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秋高气爽,阳光鲜亮,路边的池塘里波光粼粼全是碎碎的金色。
“我数三下。我们就抱着一起滚下去。”兰岑说。
盛潇看着这斜坡的高度,吞了吞口水。
兰岑继续面无表情道:“三——二——”
“等等!”盛潇打断他,“兰岑,这也太高了,滚下去肯定会受伤的。你确定这么做就会把身体换回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兰岑双眸微眯,“盛潇,就这点高度都怕,你还是不是男人?”
盛潇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我是不是男人,全世界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这句话听着有些暧昧,兰岑的耳根微微发热。
盛潇跟他摆道理:“你看,把我们变成这样的是爱神,爱神讲究的是爱与和平。所以这么粗暴的方法绝对无效。”
兰岑有点被说动了,“可是,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你难道想一辈子成为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吗?”
“我不是还有你养着吗?”盛潇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番,提议道,“我们可以试着用爱的方式。”
“比如说?”
盛潇眨了眨眼睛,“比如说,我们可以试着接个吻。”
“不行!”这完全超过了兰岑的心里承受能力。
“我研究过了,《倒霉爱神》《男女变错身》《先生贵性》这几部电影的主人公都是通过接吻的方式换回去的。”盛潇胡扯了几部电影名,试图说服兰岑。
他这人素来心大,甚至还从这荒诞的怪事中品出了一丝好玩。“你难道想一辈子成为不学无术的米虫?还是说你已经爱上我的身体,舍不得还给我?兰岑,我们试试呗,反正没什么损失。”
毫不夸张的说,盛潇现在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巫婆,把一颗毒苹果放到单纯的公主面前,引诱公主一步步掉入自己的陷阱里。
兰岑再次掉了进去,故作镇定道:“我去刷个牙。”
两人回到别墅。盛潇从储物柜里找了备用牙刷,挤了牙膏到牙刷上,然后放到兰岑手心。
兰岑显然没有盛潇那么好的接受能力。盛潇都洗漱完毕,他还在机械般地刷着牙,然后机械般地接过盛潇递来的水杯,机械般地漱口。
盛潇催促道:“好了吗?”
兰岑胡乱地拿毛巾擦了下脸,咬咬牙:“我弄好了,来吧。”
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
盛潇一脸期待。
兰岑慢慢地凑过去,即将亲上时,还是萎了。
“不行。我怎么可以亲自己?太诡异了!”兰岑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你觉得还有什么比我们互换身体更诡异的事吗?”盛潇抬手,手指在兰岑的嘴唇处停顿了一下,然后踮起脚,亲了过去。
兰岑的嘴唇,好暖,又好软。
等等,这难道不是他自己的嘴唇吗?
两人嘴对嘴亲了约莫三十秒,兰岑先扛不住了。他觉得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不对劲,诡异程度堪比恐怖片。
“根本就没用。”兰岑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抑或是两者都有,整张脸火热热得烧了起来。
盛潇抚摸着亲吻过的嘴唇,那种和心爱之人亲吻的兴奋喜悦幸福早已代替了忧愁困惑迷茫。“兰岑,你心脏是不是不太好?”
兰岑不明所以然,“挺好的。”
盛潇手放在胸口处,明知故问:“那它为什么跳得这么厉害?”
兰岑:“……”
盛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地说给兰岑听的:“可能因为这是我的初吻,所以心才跳得这么快。”
兰岑才不信他的鬼话。他都和霍晓光住一屋檐下了,装什么纯情少男?
但是,眼下他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做。
“你怎么了?”盛潇见兰岑夹紧双腿、神情很不自在,出声询问。
兰岑因为羞赧,声音小小声的:“我内急,想上厕所。”
他从起床憋到现在,现在是彻底憋不住了。
盛潇哈哈哈大笑起来,他勾着兰岑的肩膀,推着他到马桶前。“没事,你可以尽情看,反正我脸皮厚。”
“我才不会看!”兰岑没有在人前小解的习惯,“你快出去。把门带上。”
确定门关好后,兰岑这才慢慢地脱下裤子。
还没冷却下来的脸,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红、越来越烫。
等脸色恢复如常,兰岑打开门,就看到盛潇脱去上衣,站在全身镜前。
兰岑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
“兰岑,你怎么瘦的跟豆芽菜似的?这腰也太细了吧。”盛潇掐了掐腰身,一脸的嫌弃。
“你别乱摸!”兰岑连忙拍掉他的手,不服气道,“你的肌肉男身材难道就好看吗?”
“你不懂审美,以后哥哥我带着你健身。”盛潇欣赏着镜中少年那张好看到不可思议的脸。
因为肌肤太白的缘故,显得他的发色格外的黑,唇色格外的红。最绝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明净清澈,像山间浅浅的清溪,叫人不由自主地沉在里面。
“兰岑,为什么想成为alpha?”不是盛潇情人眼里出西施。兰岑的优秀是公认的,即便身为一个beta,他有着不输于omega的容貌,不输于alpha的成绩。
兰岑淡淡道:“以alpha的学习能力,我的成绩会更好。”
盛潇直觉兰岑没有说实话,但也不好追问。他套上了家居服,听到兰岑问他为什么不想当alpha。
“因为疼呀。昨晚你也看到吧,真的太疼了。”盛潇躺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上在播放一个搞笑综艺,嘉宾们齐齐发出“鹅鹅鹅”的笑声。
盛潇跟着嘉宾们一起“鹅鹅鹅”地笑。
兰岑目瞪口呆,他都要焦头烂额了,盛潇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不过,眼下除了接受事实,等着换回身体的契机,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兰岑环视四周,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一堵照片墙上。他走了过去,细细观看。
盛潇连忙跑过去,指着一张婴儿照片,激动地说:“这是刚出生的我,一看就是帅哥坯子,对吧?”
