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卑微而渺小的愿望

苏云柔紧紧咬着牙，也不再辩解，撇开喜娘的手就径直往内堂去了。
今日负责主婚的乃是钦天监的官员，钦天监的人正想着要怎么办呢，就见苏云柔自顾自的冲进来，冷冷道：“赶紧主持仪式！”
钦天监的吓了一跳，这才忙道：“就有劳苏小姐一个人拜天地的。”说完，便开始高喝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了。
等到‘夫妻对拜’完，苏云柔打算径直去后院再想办法，谁知苏紫居然冲了进来，而一旁有苏长瑞连声喊着不可伤她这位苏家小姐，荣王府的人竟也一时没拦住她。
今日来荣王府的宾客极少，荣王还在天牢内，自然不敢有人此时登门祝贺。
苏紫才进来，荣王府的下人们立即就组成人墙将她给挡在了喜堂外，却听苏紫冷笑道：“你们就这么想娶一个得了花柳病的王妃吗，也不怕损了天家的威仪？一个清白早毁，还被传染了花柳病的人，你们也敢要？”
花柳病三个字，对女子来说，堪比瘟疫。
苏云柔身边的人迅速闪开了去，拦着苏紫的人也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云柔生气，可也心虚起来。
苏紫可以说任何事，但就是不能提花柳病，否则……否则她就真的完了！
“把她赶出去，我与她再无关系！”苏云柔说完，转身就从侧门径直往后院走。
苏紫见状，拼死推开了周围侍卫们，拼命上前便狠狠抓住了苏云柔：“四姐姐，你脸上的脓疮何不让人看看，你难道想瞒着这个脏病害死荣王殿下吗？”
“你给我放手！”苏云柔赶忙推她，可苏紫今日却是狠了心，死死拽着她不肯撒手，另一只手还要去拽她的红盖头，还边笑：“怎么，你不是狠吗，有本事你就当着众人的面杀了我，否则我看你怎么瞒下这个弥天大谎！”
苏云柔还在跟她挣扎着，荣王府的护卫们都已经拔出手里的剑了，只是二人交缠在一起，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手。
就在这时，站在苏长瑞身边的一个护卫感觉背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那护卫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剑已经噗呲一声，径直刺穿了苏紫的身体。
苏紫刚拽住苏云柔的红盖头，她看着从肚子里刺出来的带血的寒刃，愣了一下，转过来，整个荣王府的人也慌了。
苏云柔趁机往后退了一步，苏紫却在这瞬间抓下了她的盖头来。
顿时，苏云柔脸上那几个脂粉根本遮不住的脓疮便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啊——！”
有胆小的丫鬟吓得当即惊叫起来，苏云柔也慌了神，立即抬起衣袖遮住脸：“这是这疹子，是太热出的疹子，根本不是什么花柳病！”
苏长瑞上前扶住倒下来的苏紫，哽咽着看向苏云柔：“可是四姐姐，你也没必要杀了六姐姐啊，她到底是我们的亲人。”
“不是我杀的，你别胡说！”苏云柔慌了神，看着周围全部盯着她的眼睛，看着避她如蛇蝎的荣王府下人，苍白着嘴唇，转身就跌跌撞撞的往后院跑去了。
苏紫本想拉着苏长瑞说几句话，可苏长瑞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抓着她腹部的利剑狠狠往一旁绞了一下，苏紫疼的当即瞪大了眼睛，鲜血也汩汩从嘴里冒了出来。
苏紫惊诧的望着他，却只看到苏长瑞哭得伤心。
她忽然就明白了，不是这荣王府的侍卫要杀他，是夜染先生，要她永远的闭上嘴。
“我不……”苏紫颤抖着嘴唇，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才露出丝丝笑意：“我不怪他……”
苏长瑞依旧伤心的哭着，荣王府的人叫了大夫来，大夫只是把过脉，便沉重的摇摇头：“没救了。”
苏紫抬起原本捂着肚子的沾满了鲜血的手，轻声跟苏长瑞道：“你帮我告诉他，紫儿余愿足矣，只要他能记得……记得我……”
她只有卑怯而渺小的愿望，从第一次见到先生起，她就知道，她甘心一辈子做他最卑微的跟随，只要他愿意多看她一眼，愿意让她跟在他的身边。
她想，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先生来教习琴艺的那几堂课了，他的琴声那么美，那么温柔，好似抚平了她所有的伤痕一般，就连苏云柔一刀一刀割烂她的脸时，她也不曾觉得难受。
苏紫就这样安静的死在了苏长瑞的怀里，苏长瑞确定她断了气，才让人抬着她往苏府去了，从始至终也没有露出过悲伤以外的任何情绪，好似所有的情绪在他眼底，都只是随意可以调换出来伪装的外衣而已。
苏紫被杀，苏云柔花柳病被人爆出来的消息，林楚玉先一步于苏家人知道。
小桑说起来时，笃定道：“奴婢看得清楚，下手的人，正是长瑞公子。”
