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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4章 软玉温香美人颈,黄白万盏熠熠辉


闻名于世的远征大帅,为他留下了惋惜心疼的老泪。

大帅。

对不起啊。

涌滔。

走错了路。

……

他懊悔,却也追悔莫及了。

年少时分。

他曾跟在远征大帅的身后,是个笨手笨脚的毛头小子,但谈及理想却是非常的认真。

上了战场从未怕过死。

“大帅,涌滔想当大将军。”

“大帅,涌滔不会让你失望。”

“……”

什么理想。

什么夙愿。

软玉温香美人颈。

黄白万盏熠熠辉。

哪有宝马香车,功名利禄来得让人如痴如醉,不肯溯本。

尘土覆盖了周涌滔的大部分身体,眼尾流下的最后一滴泪也被遮盖。

卫九洲的远远一声叹息被他听见,回头无岸的人去不得黄泉可怜孤魂野鬼被人欺罢了。

老人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终究是亲眼目睹了这等惨烈。

他看着周涌滔一步步至今。

有心教导,无力回天。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是一面旗帜。

那是少年周涌滔亲自画下的旗帜。

旗帜上面,画满了白鸽。

花香鸟语,有蝶自来。

崇山峻岭,人家烟囱。

……

“大帅!”

“听说成为新的大帅,可以拥有一面属于自己的旗帜。”

“大帅你看,这是我画的,等我以后有机会成为大帅,我要这样的旗帜。”

“……”

卫九洲问:“你的旗帜上,为何没有自己的踪迹?”

周涌滔笑:“见众生乐业耳,无需见我。我是尘埃,我是大将军。”

卫九洲说:“年纪小小,口气倒是大。”

周涌滔:“大帅,我能做到吗?”

卫九洲:“先成为大将军再说,能不能做到可不是口头上的本事。”

“……”

卫九洲没告诉他的是,很多年前,就给出了答案。

只是周涌滔不曾听到。

“涌滔,你能做到。”

“本帅想活着看到那一日。”

“……”

这面旗帜,终究是被忘记了。

就算有朝一日,周涌滔成了新帅,新的旗帜之上,也不过是万两黄金罢了。

卫九洲红了眼叹息,伤口严重的手掌抖动,昔日的少年旗帜迎风飘扬而去。

过了许久,盖在了周涌滔的身上。

赤诚真挚也好。

利禄功名也罢。

到头来,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旗帜很大,盖住了周涌滔的身体。

他和旗帜之间,隔着一层尘土,是和少年自己相隔着的鸿沟。

世界在罹难,无人问他死后可安息。

瘴气天海。

周涌滔麾下的士兵们群龙无首,面面相觑。

转眼间,就已经被慕倾凰等人包围。

是了。

她们几个,包围了几千人。

“是死,还是滚?”沐凤鸣问。

这些人,以后不可再入界天宫了。

过去的光鲜亮丽,顺势剥下。

除了周涌滔,没人关心他们的生死前程。

先前那位撺掇周涌滔对付武侯的青年,如今煞白着脸,动也不敢动。

他低下头,遥遥看见了被尘土和从未见过的旗帜盖住的周涌滔将军。

青年士兵浑身发怵,望向傅苍雪。

他相识傅苍雪,比周涌滔还早。

可以说,一直是他在扇阴风点鬼火。

每当周涌滔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就会适时的出现,帮傅苍雪说话。

没人知道,他是傅苍雪的义子。

“滚滚滚,这就滚。”

青年丧失尊严窘迫羞愤地低下了头,冷汗潸潸而流。

拿着兵器的手都在发抖,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他可不想落得和周涌滔一样的下场。

“等等——”

一道声音响起。

青年蓦地看向了叶无邪。

叶无邪踏步凌空,如履平地。

步履从容间有着一股松弛的妖邪之气。

“他们,可以滚。”

“你,不行。”

叶无邪眉梢一挑,杀气满目。

他盯着惴惴不安的青年看,唇角噙着戏谑的笑。

满脸鲜血的他,乍然间,和那妹妹竟是如出一辙的正邪同体。

“为,为什么?”青年不甘又震惊地问。

“因为……”

叶无邪缓声说道:“你——该——死!!!”

