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阿莱塔的眼睛瞬息变红，比手中的石头还要红，红得像是要流出血泪。

        她的身体朝后腾跃，在月色的映照下若猛兽扑食之姿。

        走在路上遭遇突袭不少见，不多见的是在对方来到面前时都没有察觉。

        库洛洛=鲁西鲁一瞬想不起自己最近惹到过谁，但看他不爽的人太多，根本无需多想。

        他向后闪躲，同时抬起一只手要挡住攻击——

        两件事他都没能做到。

        他竟完全没跟上攻击者的速度，瞬间被踹中手臂，飞了出去。

        这一击后，两条手臂的骨头都有些散架的意思。身体飞往深巷，库洛洛抬起没断的那条手臂，按住墙边，要使自己停下。

        他刚落到地上，还未来得及细看，敌人已到了他身前，同他对视。

        女人有着再漂亮不过的红眸，胜过库洛洛见过的最璀璨宝石。

        她的五官没有丝毫攻击性，算是柔软而乖巧，但在这双眼眸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艳丽。

        死就在这一瞬，一切都在放慢。

        在这个春初，他要死去了。稀松平常之事，随时会发生也不意外。

        但它来得太快，库洛洛甚至勾起一个笑容。

        他摔在地上，女人没有丝毫迟疑地用力踩上他的腿，骨头发出“喀啦”的一声，他即刻知道左腿也断了。

        但她没有给予他致命一击，而是俯下了身，几乎是轻柔地靠近了他。

        在库洛洛睁大的眼睛中，倒映出她凑近自己的身影。

        女人跨坐在了他身上，压制住他的双腿，一手扣住了他未断的那条手臂，另一只手卡住他的脖颈，让他没法移动脑袋。

        “你要做什么？”库洛洛问。

        女人没说话，似乎回答他都是浪费力气。

        她攀附上他的脖颈，像动物似的喷出微弱鼻息，之后狠狠地咬了下去——

        身体里发出尖叫声，要缩成一团后泯灭在黑暗中。

        库洛洛无法推开女人，也无法对她施以相同的痛，他无法动弹，只能吐出忍耐的气息。

        被人咬会这么痛？

        胜过他体验过的全部疼痛。

        头一次在流星街与流星如此亲密接触，它们划过他的眼前、炸开在他的脑袋里，像是要砸穿地表，刺进他的心脏中。

        伴随着疼痛，却又出现了其他感觉，唤醒了更深的存在，更浓烈的感情。

        他注意到女人滚动的喉咙，从她的下颚划过一滴鲜红。

        饿到需要靠人血活？还是说她是谁新研究的非人怪物？没有念力，既然如此，那就——

        “库洛洛！”巷口跑来一个金发的少女，是派克。

        女人被分散了注意力，眼珠朝后移动。

        库洛洛没有忽略这一点，注意力稍许转移，但也足够了。

        断掉的手臂是右手，他唤出了书。没有几页的薄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需要的。

        「无限之笼（theinfinitecages）」

        原先的拥有者是马戏团的团长，他创造出了这个念能力，起初是为困住猛兽，尔后是为抓住人类。他来流星街寻找新的猎物时，库洛洛夺走了他的能力。

        这个念能力会随即创造出不同形状的笼子，将使用者所触及的生命体关在里面。

        笼子从天而降，瞬间将她罩起，推离了库洛洛。

        女人舔过嘴唇，双手按在笼边，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笼子旁拉起了丝线，来自一个紫发猫眼女孩。玛奇不明情况，顶着一头炸毛，站在后方，开启了二重防护。

        派克从墙上跳下，落到了库洛洛身旁。

        她就在附近，靠这条街的街头，有认识的住民跑来说库洛洛在路中间被一个漂亮女人揍了。来的途中遇到玛奇，于是就一起了。

        “什么情况？”派克看着躺在地上的库洛洛。

        左半身的手脚全断了，库洛洛实在爬不起来。

        他看派克盯着他的脖颈，才注意到半边衣服被扯开，还留下了两个深红的痕迹。

        “怎么办？”玛奇走了过来，给库洛洛做应急的处理：“骨头断得很干净。”

        她的技巧还不是很纯熟，但也没一分钟就接好了。

        库洛洛坐起身，确认了一下身体状况，抬眼看向女人，她竟在笼子里睡着了。

        “这是什么？”派克拾起地上的东西。

        时年，赫斯塔影院上映了一部吸血鬼悬疑动画。

        故事的主人公是吸血鬼和人类的混血，以猎杀残忍的食人血族为生。情节围绕他寻找被吸血鬼贵族掳走的少女展开。

        阿莱塔与库洛洛看的是凌晨的点映，放映结束后还有活动，阿莱塔困得不行，准备直接走了。主持人却业务熟练，上来寻找情侣参与互动。

        阿莱塔的座位被抽中，她还没出门，话筒就被塞到了手里。

        “如果，”主持人笑着问她，“如果你的男友变成了吸血鬼，你会怎么办？”

        不需要答者严肃讨论，无非是平添笑料或增进感情的问题。

        见阿莱塔沉默，主持人补充：“你会选择继续做人类，还是会成为吸血鬼呢？”

        其实也和电影有些关系。在电影中，主人公发现少女并非被掳走，而是爱上了血族，自愿同他离开。

        当时阿莱塔和库洛洛在一起两个月，起初是为了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悬赏。

        但日子一久，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有几分是在逢场作戏。

        轻飘飘的一个问题，睡一觉就会忘记，却将阿莱塔想隐瞒的身份拉出水面：她是赏金猎人，库洛洛是她的猎物。

        她是要拿走他的脑袋，还是爱上他后放过他。

        二者能否两全，答案是未知的。

        但她已开始觉得他不应该被悬赏，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无可挑剔，就像是她命中注定的人，完全就是她所期待的一切。

        在犹豫之时，库洛洛抽走了阿莱塔手中的话筒。

        “不管她怎么选择，”他说，“只要我能呆在她身旁。足够。”

        主持人和其他观众一起发出欢呼声，阿莱塔半是害羞、半是困惑地拉着库洛洛飞快地离开了电影院。

        他们住在电影院附近，步行能到达的距离。

        秋初的风已有凉意，从电影院里走出来，阿莱塔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库洛洛将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自然地不可思议。

        “谢谢。”她笑着看去。

        两人手牵手走在回去的路上，凌晨的街头静谧温馨，街边的咖啡店还有零散客人，地下的酒吧门口徘徊着悠闲身影。

        那问题萦绕在阿莱塔的脑海中。

        “我说，你会怎么选？如果我变成了吸血鬼。”她看向库洛洛，望着他的眼睛，似乎这样就能听到真实的答案。

        “我会做人类。”库洛洛没有丝毫犹豫：“总不能让你饿肚子。而且，”他露出一丝笑容，“看到你喝别人的血，我一定会发疯。”

        他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反而迎上她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全部包容。

        还有更完美的答案吗？阿莱塔的心脏被填满。

        若是她从前还在试图寻找蛛丝马迹，现在就是她开始陷入罗网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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