“想不到是他。”林楚玉倚靠在凉榻旁，若真是如此的话，也会只能说是苏云柔活该，但苏紫临时都没有说出指使她的人是谁来，看来她所料不错，潜藏在苏府的神秘人，就是先生夜染。
“小姐，现在苏云柔的病已经被暴露出来了，荣王府会不会将她赶出来？”小桑问道。
林楚玉摇摇头：“暂时不会，不过荣王自己可能就不会容忍了。”
林楚玉想想，嘴角也微微扬起些凉薄来。前世魏湛为了苏云柔将自己剖心挖肝，不知道这一世，他会怎么对苏云柔呢？
“这里有一瓶金丹，你让胭脂以‘颜枝’之名送入荣王府，此药能暂时在表面压制住花柳病的症状。”林楚玉将早已准备好的药拿给小桑道。
小桑不解：“难道小姐要救四小姐不成？奴婢以为，她这样的人，是罪有应得。”
“此药一旦停用，症状便会比之前更加猛烈百倍的复发。”林楚玉凉薄笑着。
小桑立即明白过来，小姐这是要把苏云柔拿捏在手心！
林楚玉是要看着苏云柔跟魏湛相互折磨而死，自然是要将她拿捏在手心，不止如此，苏云柔说不定还会成为魏湛最大的致命毒药！
小桑离开，苏长瑞已经抬着苏紫的尸体回府来了。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苏府瞬间冷到了冰点。
宾客们早早的散去了，老苏国公的院子里，苏云松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父亲，若是云柔的事情真的暴露出去，便是欺君之罪，那我们苏家都别活了啊！”
老苏国公气得本就发颤的手，这会儿更是抖得厉害，枯瘦冷厉的老脸这会儿更是难看的厉害。
正说着，就见人来报：“老太爷，国公爷，方才二老爷派人来说，这两日就要搬出国公府去了。”
“他要分家？”苏云松震惊。
小厮只道：“是二夫人说，国公爷您早就容不下二房了，二房如今刚好找到了可以暂住的宅子，这两日就会搬走了。”
“他——！”苏云松气得说不出话。
老苏国公只铁青着脸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入宫去负荆请罪！”
苏云松就是胆小害怕才不敢去的：“父亲，儿子若是去了，万一有去无回……”
“难道你不去，皇上就不会罚你了吗！”老苏国公气得心绞痛，苏云松看他脸色煞白呼吸都呼不过来，也不敢留在这儿惹他生气，赶忙就出去了。
等他走了，老苏国公才愤愤的道：“去把林楚玉叫来……不，抬我去见她！”
林楚玉听说老苏国公亲自过来了的时候，只跟丫鬟道：“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宜见风，请老太爷回去吧。”
“是。”丫鬟知道她的脾性，向来说一不二，只得赶紧应下往外去回禀了。
苏老太爷见林楚玉居然不肯出来见自己，气得更是差点晕过去，要不是中风瘫痪了，他定要亲自走进去！
“我知道她没病，你告诉她，苏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皇上的圣旨下来，她也别想能安安稳稳嫁入豫王府！”老苏国公怒斥道。
林楚玉在房间里安安稳稳的坐着，她自然之道圣旨下来了，她嫁入豫王府的事情可能会受损，但这件事并非她本愿，她也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暴露出苏云柔之事，可惜天意弄人，她自然要顺其自然。
老苏国公在外盘桓许久，又不能硬闯自己外孙女的闺房，这才又气得头眼发晕的让人给抬回去了。
荣德堂。
老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后，只是叹息。
刘妈妈端了茶给她，才安慰道：“老夫人，兴许不会有什么大事呢。表小姐与四小姐有嫌隙，如今不肯出手帮忙，兴许只是小女儿家使性子罢了。”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老夫人看了看刘妈妈，感慨笑道：“我左右活不了几天了，不妨事等到时候晴芳出嫁了，你就跟着去伺候，从此往后咱们这苏府，再也不会有太平日子了。”
“老夫人……”
“下去吧，我乏了，想歇会儿。”老夫人疲累的说完，就回床上歇着去了。
这件事，她也是不打算插手了。
老苏国公得知老夫人的荣德堂居然半点动静也无时，就只剩下冷笑了：“他们都是来报仇的，都是来跟我索命的！”
“老爷。”
“去，叫云翰来见我。”老苏国公道。
小厮紧张的看了看他，才道：“二老爷方才去康王爷府上了，说是商量八小姐的婚事，现在二夫人正在张罗着搬家。”
老苏国公深深吸了口气，才压制住几乎让他呕血的愤怒：“云松呢？”
“国公爷方才回院子之后，就去姨娘院子里了，至今还没出来。”
“废物，都是些废物！我怎么尽数生了这么些又蠢又胆小的废物！”老苏国公气得大骂一通，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就浑身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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