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源末逃脱
周源末转身,正要向她行礼。谁知,这女子疾步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蠢货!本宫就不该听信你之言,留在京城!”
一股钻心热辣之感在他脸颊上扩散。周源末暗自咬牙,握紧掌心,忍气吞声,一字不语。
这蓝衣女子全身遮在长帷帽中,虽瞧不见她的神情,却能明显感受到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怒气:“我们的人折损半数,可却什么都没捞到。周源末,这损失你要如何弥补?”
他心口压抑,却又无法反驳什么。这一次,的确是他过于心急,以至于根本没看清江氏兄妹与魏帝做的局,便妄自下手,才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他本以为京城之中,东、南、西、北四镇将军领着数十万王军赶往北地,与雍州刺史萧飒的守军一同震慑边境,洛阳城内,魏帝可调用的军兵数量已所剩不多,足以他们突破。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此刻的洛阳,会突然涌现如此之多的精兵。直到如今,他才明白,江呈轶与魏帝为了今日之局,早在匈奴被击退后,便从边境援军中抽调了万数人马悄悄赶回了京城,暗藏于四处伪成平民,等待时机。
周源末心口压抑,恨透了设局的江呈轶与魏帝,可此时却只能忍耐:“属下...错判形势,中了那狗皇帝与江 贼的奸计。公主责怪...属下无话可说。”
他低下头颅认错,廖廖几句便作了结语。这蓝衣女子气得无法自已,指着他的鼻尖,颤抖道:“你简直荒唐!行事之前信誓旦旦与本宫保证!现在只有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同本宫交待么?本宫牺牲自己,离开母族来到洛阳,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累至如今的人势?”
“公主若还信属下...”周源末接话道:“属下愿意出一计,助公主以及京城剩余人马逃出洛阳。”
“这烂摊子,是你惹出来的。难道你还想让本公主替你收拾?”蓝衣女子冷飕飕的说着。
周源末被噎话,心中郁闷难泄,脸色发青道:“属下知公主之怒,待我等成功离开洛阳,属下愿受公主处罚...”
这蓝衣女子还想讽刺他什么,难听的话已快要到嗓子眼,又压了下去。从观星楼的窗户往太学府的后巷望去,前、后、左、右四大将军已将他们的人马全部清剿,密密麻麻的铁衣军兵把江府守得似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
他们已完全错失了反转的机会,这女子心有不甘,狠狠握拳,击打在窗朻之上。她那双明艳的瞳眸沾满杀机,咬咬牙道:“江府内的人,恐怕我们是无法救下了。幸好,这群人并非本宫的心腹,也非你的亲故,舍弃也罢。但眼下,城门被那名冒充江呈轶的人死守,窦月阑在旁辅助,很难攻破。即便逃出去了,城外若有伏击,我们突破重围的机率仍然很小。如此形势,你有何法子能在不继续损失人马的前提下,逃出这里?”
“若想逃出此城,必然还要再做些牺牲。”周源末答道。
“方才鬼斧派数千人攻江府时,已将城内大半兵力吸引了过去。魏帝在此,又经历此番剧变,这些禁卫军与城防军定不敢再调动兵马随意出击。”周源末沉定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江呈轶命人假装成他,在城门前杀敌。而他则在府内与魏帝做了一出连环戏。可...方才探子来报,至今为止,江呈轶之妹——江呈佳都未曾露面。
说明...此女极有可能受其兄长之命,带领兵马守在了洛阳城郊外。待我等走投无路,只能攻破城门逃离此地时,她便当即攻上,将我们一举拿下。”
“那江女武功奇高,甚至比淮阴侯宁南忧还要厉害三分,是个聪慧无双之人。若是她来守京郊,你我二人就算做再多牺牲,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蓝衣女子直言断定,双目犀利冷然的盯着他。
“公主殿下请放心...”周源末非常笃定的说道:“江女身在北地时,便已重伤累累。为她诊看病情的医者说,她绝不可继续动武力,否则一旦再次病发,便是药石无医。她即便在城郊领兵,也只是指挥,不可能上阵厮杀。”
“就算只是指挥。她亦是兵法奇绝之人,你如何确定,我们能赢她?”蓝衣女子接着问。
周源末抬起双臂,向面前女郎行礼一拜,恭敬道:“公主。属下在筹备洛阳事时,便已想好失败后的逃生之路。从淮阴侯府往东行百余米,有一处荒凉破旧的布衣坊。三年前被属下买入私产,用作招集人马之地。内侧厅廊有一间暗道,直通城外。公主可带心腹人先从此暗门离开。”
听他话中安排,蓝衣女子沉吟片刻问道:“那么你呢?”
