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天海的咆哮不为人知。加之他们很快分离，而凛位于春天大道的房产又和北侧街道的秀丽世大酒店相距甚远，无论他想说什么，最终都只化作了腹腔中的悲鸣而已。

        ◇

        “密阿雷市、卡洛斯的中心。其名为光之城。”

        凛耐心而面带微笑地为大吾介绍着他们所身处的城市，尽管身为冠军的男人在来前已做过相当充分的工作。

        “但这里不是我的故乡。”她说，“朝香镇。那里才是我的家。”

        “就像我对绿岭市和同样喜爱一样吧。”大吾说。男人放松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尽可能让自己周身的气场变得柔和起来，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当他陷进柔软的沙发时，贵公子那修长的脊骨仍然是笔挺的，他饶有兴致地问，“我听说——你小时候在阿罗拉待过一段时间，是吗？”

        凛：你要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啊jpg

        “是的！”少女几乎是马上就活泼起来，“好奥乐市市郊……我的表妹住在那里，小时候我和妈妈有去过那里拜访姑姑和表妹，大约在那边的房子住了几年，等我开始旅行时才回到卡洛斯——你知道，阿罗拉的风土人情和气候都非常吸引人，特别让人舒服。”

        “是这样吗？”他带着微笑应和少女，继续引导着话题，渴望着交谈的延续，“真是可惜，我没有去过阿罗拉。不过，现在它已经在我的清单上了。”

        “哎呀。”凛也露出微笑，那明媚以至于艳丽的眉眼再一次显露出完美的大小姐般的淑女的含蓄笑容，这笑容之中涵盖的优雅与骄矜又让女王变回了公主，“我很荣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再过一段时间，等卡洛斯这边安定下来，又或者丰缘的事务都处理完毕，请允许我邀请你和我一同前往阿罗拉吧？阿罗拉的特产马拉萨达非常美味，我以前经常和ari————”

        “————”

        气氛凝固了。

        就在“ari”这个音节从唇边滚落的刹那。

        如同血水浇溉了喉头、又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具象化的寒风与冰水给了原本滔滔不绝的少女当头一棒。

        ……奇怪。

        好奇怪啊。

        明明说好了不要再为此难过了。明明说好了不要再为此自责了。

        ——为什么，还是变成这样了呢？

        然而，不论如何失态，凛仍然是卡洛斯的冠军——是这个地区最为强大的人，不管是从心理层面还是战斗能力来讲都是如此。

        她很快恢复了笑容，神色镇静下来，那无可挑剔的优雅端方重新回到了少女身上。

        “——alice（爱丽丝），”她平静地，面带微笑地继续道，“我的表妹。她也很喜欢马拉萨达，我们每次都要到连锁店里打包好多回家。”

        ——尽管微不可察，但她确实转换了那个音节。

        大吾想。

        正如凛是卡洛斯的最强者一样，大吾身为丰缘的冠军，同样也是这个地区最强大的人。

        而他恰好虚长凛几岁，这种明显的停顿很难不被他察觉。

        但他选择轻飘飘地揭过。

        “乐意之至。”他说，丰缘的贵公子同样露出优雅的微笑，当他那双银蓝色的、深邃有如辉石的眼眸注视着她时，她不禁从心底里产生了自己被这个人深爱着的错觉。

        凛没有办法否认，她确实有些晃神。没有人能拒绝兹伏奇·大吾的蓝眼睛吧？她理直气壮又有些恍惚地想，所以我也不行。

        这么想着，似乎头脑也随之混沌起来了。她没有发现大吾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愈加深化，唇角的上扬的弧度映衬着男人俊朗的脸庞，他面孔的每一处弧线都棱角分明，那是造物主精雕细刻之下被创造出的最完美的轮玉。

        “……既然这样。”她欲盖弥彰地说，像是好半天才想起来似的轻轻地一拍手，“大吾……”她费力地把敬语重新吞了回去，“你来这里是为了超级石吧？我刚好有一块巨金怪进化石。”

        她冲他眨眼睛，神采间那飞扬的娇俏中和了五官过于深邃的冷淡，“这个……啊，拜托你看看左手边的柜子好吗？第二层，应该就在那里呀？”

        “我认为这太过于贵重了。”大吾平静地说。这是一个利落有礼的回绝。

        就像是被天海质疑时那般，公主又转化成了独欲的女王。

        她皱起眉头，眼眉间的艳色很快化开，凛然的清冷如同冰霜般重新覆盖。

        凛同样平静地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吾先生。”

        她重新添上了敬语，“超级石不可多得，很难求到。如果错过这一颗，或许在你回丰缘之前都不会再遇到下一颗了。你就听我的，收下它，好吗？”

        命令的口吻不自觉侵入了少女柔软的语调，那是他在数年前的会议上就已经领教过的，属于女王的掌控欲。

        “好。”

        大吾堪称顺从地说。

        凛显然很满意。那些冷然的神色渐渐褪去，秾妍与烂漫重新勾勒了色彩，她温柔地说：“我很高兴你能收下这份礼物，大吾。”

        他苦笑一声，低低沉沉的，小钩子一般的低柔笑音从鼻腔里挤出来，再漫开时他抬起眼，眼睛里满盈笑意。

        “因为比起其他的损失，我更难以忍受你那样冷冰冰地对我加上敬语。……凛。”

        那温柔而低迷的嗓音比阿利多斯织就的网更加让人难以逃离。

        然后他轻笑一声，忽略凛表情那一瞬的呆滞，假装没有看到女孩儿染上细微薄红的玲珑耳垂。男人侧头，修长坚润的五指拉开柜门，那动作更像是神态自若地按动钢琴黑白的琴键。

        第二层果然摆放着许多流光溢彩的超级石。

        请注意，重点是，“许多”。

        大吾难得地有些手足无措。丰缘超级石的储备太少了——就算说是少得可怜也不为过，所以他根本无法辨认哪一块是巨金怪的超级石。尽管他是这样一位专业而眼光独到的石头专家，简称山男。

        凛那该死的好胜心就在此刻显现出来了。

        我可不是让你白撩的。她愤愤地想，撩了我——那我也必须反撩回去才行。

        心态似乎只有三岁半的卡洛斯公主勾起唇角，轻柔的笑音漫出喉咙。他们原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大吾在左，凛在右。

        而此刻，本来处于男人右侧的少女径自用细洁的掌心按上男人被西装裤包裹的大腿，他腿部的肌肉几乎是瞬间就紧绷了起来。大吾屏住呼吸，难以抑制地滚了滚喉结，而后垂下眼睛去看身为罪魁祸首的少女。

        凛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一般。她的掌心仍然挨着他的大腿，然后少女欺身，柔软的腰肢毫不犹豫地移来，她神态自若地按着他的腿，就此姿势去够他左手边的柜子，在此过程中女孩儿吊带裙的布料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身躯——事实上她那雪腻的肩头甚至就抵在他的小腹前，让他错觉他只要稍一呼吸，就能将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整个左肩。

        少女细长的手指在柜子第二层抚弄片刻后，终于挑出一颗光彩夺目的超级石。

        大吾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眼时，他仍然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丰缘冠军。

        “凛。”他说，耐心地叫她的名字。

        “——找到啦。”

        而凛只是笑眯眯地说。面带微笑的模样比任何一位真实存在的恶魔都要更加险恶。

        ……大吾以兹伏奇这个姓氏起誓。

        凛绝对不是天然呆，绝对不是什么白天鹅般的公主。

        ——她是黑天鹅的女王，天生就是小恶魔的天然黑。

        纯粹的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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