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夜半莫谈鬼
我觉得这个江湖术士很神秘,他绝对很有来头,他对这一套装神弄鬼的把戏,驾轻就熟,旁人看不出任何破绽。以前听三师叔说,道士经常在江湖上玩捉鬼的把戏,可是这个黄脸汉子从穿着打扮上,都看不出他是道士,他这套鬼把戏怎么学会的。
我自己回想黄脸汉子刚才那一套做法,还是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骗人的。但是他绝对是骗人的。尽管我不懂江湖术士这一套,但是我知道江湖术士就是依靠骗人来生活的,装神弄鬼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内容。
我和保长向村外走,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佝偻着腰身,整个身体走成了虾米。保长紧走几步,追了上去,他照着那个人的屁股踢了一脚,骂道:“妈的,让你蹲在村口,谁让你跑进村庄里来?”
那个人讪讪笑着回过头来,我看到他就是和我们一起逃难的那个多嘴的老人。
保长看着他,恶狠狠地骂道:“你的眼里还有保长吗?保长的话不顶用了?”
那个老人赶紧说:“顶用,顶用,保长的话一句顶一万句。”
保长喊道:“三老汉,我再警告你最后一句,你要是再这么多事,休怪本保长无情。本保长就把你丢在半路上,让你被狼叼了去,鹰啄了去。”
三老汉赶紧说:“我知道保长是为我好,可是我这腿,就不由自个了,有啥热闹都想看一看,有啥事都想说一说。”
保长又踢了三老汉一脚,骂道:“你成本事了,那你去找村子里借宿去。”
三老板满脸都是谄媚的笑,他陪着小心说:“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啊,我有这本事,都当保长了。”
三老板拍马屁的话让保长听了很受用,保长说:“这还差不多。你以为保长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当的?什么叫保长?保长就是皇帝,就是总统,皇帝和总统都只有一个,在这块地盘上,保长也只有一个。”
我听了保长自吹自擂的话,差点笑出声来,保长不过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比芝麻还要小的官。这个人当了保长都牛逼成这样,他要是当了县长,当了省长,还有人活的路吗?
保长让我和三老汉去村口归队,他要去找村子里的族长借宿。三老汉看到保长走远了,他拉着我的衣袖说:“小兄弟,你觉得老哥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好着哩。”
他又问:“你觉得老哥对你怎么样?”
我说:“好着哩。”
三老汉说:“那你不要给大家说今天的事情。”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但是我故意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三老汉红着脸说:“就是刚才保长骂我的事情。”
我点点头。我心想:我才懒得管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之间那点破事,谁稀罕关心?一个乐于做主子,一个乐于做奴才,我看你们的表演,权当看戏哩。
保长以为他的面子很大,其实在高木门村,谁也不会把他当回事儿,凤凰落架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你一个逃难的保长。保长也只有在他的村民跟前耍耍威风,离开了他的那一亩三分地,他什么都不是。
高木门村的人没有把保长当一回事儿,他们将他赶出了村庄。
保长灰头土脸地回到了难民中,我以为他以后再也不会趾高气扬了,可是,还没有过一袋烟功夫,他又洋洋得意起来,他说:“山民粗鄙,不识保长。我也不见怪。走吧,继续赶路。”
这支逃难的队伍只得继续前行,走到天黑的时候,终于看到远处的山上有一座山神庙。人们闹嚷嚷地拥进了山神庙,庙里扑啦啦飞出了一大群乌鸦。他们嘎嘎叫着,在夜空中盘旋,向我们表达着抗议,后来看到我们不会离开,它们只好离开了。
那天晚上,大家睡在这座荒弃的破庙里,我挨着三老汉。
因为走了一天路,大家倒头就睡,很快就睡着了。我蒙眬中刚要睡去,突然被三老汉用手指捅醒了。
三老汉悄声问我:“你怎么看今天上午那个捉鬼的人?”
我悄声回答:“我看不懂,你看懂了吗?”
三老汉说:“我觉得那个人真是好手段,鬼躲在麻钱里,都能被他找到,还把鬼放在油锅里炸,用桃木剑劈。”
我说:“你见过鬼?”
三老汉说:“当然见过。”
我问:“鬼长什么样子?”
三老汉说:“鬼长得和平常人一样,你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是人是鬼。你要是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是人呢。”
我说:“既然鬼长得和人一样,那为什么今天晌午那个鬼又躲进了麻钱里?”
三老汉说:“他是害怕那个人捉他。”
我不相信鬼,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鬼。再说,我是江相派的弟子,江相派熟悉神棍那一套装神弄鬼的伎俩,又怎么会相信鬼呢。但是,晌午黄脸汉子那一套,让我确实无法理解,实在想不明白。
我又问:“你是怎么见到鬼的?”
三老汉说:
有一年,我在外地给人当脚夫,几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有一天,我贪了行程,只好赶夜路,走到距离村子只有十几里地的时候,看到十字路口的柏树下站着一个人,那天晚上有月亮,我看得非常清楚。那个人是个老汉,个子不高,脸上有白胡子。我问:“你在这里等谁?”他说:“我一个人不敢走,想等个伴,一起赶路。”我知道前面有一座乱坟岗,胆子小的人不敢从哪里过。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从乱坟岗旁赶夜路,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我们一起向前面走,远远望见了乱坟岗,乱坟岗四周长满了柏树,月光下,柏树黑魆魆的影子落在一堆堆坟墓上,确实有点害怕。但是,身边还有一个人,我就感觉不到害怕了。我问老汉:“你家在哪里?”老汉说:“我家在雷家沟。”雷家沟这个村庄我听说过,和我们村只隔着一条沟,但是因为交通不方便,所以很少来往。沟不宽,两个村庄的人犁地的时候,经常站在沟口聊天呢,但是想要从这个村庄到那个村庄,就需要走半天,累出几身臭汗。
我问:“你是雷家沟谁家?”老汉说:“我家在雷家沟东头第一家,我娃娃叫雷顺才。”我记住了雷顺才这个名字。
我们走到了乱坟岗旁边,老汉说:“你先走一步,我解个手,就会赶上你。”我答应了,就慢慢向前走。可是走出了很远,还是没有等到老汉。我心里就有老大的疑问,决定去坟堆边看看瞧瞧。可是走到了坟堆边,无论我怎么喊叫,都没有听到老汉的回声。后来,我想,算了,还是自个先回家了,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想媳妇想得发疯。
第二天,我在沟口犁地,看到沟那边有人在点包谷。用?头在地上挖一个坑,放上两粒包谷,一场雨过后,包谷就发芽了,过上两个月,就结出了穗子。那个点包谷的人我认识,我就站在沟口喊:“你们雷家沟的雷顺才在不在?”点包谷的问:“在呢,你找他什么事?”我说:“我想找他爹,聊几句话。”点包谷的说:“他爹都死了三个月了。”我说:“咋个会呢,我昨晚还和他一起赶路呢。”点包谷的说:“你说胡话呢,老汉都死了三个月了。”
听点包谷的这样一说,我心中一阵阵发毛,我决心翻过沟,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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