青年瞳孔放射状的扩大,呼吸一促一促的。

他往后退去,极其害怕这叶无邪。

叶无邪诛杀周涌滔的画面似还历历在目。

他连跟叶无邪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还不滚!”叶无邪冷眼看向其余人。

青年求救地看向昔年同肩并战的战友们。

那些人哪里还管他,一窝蜂就散了。

生死当前,管你什么兄弟。

亲父子都有可能红了眼哩。

“公子邪,我……”

青年抽动着脸皮急忙求饶。

叶无邪则向屠夫一步更比一步杀气还重。

青年被绝望笼罩。

他不得已哀求义父傅苍雪。

“傅,傅……”

‘公’字尚未说出口,一道七彩凛凛的风劲剑锋,在电光火石之间疾驰而来,直接贯穿了青年的心脏。

当他朝傅苍雪看去之时,傅苍雪只无动于衷地整理了下自己沾染上尘埃的袖袍,银白的眼眸冷漠如冰,不含一丝一毫的温情,更像是在看没有的废物,脚底的草芥。

“噗,噗嗤。”

粘稠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青年下颌都是。

他将要跌倒的瞬间,踏步而至的叶无邪一手将他扶住。

青年惊恐地看向叶无邪。

叶无邪则注入了点力量,护住青年的伤口。

青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傅公闻名于剑道,可谓是一方北斗。”

“难道傅公就不知道,并非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左侧,也有些人的心脏,在……右边吗?”

叶无邪回头看向傅苍雪,笑容极致,狂妄极致!

傅苍雪深知中计了,脸色陡然大变。

叶无邪随即看向青年,“天下在这,众生在这,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张嘴就是。”

傅苍雪算是明白了!

叶无邪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

知晓了这青年的不对劲。

他留下青年,根本不是为了杀了对方。

而是逼傅苍雪出手,诛此子的心,再反过来将傅苍雪一军。

“你能保我不死?”青年问道。

“我不能。”

叶无邪道:“傅公要杀你,我保不了。武侯的兄长,也不会保一个其心可诛的人。”

“那我就不会说出来你想要听的话。”青年也是个聪明人,清楚叶无邪在利用自己击垮傅苍雪。

“随意。”叶无邪不在乎地道。

“你难道不想击垮傅公?”

“想,但依旧是随意。”叶无邪笑道。

青年快要疯了。

叶无邪根本就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

这兄妹俩都不像是正常人。

一个正到发邪。

一个邪到发正。

都是有病的人。

叶无邪握着青年臂膀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我只能为你延迟生的时间,但也仅限于此。”

“生命的最后,该是你自己把握。”

“不要想利用我。”

“你做不到。”

青年听着叶无邪说的话,根本不相信叶无邪会松开手任由自己自生自灭。

叶无邪分明还要利用自己。

那就说明自己还有价值。

还有谈判的余地。

傅苍雪见状,重重地松了口气。

叶无邪俩人之间这样拉扯才好,矛头就不会来指向他傅苍雪。

心理博弈,就是看谁沉不住气。

哪曾想,叶无邪直接就松开了手。

松手时,对着青年展露出了笑容。

然后心如止水地看着青年往下坠落。

青年的求生欲彻底丧失。

他抓住了叶无邪的脚踝,使得自己不再往下掉。

傅苍雪急忙再聚百道剑锋,直接扎向青年。

刹那间,暗红色的披风扬起,甲胄闪着寒光。

沐凤鸣瞬闪而至,一刀斩掉了这些剑锋。

她缓缓地抬起了眼皮,懒洋洋地看着傅苍雪。

“傅公,未免太着急了些。”她笑了笑。

傅苍雪心里发寒。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到底有多么恐怖的实力。

又是怎样的深不可测啊。

夜墨寒是。

叶无邪是。

沐凤鸣这些人还是。

都是人世间十分罕见的妖才啊。

青年万念俱灰,恨意涌上心头。

“傅公,义父,你……”

万剑山的山主之力呼啸而过。

将要把青年杀死的瞬间,人皇御刀山的山主用尽全力,护住了青年,并嘲讽道:“万剑山主,未免太心急了些。”

