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剜心案2
陆琪定了定心神，转身来到被衙役打捞起来的尸体边上。
顾炎庭的手中一空，他缓缓将手握了起来，神色未有什么变化，只踱步跟在陆琪身后，一同打量着被放在席子上的已经被泡的有些浮肿的尸体。
李哲言刚刚已经粗略查看过，神色颇为凝重的道：“尸身为女子，年龄约莫在十六、七岁左右，身体多出骨折，全身伴有不同程度的淤伤，心脏被剜出不知所踪。因此地潮湿、温度又较低，死亡时间还有待推算。”
李哲言转头看向陆琪，后者听后点了点头，面容严肃，眼中却隐隐带着些许晦暗。拿过衙役小赵带来的面罩和她之前用羊肠简易制作的手套。她细细为自己带好防护的措施，蹲下身子，开始重头检验起来。
陆琪本就娇小的脸庞瞬时严肃冷酷起来，平日里的言笑晏晏此刻全无踪迹，眼中映出的天光清澈干净，像是此刻正要做的是一件神圣非常的事情。在这茂林深山处，晨光透过青杉的缝隙打在她的额头，像是渡上了一层不可侵犯的圣光。
顾炎庭看着她的脸，怔怔出神，眼中柔情无限。
与李哲言所述相差无几，尸体身量娇小，虽然在水中已经被泡的有些浮肿，但仍然可以看出生前大致的模样体态。不过死亡时间，陆琪也还需好好探勘一番。
陆琪首先看向死者后脑勺、臀部、腰椎等地，均出现骨裂的现象。这些是尸体被抛尸井中时发生的，没有任何挣扎的垂直坠地。暴雨是两日前下的，若要在井中续上足以缓冲尸体骨裂的水位至少需要半日，就这点来看死者至少在一日半前已经遇害。
陆琪将尸体残存衣物褪去，细细查验全身，只见尸斑已经成型，虽不显著，但仍可看出其集中浮现在后背部，呈暗紫红色，按压后不可褪色。尸身柔软，各关节处可以随意折转，可见尸体已经渡过了尸僵期。一般情况下，尸僵消失一般在一至两日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可尸体泡于水中，用此作为推断尸体死亡时间还是不够准确。
陆琪视线又落到死者右下腹部，此处已经出现尸绿，并且可以看出逐渐向全腹部扩展的趋势。尸绿主要发生在身体局部腐败较早的地方，右下腹对应身体回盲肠的部位，此处最易沉积粪便，故死后发生腐败也较其他部分更快。一般情况下，死后超过一天的尸身将渐渐开始出现尸绿。可同样的道理，尸体处在潮湿冰冷的环境，腐败情况会相应变缓。
陆琪又转过头仔细观察尸体未闭合好的双眼，只见角膜上有显著的混浊，呈现出白斑状，瞳孔已与角膜周围融合不可辨认。一般室温下，此种情况已经是死后两至三天的结果。
就现有的情况来讲，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三日以上。
陆琪指向尸体尸斑、尸绿及瞳孔处对众人细细解说道：“考虑到环境的湿度及温度，尸斑的成型及尸绿的出现相应延缓，死者至少已经死亡三日之久。”
语毕，陆琪复又看向死者。那左胸处的血洞好不刺眼，饶是陆琪已经大大小小见过不少死状的尸体，这种案例还是能算的上恶劣的。凶手切割开死者胸口皮肉的手法颇为娴熟，伤处并没有出现反复的划痕。死者胸口处的护心骨被钝器直接击碎，凶手取出心脏后再用锋利的刀刃割开各大血管。想到死者尸斑成型并不明显，死因应该是剜心时出血过多导致的。
死者嘴角有明显被撑开的痕迹，应该是防止死者出声或者是自尽。身体上多处有勒痕及淤青，陆琪神色凝重，死者怕是被活活剜心至死。
陆琪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此前在医学院时也剖解过被凶手以泄愤的杀人手法杀死的尸体。她还记得那起案子中，女性特有部位被利器捣碎，最后查验是因流血过多而亡。
想到这儿，陆琪立刻朝死者身下看去。那被利器划得已面目全非的地方就这样暴露在陆琪的眼前。
那些视线跟随陆琪验尸的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竭尽全力忍住恶心反胃的冲动。凶手作案手法之恶劣已然超出大家的想象。
陆琪面无表情的拿出仵作箱，一把划开小腹，动作熟练的剖开子宫甬道并仔细查探起来。凶手直接用利器捅穿至甬道，根据甬道内伤口的情况看来，凶器应该是一把约莫八公分左右长，一公分左右宽的小刀。甬道和子宫中均为发现残留的其他痕迹，也就是说凶手并未在死者生前强迫其进行交合，只纯粹用暴力进行泄愤。
陆琪查验缝合好此处，又转头将死者胃部剖开。死者胃袋里食物已全部排空，陆琪刀锋一转划开内脏肠头部分，消化后的食物已尽数进入大肠中，囤积于此。死者应是在进食后四至六小时被害身亡。虽然此处温度较低，可那股难言的腐臭味已然蔓延开来。李哲言看向陆琪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探究到此刻愈发的尊敬起来。
陆琪缝合好死者躯体，将白布覆盖在尸体身上。取下用羊肠制作的手套，小赵拿起水袋，陆琪就着水袋倾倒出的水，仔仔细细的清洗起双手来。
取下面罩，陆琪对着顾炎庭道：“大人，根据死者身上不明显的尸斑成型情况来看，死者应是流血过多而亡。观其嘴角拉伤及尸身四肢等多处的淤青勒痕，死者应该是在清醒时被活活剜心致死。死者护心骨被钝器击碎，之后凶手将心脏取出，再用利器割开连接血管。”
