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人间炼狱(2)
仙师的话,让白苏彻底化身树袋熊,一双手死死攥着那片单薄的衣袖,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寻幽身上才是最安全。
看得见的东西她尚可一斗,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简直要她老命
“不是说……被杀的都是臣家人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魂魄……”
寻幽领着她往镇里走,闻言,停下来等着后面春游一般迈着大爷遛弯步子的臣无妄,眸中晦朔:“这就要问问一方领主了。”
臣无妄捡起脚边破烂到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箩筐,放在街边摊贩已然腐朽的木桌上,听到这问题无辜的耸耸肩:“臣家祖上干过什么事,我怎么知道。”
钟兰上前行了一揖:“我家少爷曾调查过金仙镇变成这般光景的原因,可惜未能寻到一个知情人,只些微了解在大概四百五十多年前,鬼相失控过一次,或许因为那之后进山砍柴的镇民多见到游荡的鬼魄,这才吓得镇上百姓接连逃离。”
“四百五十年前?”
白苏微怔,有个闷里闷气的声音在她脑海中陡然插嘴:“那时候我刚把你们带回来。”
“什么带回来?”
她拧着眉追问,抬眼一看,仙师钟兰臣无妄六双眼睛盯着她。
“什么带回来?”臣无妄挑着眉,逐个字又重复一遍。
白苏囧,求助式的望向寻幽,没想到这仙师虽面无表情,依旧因好奇她那句话的含义没有半分替她解围的意思。
“因诛魔之征堕入轮回的凰王帝君正是在四百五十年前回归神位。”
她认命道,再看这位臣家主又将目光盯向仙师,挑衅似的:“仙师不知?”
寻幽木着脸扭过头去,无比坦然:“忘了。”
“那……回归神位跟鬼相失控有什么关系?”眼看着这两人又要相看生厌的趋势,白苏连忙插嘴。
“仙师应当是知……”
“不知。”
白苏哑言。
“不过……地牢里附在臣小姐身上的鬼相,有堕魔迹象。”
“什么?”臣无妄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寻幽已自顾自往臣宅方向走去,半晌他才后知后觉的追上:“仙师这话什么意思?怜儿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
白苏看得出来寻幽现在的心情甚好。
“毕竟,那鬼相本已经杀尽的臣家人,出了个意外。”
三人身后,钟兰垂着眼皮安安静静的跟着,甚至连脚步声都轻微难辨,活像个没有人气的幽灵。
臣家族宅占了金仙镇几乎一半的土地,如皇宫处在都城中央一般,被青砖黑瓦的低矮民房簇拥着,名贵黑檀木制成的府门上突兀的贴着数道朱砂绘制的符纸,两扇铜环被铁链银锁锁了个牢固。站在门口单是这么一眼,再抬头往臣宅上面的天望上一望,白苏狠狠打了个寒颤。
“冷?”寻幽的手随着压在了头顶,温暖的气息自身后逐渐环绕过来,她摇摇头,府门前,钟兰拿着一串钥匙在一一开锁。
“感觉这个地方……很不舒服。”
压抑,悲伤,痛苦,糅杂在一起,闭上眼睛听耳边穿过的风声,都传递着灵魂的悲泣。
“白小姐放心,”钟兰已经将府门打开,立在门口轻声道:“当年死于府中的尸体,老仆早已清理干净,不会让您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臣无妄盯着宅门正对着的影壁,影壁上的山是金仙山,金山脚下是曾经的金仙镇,那条绵长的田间路,还竖着十二道白玉牌坊,影壁纤尘不落,是有人时不时过来清理的。
他叹了口气,抬腿进了门槛。
寻幽牵着白苏的手,紧随后面进了宅门,然而在白苏提起裙子迈过门槛的刹那,青石地板的颜色陡然一变,连影壁的白玉基座也都透着不祥的猩红。
她脚下一滞,瞪大眼睛不安的抬头,正对上一具被长剑钉在影壁上已然死透的尸体,鲜血淋漓而下,染红了白玉,染的整座四合回廊血气弥漫,令人无法呼吸。
天空也沾上了火色。
就在她沉浸在那具几乎是被鲜血整个泡过的尸体带来的惊疑时,手掌有一温暖的东西在一紧一松的揉捏着,让她缓缓恢复了知觉,再一眨眼睛,依旧是那扇描了青翠色金仙山,落着十二道牌坊的影壁,雪白的底座光滑如脂。
她缓着余悸,僵硬的扭头看向寻幽,那人正一一扫视过这处庭院环境,手里玩弄似的揉捏那只柔软无骨的小手。
仿佛方才之景不过一瞬息,仿佛将她带回现实的只是寻幽无心之举。