为了抗下这一击,御刀山主的脏腑差点破裂,嘴角更是溢出了血迹。

御刀山主幽幽地看向了从容不迫的叶无邪。

只怕,叶无邪算到了他会出手。

人皇御刀山和万剑山多年不对付。

自会在关键时刻保下青年。

就算傅公义子得死,那也绝不是现在。

他不能带着自己的秘密死去。

青年深知,自己死路一条。

他为傅公,兢兢业业,筹谋多年。

父子情深,竟是一文不值。

他笑着流泪,用尽力气憎恶地喊道:“在下傅颂武,傅苍雪的义子,被其安插在周大将军周涌滔身边,就是为了怂恿周将军为傅苍雪效力!周将军暗刺武侯所为,皆是傅苍雪之意!傅公傅苍雪,狼子野心,其心可诛!颂武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却恨不得将颂武杀之后快!傅公,你乃海神大地的叛徒!你敢说这神怒灭地周塔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万剑山主出手只为杀我一个小将,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他竭尽全力喊到声嘶力竭。

死局难破。

只能让自己不留遗憾。

“万剑山傅苍雪,有愧于苍生。”

“名不副实,德不配位。”

“傅颂武纵死,也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让天下剑客,看到你肮脏发黑的心肠!”

傅颂武喊到面红耳赤,浑身都在发颤。

他攥着叶无邪脚踝的手,已经没了力气。

仰头看去。

叶无邪垂眸望他。

“叶公子,可否为鄙人收尸。”

傅颂武问。

叶无邪始终沉默。

在他看来,傅颂武是个该死之人。

各方势力都在压榨傅颂武的最后一丝价值。

包括他叶无邪。

瘴气涌动。

“咔咔咔嚓。”断骨重组的声音络绎不绝地响起。

叶无邪看着傅颂武无端问:“你,相信鬼神吗?”

傅颂武愣住,回:“信。”

“去吧,我会为你收尸。”叶无邪道。

他曾不信鬼神,后来慢慢的,就信了。

如果真的有天公之言,漫天诸佛,那就请保护他的家人吧。

他可以下地狱,在烂泥里开出无人问津的花儿。

但他的家人,要在那开怀快乐的地方。

傅颂武懵懵地看着叶无邪,显然不知叶无邪的用意。

他红着眼睛,身体在风暴之中颤动。

“谢了。”

傅颂武说完,松开了手。

心中最抱歉的人,是周涌滔将军。

他闭上眼睛,身体摔在周涌滔的身旁。

轰然一下,断肠碎骨,血流七窍。

一双黑靴落在他的身旁。

他来履行诺言,为其收尸了。

叶无邪刚要有所行动,脑海却是一片空白,脸上的神情有些蒙。

半会,他仰头看向了慕凤鸣问:“收尸,要怎么收?”

有什么章法流程和忌讳说法吗?

他还未曾给人收过尸,倒是有所生疏略显笨拙了。

“………”沐凤鸣张了张嘴,却是风中凌乱,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时而病态极端时而阴郁难消时而心花怒放的小外甥儿,此刻倒是有些……呆?

还别说。

呆的,有点儿可爱。

“先护其尸首,灾厄中保全,劫难后为其盖坟使其安息。”沐凤鸣说道。

叶无邪点点头,一挥手,尘土盖住傅颂武垒起了个坟堆儿。

再用气力禁制将坟堆护住。

劫难当头,谁知生死。

还是先入土为安好,也算是履行了收尸的诺言。

他又在旁侧多垒了几个坟堆。

“公子这是作甚啊?”秦怀鼎惊奇地问:“傅颂武一人,也用不到这么做坟包啊。”

“顺手的事。”

叶无邪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秦怀鼎嘴唇抖动了好几下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憋得呛到自己猛咳了几声。

“谁若喜欢,尽管拿去。”叶无邪一脸正气道。

同时,眼睛微微放射着星辰般的光亮瞧着这些顺手垒起的坟包。

多做好事多积德。

庇佑家人长命百岁。

庇佑小月逢凶化吉。

这好事,其实也不难做。

还是很有门道的,需要慢慢摸索。

但他显然算是个入门级的好人了。

武侯之兄,焉是池中物呢?

叶无邪这般想着,眼底微光滚烫,几许温柔流转。

“??”周遭的人只觉得叶无邪比那瘴气什么的还要可怕。

谁家好人送坟包啊?

武侯的兄长怕不是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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