兰岑再次对他的自恋无语了。
“这是我爸妈。”盛潇趁这机会,给兰岑介绍自己的家人朋友,“这是我老爸盛浓,盛世董事长,可疼我了。我老妈徐长宁,是很厉害的服装设计师和造型师,你早上见过了。”
“这是我最好的两个朋友,穆琛和候子铭。”
“这是我爷爷奶奶,他们已经过世了。”
“这是我外公外婆,他们在澳洲经营一家牧场。”
盛潇见兰岑一直盯着角落处的一张合照,继续说:“这是我小时候的钢琴老师。兰寅,就是那个非常有名的钢琴家,你知道他吗?”
兰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兰寅教你时很严格吗?”
“不会。他是个很亲切的老师,经常夸我的。”盛潇回忆着往事,“我七岁时,他带着全家移民到美国,就没有再教我了。”
保姆送了一盆水果拼盘上来。两人一边吃水果,一边看今日新闻。
“新一轮抗议爆发!今日上千名beta在联盟总部大楼前静坐,高举“beta的命也是命”的旗帜。上周,三名alpha警官对一名beta小偷暴力执法,致其死亡。此事瞬间点燃了人们长期对警察暴力执法和beta性别歧视的怒火,各地爆发了抗议示威活动。联盟秘书长表示,明日将召开记者发布会。”
“苹果日报消息,一线女明星祁芸已与年长她三十岁的赌场大亨秘密领证。有知情人宣称,祁芸在夜店醉酒,被大亨标记,珠胎暗结,不得不带球嫁给他。上午祁芸工作室发出声明,表示始终坚持维护清朗的网络世界,对于别有用心的抹黑造谣及其传谣的侵权行为将持续取证,依法通过法律途径来维护祁芸女士的合法权益。”
“下个月,著名钢琴家兰寅将带儿子兰亭回国进行演出。十三岁的兰亭不愧是天才少年,在第十届联盟少儿钢琴大赛中获得金奖。赛后,兰寅激动地表示兰亭是他这一生最骄傲的作品。据悉,这对父子档的音乐会门票将在大麦网售卖。请大家认准官网,拒买黄牛票。”
兰岑打开手机,找到了兰亭比赛的视频。他演奏的是肖邦的《幻想即兴曲》。
兰岑记得,他七岁时苦练过这首曲子。当时他练习得十指都起了水泡,原本以为会得到父亲的夸奖,却等到了父亲给他判的死刑。
“beta就是beta,天赋就是不行。放弃吧。”
兰岑来到客厅那架白色施坦威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拂过。
钢琴,52个白键,36个黑键。
他的童年只有这88个键。
肖邦、贝多芬、舒曼、李斯特、拉赫曼尼诺夫……充斥在他日复一日的噩梦中。
兰岑手指向下,敲出了一个do音。
从do弹到了si,又从si回到了do。如此反复数次后,他将双手放在琴键上,闭上了双眼。
那些背得滚瓜烂熟的琴谱,时隔多年,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兰岑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激昂的琴音从钢琴中一瞬间迸发出来。
他的右手和左手以不同的节奏急速地交合,灵动的跳跃音从他的十指间飞出。奔放激荡的曲调,溢满绚丽斑斓的色彩,响彻了这座欧式别墅。
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的身上,在他金色的头发上染上一层层的光晕,很温暖。可碎发下那双漆黑眸子,至始至终都是冷清而淡漠。
琴音在降d大调处戛然而止。
“好久没弹了吧,你的手指都僵硬了。”盛潇站在他的身后,说。
兰岑点头,“十年了。”
盛潇有些好奇:“你的天赋很好,怎么不继续学了?”
“不够好。”兰岑扯起一抹苦笑,“我老师跟我说,没有绝顶的天赋就不要学钢琴。无法成为钢琴家,就是浪费时间。”
盛潇不敢苟同:“照这么说,大部分孩子都不要学琴了。你的老师对你也太严苛了吧。他自己成了钢琴家吗?”
兰岑没有回答。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得到父亲的一句认可。每每午夜梦醒时分,兰岑总会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是他是alpha就好了。或许父亲和小爸就不会离婚了,或许父亲就会喜欢他这个儿子,而不会因为他是家族的耻辱把他留在了中国。
“盛潇,我累了,我想回家。”兰岑眉眼低垂。
盛潇能感觉到兰岑心情不好,“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兰岑想了好一会儿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就回宿舍吧。”
盛潇让兰岑等他一会儿,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行李箱。
“我知道你住在这里会不自在,那我就陪你住宿舍吧。”盛潇搂着兰岑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形影不离,直到——”盛潇顿了下,眼里印着外头的日光,光华璀璨,“直到我们找回真正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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