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责
无尽的雾海中，李泽江和萧悦二人已经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
二人在虫潮中逃生后就彻底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回岸边的路了，就算能找到现在也是万万不敢回去的。
河水里潜藏的那些人面甲虫，还有曾经看到过的巨大黑影对于他们来说都算得上是威胁。
因此二人只能不停的在浓雾之中前行。
每走一段路，萧悦就会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地面的石块上刻上标记，用来在雾中辨认方向。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二人的时间感和空间感早已丧失，他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很快，他们再一次回到了一个小时前出发的地方。
这里有一块很大的岩石，萧悦在上边用刀具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不是第一次，在过去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来来回回经过这个地方很多次了，无论往哪个方向走，用什么样的速度，都会在一个小时后准时回到最初的起点。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操控着他们的行进路线一样。
长时间滴水未进，再加上心理方面的巨大压力，使得二人早就疲惫不堪。
但他们很清楚，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一旦他们坐下那很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我们再走一次。”
说完萧悦选择了与前次相反的方向，李泽江挪动着已经发麻的双腿咬牙跟了上去。
还是一样的浓雾，四周什么都看不清。
李泽江机械的拖动双腿，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突然，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
本来救摇摇欲坠的李泽江一个重心不稳，失去平衡的左右摇摆着向前踉跄了一段路，砰的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前方的萧悦发现李泽江摔倒，立刻转身将他扶了起来。
“怎么了！？”
“没事的，就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手掌心火辣辣的疼，很可能已经擦破了皮，不过他却没有心情去关注，举手朝那个不明物体处指了指。
东西？
“是石头吗？”
“感觉好像不是石头。”
不是石头，这就奇了怪了，这座岛上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他们在这里走了这么久还从未碰到过石头以外的东西，难不成是出现什么生机了？
二人明显都想到了这个问题，纷纷生出了生的希望，不约而同的朝那处走去。
那个不明物体被浓雾遮挡，忽隐忽现的。
继续靠近，很快他们见到了黑影的真面目。
是一个穿着特调局制服的人。
此时的他正躺在血泊中，肩膀处有很严重的枪伤，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了。
他趴在地上，一只手向前方伸出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但可惜的是他的掌心出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二人吃惊的看着眼前这具突然出现的尸体，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好久，没有一个人说话。
最后，萧悦上前取下了这位不知名特调员的胸牌，上边有他的队员编号。
默默地将胸牌放进口袋里，他们必须得走了。
李泽江和萧悦郑重的向地上的调查员敬礼，随后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无边的雾气就再次将地上的尸体吞没，与周围的雾海融为了一体。
他们没有办法带走他的尸体，如今他们的命运也如同一条在大海上漂流的小船，不知道最终将去往何处。
“学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胆子小，怕死，懦弱，虚伪，话说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件事情是干好过的，不像我弟弟，他以前成绩可好了，在学校里天天拿奖状，而我总是闯祸挨老师批评，要是换成是他的话一定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很完美，也许郑前辈就不会死，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一直拖你的后腿。”
李泽江自嘲般的说着，声音很平静，但在提到亲人的时候却又带上了那么一点柔软的意味。
刚才在见到那个不知名的特调员时，他对生的希望就在那一瞬间完全破灭了。
自己很可能也要死了，就像那个调查员一样，死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然后慢慢被人遗忘，当他真正认清事实的时候，想象中的绝望和恐慌并没有来临，反而格外的清醒和冷静。
也许是自己已经接受了现实，不想再做无畏的挣扎，就这样躺在地上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难道不好吗？
他现在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只是机械而麻木的重复着行走的动作。
“没有，我并没有觉得李哥你没用，任何人在见到这些脱离常识的可怕事物时都会害怕，我也会害怕，只不过没有李哥你表现得明显而已。”
李泽江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萧悦竟然会这样回答，他本以为她会狠狠的责骂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毕竟就是因为自己那几秒的犹豫差点害死了她。
萧悦越是平静淡然，李泽江就越不能原谅自己。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只要成为了特调员就能成功告别从前，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现在我明才白，原来什么都没变，我还和以前一样，就是一个只会活在美好幻想中的废物！我对不起我妈妈，我对不起她！我还辜负了队长的栽培，我就是这么窝囊，就算快死了，也没办法战胜自己一次！！！”
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最终歇斯底里的呐喊着，不停的发泄着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
他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抱住脑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就是废物！！我就应该去死，当初死的明明应该是我才对，泽涛他那么优秀，要是他还活着一定能做得更好，更完美，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反正我现在也要死了，当初就应该让我替我弟弟去死才对！！我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弟弟，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所有人。”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雾海中不断回荡，萧悦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崩溃的李泽江。
随后哭声渐小，逐渐变成了痛苦压抑的呜咽。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这种只想通过逃避来解决问题的人，最终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萧悦看着蜷缩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李泽江，眼中充满了鄙夷。
“如果你还是想死我不拦着你，但你想活的话就跟上来。”
她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转身继续向前。
“我可没工夫陪你玩这种要死要活的幼稚游戏，我还想活，只要有人还需要我。”
说罢便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进了浓雾中，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李泽江一人孤独的蜷缩在地上。
她虽然不希望李泽江选择死亡，但也尊重对方的选择。
李泽江那种放弃一切，就呆在原地静静等死的心态是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
对于她而言，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些对生命缺乏应有尊重的人，不在她的救助范围内。
萧悦独自一人向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来到了一处岩壁之下。
这是她没有来过的地方，萧悦掏出小刀，准备在上边刻下标记。
右手握紧小刀，将刀尖与的岩壁接触，但手中传来的并非是石壁那种坚硬的触感，反而非常的柔软，只轻轻的一用力，小刀就轻易的刺入了其中。
这石壁有古怪！
萧悦大惊，刚想将刀从石壁中拔出，脚下的地面却突然振动了起来。
地动山摇之间，萧悦无法保持平衡，只好匍匐在地上，紧紧的抓住凸起的岩石，好让自己固定在原处。
勉强抬头，那把小刀处竟然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石壁流血了。
在剧烈的摇晃之下，萧悦一阵头晕目眩。恍惚之间，眼前的这面高大的岩壁开始寸寸崩裂。
随着岩石的下落，这石壁露出了它的原貌。
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泛着金色，正死死的盯着趴在岩壁下的萧悦。
萧悦才幸运的从岩石的坠落中逃过一劫，就再次陷入了更大的危急中。
原来这坐岛竟然就是一个怪物，刚刚她正好用小刀刺到了它的眼睛，这才引得小岛巨震。
这个怪物发怒了，它晃动着巨大的身躯，四周的河面顿时波涛汹涌，水位开始上移。
萧悦危在旦夕！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汹涌的河水吞没之时，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
自己竟然从刚刚浓雾弥漫的荒岛到来到了熟悉的临江港口处。
不过现在的自己处在半空中，开始急速往下坠落。
扑通！扑通！
在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晕前，她用余光瞥见了和她一同落下的李泽江。
而在距离港口不远处的荒草从中，陈梁刚刚把那条橙色的金鱼捞进了桶里。
这条鱼的眼睛好像还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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