是我们云国货真价实的郡主。”
“你说,这云深郡主这挨不得碰不得的身份,讲不得惹不得的性格,成日不管不顾地缠着二公子……你说是不是件头疼的事?”
遥远笑了笑,“听你这么一说,也对哦。“
她又问道:“不过,云深郡主身份尊贵,又生得如此貌美,就算性子差点,二公子也不至于躲着她,是不是二公子另有心上人?
阿信摆手道:“京中人人都知道,静安太后执意将云深郡主配给王家世子,那王霄九都快而立之年了,世子妃的位置还虚位以待,就等着云深郡主首肯!何况,就算没有王霄九的事,二公子对男女之事丝毫提不起不感兴趣。他最有兴趣的是他常挂在嘴里的两个梦想。”
遥远一怔,两个梦想,还是有些贪心的了!她问道:“两个什么梦想?”
“其一,说是要做一个像战神殿下一样英明神武的戌边大将军,守卫云国百姓。其二,是要做一个行侠仗义,云游四海的游侠。”
“……”遥远呛了口一茶水,咳了起来,边咳边笑,这公子憨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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