“今日之败局,皆是由属下一人造成。既如此,属下愿意担责。城门仍要有人强攻,才能吸引窦月阑与水阁之人的目光。京郊以外,江呈佳领兵埋伏,需要有人调虎离山,方能确保公主与众人安全撤逃。”周源末请缨出战,说得十分中肯。
蓝衣女子迟疑片刻,问道:“本宫与你,只剩下三千心腹藏于城中。窦月阑与那假扮江呈轶的人浴血奋战,死守城门,后又有景汀支援。你就算将这两千心腹都带去,掩护我一人出城,恐怕也破重围。周源末,不是本宫不信你。只是这样的时局,本宫绝无可能让自己精心培养多年的心腹精兵,跟着你去送死。”
“公主不必担忧。您手中的一千八百名精兵,可随您一同撤出城。属下只需带上两百人,便可破城门。至于,属下剩余的那些心腹,便要有劳公主您,带出洛阳了。”周源末向这女郎请求道。
蓝衣女子目露讶异,见他一幅沉稳之象,便暗暗蹙起了眉头:“既如此,本宫便再信你一回。”
周源末颔首,拱手作揖,便欲退出观星楼,准备强攻城门一事。
“慢着。”
正当他抬脚就要离开此间屋舍时,身后这位蓝衣女子再次开了口。周源末不得以止步,扭身望向女郎,皱着眉宇问道:“公主还有何事要交待?”
蓝衣女子向他疾步而来,在门槛前徘徊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帛书,交到了他手中。
“若到紧急时刻,将这封信交给江女。或可保你一命。”她缓缓说道:“周郎,你与本宫的大业还未完成。本宫望你能逃脱险境,重回占婆,与本宫再商大事。”
周源末微微一愣,接过她手中的那封帛书,眸中露出探究之意。他神色深沉,小心问道:“公主与江女...莫非是旧相识?”
他问出心中疑问。这蓝衣女子立即收住语气中的忧虑,即刻冷漠道:“周郎,不该问的莫要多问。秘密知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周源末心中生疑,随即点头,向她拜道:“属下多谢公主怜惜。”他紧紧握住这封帛书,转身向观星楼的台梯行去,于廊道尽头消失了踪迹。
蓝衣女子目光愈发黯淡,双手紧紧相握,重新扭身入屋,走到窗前,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江府,心情燥热激动:时隔多年,她终于走到这一步,终于能与“故友”交锋,自然无比兴奋。
彼时,天色渐暗,洛阳城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几乎无人敢在这样的时刻上街行走,街上空荡荡一片,与早晨的热闹全然相反。
城门之前,才平复完一场厮杀的窦月阑与宁南忧,皆倚靠街角石墙休憩。
此刻,顶着江呈轶那张面皮的宁南忧,身如万千针刺般难以忍受。他的旧伤早已崩裂,又添了数道新伤,此刻已有些撑不住。然而,战争却还未停止,他无法掉以轻心,只能守着城门继续等待。
他时不时瞧着天色,计算着李氏苏醒的时刻,愈发焦躁起来。
城门前,东府司与廷尉府的府兵们都是一副疲惫之象。长街小道的四处皆是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七零八落,血气横飞。正当众人精疲力竭,无力动弹时,城头街巷中忽然飘来了一股青烟。那烟雾越飘越大,逐渐将城头休息的所有府兵全都包围。
宁南忧依靠泥墙闭目养神,入定时,听见耳边传来府兵仓皇失措的叫声:“江主司!街角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股青烟。正向城门蔓延!”
他深深拧住眉心,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青烟慢慢集成了大雾,朝城门迅速袭来,带着一股浓厚的灼烧味与刺鼻的恶臭。被青色雾气缠绕住的府兵纷纷倒地,捂着双眼惨叫。
宁南忧立即翻起身来,推了推在身边昏睡的窦月阑,高声喊道:“窦廷尉,快些醒醒!”
窦月阑经历一场恶战,已疲乏至极,坐在墙角才闭上眼,便已入梦。还没养足精神,就被人推醒,睁眼时又见四周燃起大雾,当即跳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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