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岁月静好芷园里(三)
午饭过后,阿青捧着个黄色纸包进来,递了过来,道:“姑娘,门外有个药铺里的伙计说是将您要的药送来了。”
遥远示意她打开手里的纸包,一个拳头大小的赤褐色麒麟血竭赫然出现眼前。麒麟血竭本就价格昂贵,如此大块更甚。
她微微一怔,略为惊讶地看她,“那送药的伙计,可还在?”
“走了。”
遥远挑眉,“走了?”
“看门的下人说,他将东西放在门房便走了,我出去时已经看不到他人了……姑娘,这药材是否有问题啊?”阿青看她脸色不对,便问道。
遥远看了看她手中的黄皮纸,摇头道:“没事,这药没问题。”
她嘱咐阿青将那块血竭捣碎成未,收好备用,再去将汤药熬好。等忙完这些,已是日近黄昏。遥远进入偏院的温泉池子,泡入水中,等阿青退下。她起身从衣袖中翻出那张黄皮纸,酒上水,那黄纸上缓缓显出清晰的一行字迹。
“汝安心养伤,兄盼归期,不日来接!”
那行字转瞬即逝,黄纸上再无半点痕迹。纸短,寥寥数字,惦念之情却是情真意切。笔墨苍劲有力的透过纸张。那飘逸的字迹遥远最是熟悉不过,顾九日练字一直临摹父亲的字贴,比起父亲飘逸中带着淡雅,他的飘逸则带着肆意。
遥远低垂眼眸,静静地泡在水里,他在永安皇城闹出的动静如此之大,看来他背后的势力不可谓不大。几年不见,昔日的逃荒少年如今成了可以翻云覆雨的人物……说过来接,那必会来接。见他一面也好,至少能知道事情真相,他到底意欲何为?他是否与姑姑他们有关?如果姑姑他们有参与其中,那迟早也会把她牵扯进去,或许这本就是姑姑他们一直来的计划……
遥远张开双臂,靠在池壁上,长舒了口气,隐隐觉得这永安城黑云压城,山雨欲来的架式有些让人不安……等伤养好了,早日找到姑姑,问清楚阿爷的下落,便也是该走的时候了,天下之大,总能寻一处安静之处!
泡过温泉后,吩咐阿青把混入血竭粉的药膏涂抹上后背的伤口。那背后那狰狞肆意,纵横交错的伤痕不管看多少次都还是触目惊心,阿青强忍着不适,颤抖着手小心地替她涂扶着。
路遥远微微侧头,柔声道:“阿青,谢谢你了。”
阿青脸微红,忙摇头道:“姑娘客气了,照顾好姑娘养伤本就是阿巧份内之事。”她顿了顿,又想起一事,笑道:“二公子昨夜回城时交待过我,说是今日晚饭前会赶回芷园,要我陪你在院中走走,免得姑娘枯燥难等。”
路遥远心神微微一荡,其实离开永安也不是毫无牵拌的,有平儿,也有时陌啊……
果然,不到晚饭时,时陌就回来了,随着他身后的还有青骄院的人,和诸多的行李。他好像把整个青骄院的人和事都搬来了,他们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向有些目瞪口呆的遥远俯身行礼。
面对这场面,遥远虽不至于手足无措,可还是一脸懵地看向时陌。时陌笑着过来搂住她的肩膀转身,留下身后忙碌的众人,两人携手缓缓而行。
他云淡风轻地道:“我跟他们说过,日后你便是国师府的二少夫人,青骄院的主母。”
“……”
“为免夜长梦多,等父亲巡军回来,我便想尽早迎娶你过门,做我堂堂正正的夫人。”夜风徐徐,扬起他鬓边发丝,月色柔柔的洒在公子的脸上,这一画面美得不像话,甚是撩人。
路遥远怔住脚步,他一个浅笑回视,她的心便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慌忙别过头去,凉风拂过有些燥热的脸。
良久,她轻声道:“公子。”
俊美的脸上笑意愈深,他温声道:“我在!”
遥远道:“现在说成亲事还为时过早,或许你应该等到元帅和大夫人他们同意再做打算好些!”
时陌微微挑眉,道:“你这话,我怎么听出你觉得我肯定得不到父亲母亲许可般,你等着。”他轻捏了一下路遥远的脸,“我今天跟母亲和兄长说过此事,也已经修书寄往父亲巡军处。我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父母兄长他们从来都是依我的。”
遥远笑笑不语,名门贵族的婚事从来都是讲究名当户对,利益权衡,又岂是小儿跟父母讨要个玩物那般简单。想都不用想,时大元帅和大夫人再宠他,也是不会答应他娶一个婢女为妻。
时陌抿了抿唇,似是很不满意她的淡然反应。他伸手拿出一物,那是串深红色珊瑚珠串,色泽瑰丽,形似红豆,光华流转,一看便知是极为稀世珍贵之物。
他拿起遥远的手,小心地套过手上夹着的木板,戴到她的手腕上,手腕上的珊瑚珠串红艳如火,遥远顿觉手上重如千斤,颇为负重。
“这珊瑚珠是当年南海进贡过来的珍宝,祖父命人把它制成两副手串,我和兄长一人一副,说是日后长大遇见心爱女子,可相送,意喻爱慕相思。”
遥远脸微红,红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时陌让人怦然心动的情话。而是,她仔细想了一遍自己拥有的东西,好像并没有价值相等的东西可相送,而且,纵使他再情意深重,自已也不会因为他困死在永安这座风雨欲来樊笼里。
遥远低声唤道:“公子。”
时陌笑答:“我在!”
