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我不语，只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我按她的话，艰难地转过身，下一瞬，鲜血染红了我对面的屏风。

        我知道，她会自尽，从她彻底转变态度，开始肯定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丽妃，拔剑自刎，用自己的一条命，承担下了谋害贵妃的所有罪责。

        虽然只见了一面，虽然只是在最后的一瞬，我们才冰释前嫌，但她最后那一笑，我回应她的，红了的双眼，足以让我们成为至交。

        知心之交，不在缘浅，不在时短，只一眼，便可，烙印此生。

        她知我，坚守初心万里挑一，我知她，不甘命运绝地反击，也是她，让我明白了，后宫女人的身不由己。

        “在下奉皇上之命，来查抄大人的府邸，”刘云南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恩公，这府里的东西，你挑一些自己用得着的，都带走吧！皇上只下令让在下负查抄大人的府邸，并没有说要查抄物资的具体数目，大人先进去收拾吧，这里有在下守着，其他人不敢乱来的。”

        查抄罪犯的府邸，本应是禁卫军统领的职责，此次却派了他这个副统领来，想必这个刘云南为了帮我，也从中费了不少周折。

        他这份好意，我自然是要领受的。

        “那就谢过刘统领了。”向他抱了抱拳，我道。

        我和曹赢心背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出这个曾是皇上御赐给我的府邸，刚迈出门槛，在院中等候的禁卫军便冲进了我的卧房，开始查抄里面的物品了。

        我驻足回望，想起曾在这座府邸里度过的旧日时光，尤其是和那些先后为了保护我而死的护卫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心上一痛，不由得红了眼眶。

        唯一可以用来追忆故人的地方，如今也要完全失去了，时光流转，世事变迁，终究是物是人非，往日不再。唯一不变的，可以用来永远铭记那些最重要的人的地方，恐怕，也只有胸膛里这颗跳动的心脏了。

        “曹姑娘，不要再继续跟着我了，”沉默片刻，我对跟在自己身旁的曹赢心开口，“如今为你父亲洗去污名，还他清白，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大人，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闻言，曹赢心一愣，开口道。

        我不语，只是等着她自己将这句话理解透。

        “不，我还要查清楚凶手，为我死了的父亲，疯了的母亲，报仇！”片刻后，理解了我的意思她，恨恨开口。

        闻言，曹航之阻止我查定国公的一幕，浮现在脑海：

        “马提刑，你不是回老家了吗？”他大惊，道。

        “呵，骗你的！就是为了让你露出狐狸尾巴！”

        “原来如此……马提刑，你不要激动，先听本官解释，我派兵来此并不是为了迁徙灾民，而是为了抓获迁徙灾民的幕后真凶！”

        对于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曹航之尚且怕其受到牵连，对自己的亲人，只会更甚。

        如果曹航之还活着，他一定会和我心中的想法一样，绝对不会允许曹赢心为了替自己报仇而涉身险境。

        虽然，无论有没有她在，查案和报仇这两件事，我都是一定要做的。

        “对不起，你说的这两件事，”我冷冷开口，掐断了她最后的希望，“我做不到。”

        “啪！”一声脆响从脸上响起，带着火辣辣的痛，曹赢心举着扇了我一耳光的手掌，惊痛交加，“马绝尘，你忘了，你还欠我爸一条命！难道你想把这件事就这样翻过去吗？！”

        我不语，只是抬起手，下意识的摸向异常做痛的脸，比平时大了一圈儿的脸让我有些怔愣，口腔里传来一阵腥甜，我用手指拂过嘴角，见手指上沾满了鲜血。

        曹赢心一脸震惊的将此时的我望着，连她这个打人的也不敢相信，身为一个男人的我，竟会这么不经打。

        “我恨你！”眼底划过一抹愧疚，曹赢心抗拒什么似的大声道，旋即转过身，逃也似的跑开了。

        一巴掌岂能抵一个完整的家？我欠她的，远不是一巴掌可以抵消的，曹赢心竟会因此而心生愧疚，到底是孩子，未泯单纯良善的本性。

        擦干嘴角的血，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向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一个女子，父亲死了，母亲疯了，亲人离散，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就这样和她分开，我很担心她的安全。

        转过身，本想就此和她分道扬镳的我，循着她的背影，快步追了过去。

        “你这样若即若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凌风的声音陡然从对面响起，我抬起头，看见留守裕城的凌风不知何时来到了开封，此时正用他的“代表性”姿势，双手抱臂，一脸高傲的站在我对面。

        “你刚来，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又惊讶又诧异。

        “怎么不知道？一巴掌就让人把脸给扇肿了，真给我们男人丢脸。”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凌风道。

        “你都看见了？”闻言，想到来之前，我让他办的事，我急道，“你很早就来了？那我让你跟踪的那个嫌疑犯你跟踪了吗？！”

        “跟踪了啊？你当爷是你呢，做事拖泥带水的。”

        “结果怎么样？”白了他一眼，我正色道。

        对于他这个头脑简单还不会说话的莽汉，我选择先忍。“你们出发的当天夜里，又有两个士兵被害，但这一晚，你让我盯着的那个家伙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和其他人联络，爷推断，他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看来，我之前的推断，没有错。这个案子，就不该从人身上入手。我们从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我们的关注点，不应该只在军营，和军营里的这些士兵身上。

        “昨天晚上，裕城的天气如何？”沉思片刻，我对凌风道。

        “你们离开那夜，又阴了天，本以为会下雨，结果并没有下，而是起了一晚上的风。”回忆了一下，凌风道。

        “这次被害的士兵有几个？”

        “两个。”看了我一眼，凌风不耐烦地开口，“爷刚才不说过了吗？”

        “说过怎么了，再说一遍你能死吗？！”本来决定忍着他的我，终究还是没忍住，我学着他的样子，同样不耐烦地回怼道。

        他那副如同站在云端俯视蝼蚁的高傲姿态，配上对你不想多说一句话的不耐烦，可以分分钟点燃我的怒火。

        “……”闻言，凌风不再言语，只是一脸玩味地打量起我。

        “曹赢心呢？”目光扫过街道，望着已经看不到那个粉色身影的街道，我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大声道。

        “别追了，就你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追上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凌风道，“你不就是怕她跟着你有危险，想让她离开你吗？”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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