陆琪见顾炎庭神色冰冷，继续道：“死者女性身下器官有被利器刺破捅穿的痕迹，但并未发现其被强迫交合的情况，凶手目的应只是纯粹的暴力泄愤。从死者身体被伤害的情况来看，凶手应是位臂力极好的男人。而且，凶手颇为熟练的切割手法，怕…怕不是第一次犯案了。”
李哲言靠近陆琪，神色是难得一见的认真，道：“我见你刚刚剖开死者胃部，可有什么发现？”
陆琪道：“胃部食物已全数排空进入大肠，之后囤积于此，只能推断出死者是在进食后两、三个时辰内被杀害的。”
李哲言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论尸体剖验这一块，自己确实不是陆琪的对手。
陆琪此刻心绪繁杂，当初在书中的字里行间中已然感受到原身剜心曾受到的巨大伤害，此刻亲手验完全尸，当那些伤痕完全铺陈在眼前时，只让她感到更为可怖。
什么样的人能够心狠手辣到对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妙龄女子行如此凶残的事，是什么样的仇恨可以令凶手发泄至此…
顾炎庭令衙役们收敛好尸体，轮番派人守住现场，查探现场是否还有遗留的痕迹。此处的古井早年干涸，若不是此次难得一见的连续暴雨，这尸体怕只会默默沉于井底，直至化为枯骨罢。
陆琪收敛了严肃冷酷的工作状态，随之而来的却是恹恹的神情。回程的途中，陆琪小小的身子缩在顾炎庭的怀中，神色凝结，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炎庭回到县衙便招来刘县丞，问道：“近日没有人报过失踪罢？”刘县丞主要负责当地百姓的一些普通纠葛，处理好后递交文书给顾炎庭审阅，若百姓还有不服便可再报官，之后就会由顾炎庭直接提审。
刘县丞想了想，说道：“只有月余前报的小妾逃婚失踪案，可不久之后那婆子也撤了这个案子，其他的就是些牲畜走丢的案件了。”
陆琪听后，说道：“死者指尖并无老茧，身体各处都保养的较好，若不是青楼妓馆的女人，就是富贵人家的亲眷。”
顾炎庭听后同意，并接着道：“到此刻都无人报案，应是大户人家在遮掩什么丑事了。查一下最近哪户人手调动频繁，以此为突破口。”
语毕，顾炎庭侧目看向陆琪，后者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刘县丞接过指令，立刻行礼退下，派人手前往各处探查信息。
陆琪第一次未向顾炎庭行礼告辞，便自己走回后院。她脑子里乱的不行，此刻也想不起那些虚礼，急切的需要回房好好睡上一觉。陆琪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来调整状态，现在凶手已经犯下案子，自己想再多也于事无补。而且自己也确实没有重蹈原主的命运，她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顾炎庭望着她的背影，一双凤眸中担忧之色一闪而过。他当然看得出陆琪反常之处，那双明媚大眼中隐隐透出的害怕让他的心口有些酸涩。可害怕之中他也明明看出还有些自责慌乱的神情，这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想着暗卫查探的信息，陆琪四五岁时便被卖到桃溪村，此后便一直在这里长大，不过当年的人贩因时日太久，现在都还未找到。陆琪就像是谜，从她带着小妾逃婚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时，就诱惑着他不断地向她靠近。
陆琪一觉睡到月上中天，肚子咕咕叫着。吩咐小红给自己端点吃的，便走到院子里望着月亮发呆。
今晚的月色真是极美，泛着柔和的白光洒向大地，湖中反射出波光潋滟的月晕，好不醉人。
隔着几丛矮灌木，陆琪听到一名女子的轻叹。还没等陆琪开口，只听那女声道：“小琪，你说韩墨为什么总是不搭理我？之前在国都就是如此，到了地方上还是如此。”
这位触景生情的女子正是女主顾韵小姐，听到她说出此番话，陆琪突然明白原书套路。怕是女主原本对韩墨有兴趣，可奈何韩墨也是个女子，两人便只能成为好友，转头奔向顾炎庭的怀抱中吧。
陆琪当然不敢随意评论这件事，顾韵起身走到陆琪身边道：“我见他对你还挺好，你也经常去找他？”
陆琪瞬间起了冷汗，赶紧道：“都是些公务上的事，你也知道韩大人除开公务，对其他方面都不上心的。”
顾韵嘟着小嘴，右手撑着右脸颊，喃喃道：“我该怎么办嘛。”
突然，顾韵伸出双手，郑重的握住陆琪的双手，眼神真挚道：“你之前说好什么都要听我的，你还记得吧？”
“自然的，只要在下做得到。”陆琪点头。
“我要你帮我查探韩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顾韵神色认真，一点也不像是玩笑之词。
陆琪望着对方月光下澄澈的双眼，心头颇为复杂。脱口问出：“无论如何，你都会想要靠近她么？”
顾韵小脸在月色下泛着蜜桃红，她低垂着头，复又抬起看向顾韵郑重道：“无论如何！”
月光下，少女的心事，显得那么朦胧可爱。柔和的光芒洒在陆琪的额间，她也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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