遥远道:“这珠串实在是贵重,要不,你先留着。待日后……”
时陌脸上的笑意消散,迅速暗淡下来,眸中闪过失落,他伸手把遥远拥入怀里,低声道:“之前在天牢,我能感觉到你和我的心意是相通的。可自昨日出了天牢,我总觉得你在把我往外推……阿遥,其实我心里很慌,比起家里人的态度,我更害怕的是你对我的渐渐疏远。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可是,求你了……别推开我!好吗?”
雪不知何时纷扬而下,落在庭院,落在他们身上。
少年的表白总是那么直接又热烈,她瘦小的身子被他拥在温暖怀里,鼻头泛酸。她又何尝不贪恋这温暖的怀抱,何尝不想好好珍惜他这炽热的情感。每次想到要离开,萦绕心间的那丝丝羁绊又何尝不是因他。。。
“其实,我也爱慕公子,比喜欢更甚!”
时陌愣了一下,抱着她的手更紧了。
“我也很想跟公子双宿双栖,生死不离!”
时陌松了开手,双手扶着她的肩,与她对视,眸中带着欣喜。
她凝视着他,缓缓道:“我总要你想清楚,可我知道,比你更需要想清楚的是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会给你带来什么?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护住你?得到了再失去,比从来就没有得到更让人伤心……你明白吗?我不想染指那些最终会失去的东西。”
时陌的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道:“我在!我会一直都在!”他凝视着她,目光深沉,语气坚定,“不管日后会遇到什么,我都是不会放开你的手!”
“……”遥远沉默不语。
良久,他迟迟等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轻叹一声,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缓缓低下脸庞吻了下去,漫天雪花纷飞,路遥远轻阖双眸……
“公子,晚饭已经备好。”他的唇刚要落下,就被一声突兀的女声打断。
他怔了怔,蹙着眉有些微愠地望去,卢月儿不解风情地伫立在那里,她面色不改,再一次屈膝道:“禀二公子,晚饭已经备好。”
时陌有些无奈看向遥远,遥远倒不脸红,只是淡淡笑了笑。他轻咳一声,松开了搂着她肩膀的手,一起转身走去。身后卢月儿那两道视线如芒刺背,也是心情很好,遥远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回头去对上那两道视线,只是与身边人缓缓同行。
用过晚饭,时陌便去了书房整理从青骄院搬过来的东西。遥远在纸香和笔香的陪同下回到房间,发现时陌的衣物用俱全被安置到这里。
见她进来,砚香正在忙碌的身形微微顿了顿,他迟疑了片刻,走了过来,俯身行礼,道:“见过路小姐。”
看着他颇不自在的样子,遥远轻咳一声,指了指四周,问他,“为何公子的东西全搬进这间屋子。”
砚香瞟了她一眼,大大咧咧地道:“路小姐,这本就是公子来芷园一直住的房间啊,不搬这里搬哪里?”
遥远一口气被堵在那,半晌作不得声,听在耳里,就像是在说,总觉得哪里不对。
身边的笔香捂嘴轻笑,道:“公子把平日里常用的物件都带过来,青骄院也只留了墨香守着,说是要在里陪你这小住一段时日,等你养好伤再一起回国师府……其实呀,我看公子是怕你受委屈,想等老爷夫人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再回去,公子与你在这芷园怕是会长久住下去了……遥远,你看我们公子对你有多好!”
“笔香,小姐面前,不得多嘴!”纸香沉声打断她的话,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
笔香反应过来,“遥远……是小姐,你看我这嘴,公子交待过不让我们乱说的。”
这几个昔日同僚态度转变得够快,看来,时陌已经要娶她的事宣告了府里上下,必然也是在国师府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这才打包了行李来住这芷园。
这青骄主母的身份她还是当得有些不适,忍不住揉揉眉心,对砚香道:“那就麻烦砚哥帮我准备另一间房吧!”
砚香身形不动,嘴里阴阳怪气地道:“哎呀,路小姐,您可别为难小的了,这青骄院小的可什么都不是,做不了这么大的主!”
他之前“丫头丫头”的叫着的时候想打他,他现在左一声“路小姐“右一声“路小姐”叫的时候更想打他。这嘴像是开过光,总有一种让人手发痒的本事。遥远忍不住声量也跟着提高,吼:“之前是谁说,在这青骄院,他是管事,除了公子,他就是老大……”
砚香双手揖礼揖得更高,头俯得更低,语气也更阴阳怪气,“小的错了,小的狂妄,这青骄院,除了公子,您才是老大,您才是管事!您说了算!”
路遥远被他堵得胸中郁闷难解,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没用!她抚着胸口上下顺气,还是没用!那口气还是堵得慌。
她抬手指了指院中积雪,吼道:“既然是我说了算,那你去把这芷园前庭后院,所有的积雪都清扫干净吧!没清完不准休息,不准吃饭!”
砚香冷冷嗤笑,就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立马点头,转身便朝院里走去,刚跨出门口,他又想起什么似地怔住了脚步。
看着他停住步子不动了,遥远嘴角缓缓上扬,笑容还未来得及浮现,他又转过身来,瞪着她,道:“路小姐,先跟你说好啊,这积雪不够多,怕是堆不成个狮子!只扫完行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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