“仙师可看出了什么不妥?”见他二人站在门口不动,臣无妄将寻幽目光所及挨个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端倪,无奈问道。可惜仙师并不太想搭理他,径自挪开了一直盯着庭院角落的目光。白苏顺着看去,见这三面回廊四角,各摆着一尊青花瓷盆栽,枯死的金钱树枝丫零散的躺在土里,枯叶间半掩半映有黯淡的金子颜色。
盆栽上方,悬着盏银索牵的已经熄灭的长明灯。
影壁后这处宽阔的庭院铺满了草,中央青石砖围了一方荷塘,杂草丛生不成样子,落在她眼里奇怪得很。
这庭院明显许久无人打理,连长明灯都落了层灰,为何门口的影壁却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呢。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具被钉在上面的尸体,打了个寒颤。
臣无妄领着他们去了当年与妹妹住的偏房,一路上见到不少干涸了的水塘和枯死的盆景,盆景无一例外虚掩着蒙了尘的金元宝,见她实在好奇,寻幽低声解释着:“金木招财,池水聚宝,前庭蓄水,后院布山,风可穿整座宅子而过,所有布局,皆为财运。”
“听说这是臣家老祖宗后十代,一代代搞出来的,”走在最前面的人轻笑:“臣喜麟虽贪,但不懂风水,后世的子孙听了鬼相的话,慢慢改了宅子布局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事实证明,鬼相的话不能轻信,”最偏僻的西南角倒座房,臣无妄在院门口立了许久,不肯进去。
“这宅子中的水,一旦染了血,招来的就不是财宝而是邪煞了。”
院子的地上,还残留着乌黑的血迹,勉强能认出是个阵法,寻幽踱着步子走过去好一番打量,末了才将注意力放在凌乱不堪的院子里:“这阵眼竟然还在?”等看到臣无妄身后跟着的钟兰才恍然:“哦……对。”
臣无妄见他频频关注钟兰,略微不爽:“你若是要找那些人被杀死的地方,我可以带你一一去看。”
“呵,不必。”
在这两人斗嘴(划掉)相看不爽时,白苏径自走到已经没了房门的屋子里,屋里摆设朴素到与长生村别无二致,却意外的干净整洁,与影壁一样,仿佛有人时不时前来清理一番。
她回头想询问臣无妄,没想到扭头便看见一股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黑气,咆哮着冲她扑来,耳边尽是尖锐的嘶吼,孩童的哭叫,愤怒的咒骂。
黑气穿她而过钻入里屋,挟杂而来的风刮得脸颊生疼。
“臣郎……”
躺在里屋地上的少女全身伤痕累累,衣不蔽体,眼角布着泪,可怖的咧嘴笑着,口中沙哑吐出这呼唤。
压在少女身上的男人惊恐的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后退着,眼睁睁看着她以一个扭曲的姿态站起来,刚想爬起来逃跑,被少女瞬间穿透了后心,鲜血溅向怔在门口无措的看着这一切的白苏。
白苏缓缓低头,头顶有温热的力度传来,地板还是平整光滑的青石板。
“说好的,不要离开我身边。”
耳边传来寻幽担忧又无奈的声音,让她重新学会了喘气这项人类最伟大的技能。
“我……”她捏着寻幽的袖子,深呼吸几次后才平复情绪:“我好像看见凶杀现场了。”
这种开盲盒似的扭头遇到爱的惊喜,她承受不起啊。
“凶杀现场?”跟在后面的臣无妄轻笑着,双手一摊指了这干干净净不见一滴血的屋子:“这能看见什么?”
“臣无怜被一股黑气上身,在这个地方,杀了一个男人,”白苏指着臣无妄正站着的地方,一点点描述着所有经过的细节:“如果没猜错,死在这里的就是臣无术。”
臣无妄僵着笑意:“白姑娘站的地方,死的是臣无术的书童。”
白苏总算知道为什么仙师这么讨厌这人了。
“那鬼相被拘禁在哪儿,带路。”
关键时候还是仙师镇场子!
趁没人注意,她悄悄探头看向臣无怜受辱的里屋,冲着门的那面墙下摆着一方矮桌,但现在桌上空无一物,她清清楚楚记得方才一幕,那里供着一尊简陋的牌位,上面潦草刻着——显妣李母闺名钟兰之位。
她神游的厉害,任由寻幽牵着她离开这间屋子,院外,钟兰端正的站在原地,一直等着他们走出来,微微欠身道:“少爷,仙师,白小姐,天色不早了,不知三位计划在何处过夜?若是留在这里,老仆也好先去安置屋子。”
这声音苍老喑哑,明明白白是个男人,白苏却总忍不住将他与那屋中牌位连在一起。
“听臣少爷的。”
“听仙师的。”
白苏眼角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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