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剜心案6
一夜无梦,好似所有的烦杂不快都被昨晚的月色铅华所洗去。
陆琪不得不感叹顾大人果然是位好人,在这个时代居然能主动向下属认错,还那么体贴的等候投食。陆琪又不由自主的将他当成了医学院里的师兄师姐,一时只觉得亲切。
她昨晚情绪上头都忘了跟顾大人汇报旧日卷宗文书里关于失踪报案的相关记载。
旧案文书繁多,不过还真被陆琪找到两条关于小妾失踪的报案记录。一家是在县城的大户刘家,做着布料成衣的生意,县中最大的刘氏成衣店就是刘家的产业。他们曾在两年前报官说是家中姨娘失踪,苦寻不便,当时出动了许多人手,可到前任县令调走时都还未解决这个案子。
还有一起案子的报官者是住在柏郊的任家,家中主要从事粮食生产的经营,佃户众多,也是通山县的纳税大户之一。
陆琪细细想来,这两家人都一个特点,就是人口众多。人多口杂,家主后院之事也很有可能变作府中众人茶余饭后闲谈之资,给凶手提供了许多知晓信息的机会。
因今日起的稍微晚了些,小红直接将早膳端了进来,陆琪见到她正好问道:“小红,你知道柏郊是在咱们县城什么方位么?”
小红眼珠转了转,道:“奴婢记得是在通山县西边约二十里的样子。”
陆琪想了想,奈何脑中无法呈现直观图像,还是准备让赵东给她找份通山县舆图好了。她自小方向感就极不好,在自家附近都曾走丢过。
陆琪吃完早膳,收拾完自己后就准备前往后院书房,将昨日卷宗收拾汇总一下,呈报给顾炎庭。行至途中,眼前突然闪过一只五彩的雉鸡扑闪着翅膀,凌空飞过,后头跟着一堆仆从还有柳儿在手忙脚乱的追着,当头第一人居然是顾韵。只见她穿着修身衣袍,秀发被挽至颈后,右手提着一把明晃晃亮眼的菜刀,左手绕着粗布麻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顾韵吩咐众人道:“给本小姐拿下这笨鸡,它今日一定要成为我的盘中肉,锅中汤!”
身后仆从七手八脚终于将这五彩雉鸡抓住,这雉鸡也许感受到生死一线,内劲大得出奇,从翅膀到腿不知所谓的使劲挣扎着,顾韵拿着菜刀被扑了一脸鸡毛,还半天不知该如何下手。
厨娘婆子张婶听着动静急急忙忙跑来,说到:“哎哟,顾小姐,鸡不是这么杀的,交给我来吧!”
陆琪已然听不进她们后续说了什么,眼中雉鸡奋力挣扎之态给了陆琪一道明晃晃的指示。
她转身大步朝衙门外走去。她有事情急需向李哲言讨教。
一只牲畜尚且知道在生命危急之时拼死挣扎,作为正常人就算在手脚都被束缚的前提下也应该极力扭动躯体,但尸体身上被剜心的痕迹却利落干净,一点也看不出死者“极力挣扎”的痕迹。
凶手作为泄愤,不可能让受害者在未感知痛苦的情况下进行剜心,只有可能是喝下过什么液体类的东西,使其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但仍旧有痛觉,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她剖开胃袋时什么也未发现。而四肢的挣扎痕迹,也是因为被强迫喝下东西的时候出现的。
那古井女尸嘴角的拉痕,应该也不是为了堵住她的嘴防止其大叫,而是为了避免她拼尽全力咬舌自尽罢了。
正当陆琪蹙眉沉思走出县衙大门口不远处,一道阴影投射下来,陆琪疑惑抬头,只见穿着褐色农家衣物的年轻男子,挡在她面前,待定睛一看,竟是原身的青梅竹马李小山。
陆琪微哑,虽然自己对这人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但脑中走马观花的记忆却还是让她心头微微一酸。原身确是受他许多照顾,两人应该也是有情分的。可现在原身已然消失,自己也不可能替代她做任何的回应。她粉唇微张,一时无话。
年轻男人袖口被挽至胳膊,健康的小麦肤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他情绪有些激动的喊道:“婉娘,真的…真的是你!”来人那双常年做工的有些粗糙的大手握在陆琪娇小的双肩上,他的手很烫,隔着秋日的衣物,陆琪都能感受到他大手的温度。
陆琪有些不适的将身体从他的双手中挣出,脸色已经有些不好。她的身体排斥这样的碰触,这是显而易见的。
李小山不解的看着她,眼神非常受伤,问道:“母亲说你遇了贵人,在县城里跟了好人家。我刨根问底,才说你可能在通山县衙。为什么?就算要走,你为什么不等我做完工回家告诉我一声?我们说好等你及笄,我就用做工的钱盖房子,然后我们就成亲,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说道后头,情绪甚是激动起来。
门口的衙役见状前来问询陆琪,她只得摇了摇头,给李小山一个眼神,两人走到旁边的一个巷子里说话。
陆琪淡淡问道:“你母亲说我跟了好人家,又说我在县衙,你可有问她我为何如此么?”
“她说…说你没经住诱惑…跟着贵人走了。你可有半分考虑过我的感受…”李小山眼神黯淡,眼眶逐渐泛红。
陆琪本不想破坏别人的母子情分,可做人做到这种地步实在令她感到不齿。一个满口谎言的母亲,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儿子。
她冷冷道:“你问问你母亲,她将我卖给郭员外这老头子做小妾时有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罢。还有,叫你母亲可要好好保存那一百两银子,那可是为了给你盖房子娶老婆用的,可千万别弄丢。”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留下李小山一人吹着凉风茫然而又不可置信的呆立着。
陆琪匆匆走出巷口,差点撞到一位推着车的健硕男人。推车上有两个半人高的红漆圆筒,跟之前陆琪在灶房处看到的一样。但推车的人是个新面孔,穿着一身颇为陈旧的动物皮衣,腰间挂着围裙,但上面还有未洗干净的血渍,一种粗野豪放之气迎面而来,可陆琪却只觉头皮有些发麻。
健硕男人虽然衣着比较随意,但脸上倒也打理的颇为干净,对着陆琪笑了笑,然后便一直盯着她。陆琪有些尴尬的说着:“来送肉呢。”
男人盯着陆琪的粉唇,然后点了点头。陆琪颔首示意,然后赶紧错身离开。
这感觉真是太怪异了,对方的眼神太过于专注,总感觉像是不仔细看就会漏掉点什么一样。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陆琪看了下天色叹了口气,没想到刚刚出衙门就遇到这么多事情,难道今日不宜出行?
陆琪觉得自己愈发退步,不过还是抑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情绪,朝东街走去。
鳞次栉比的商铺,熟练叫卖的商贩,陆琪颇喜欢街上的热闹,一时将自己养母丑恶嘴脸及那个怪异的壮硕男人抛到脑后去了。
陆琪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东街,此刻已有些气喘吁吁。她见医馆门匾已经换了一块新的,上面用鎏金字体写着‘妙手回春堂’。陆琪感叹这才是师门传承。
医馆半掩着门,有些伙计抬着不同麻袋进进出出,陆琪眼尖,竟看到之前医馆的那名伙计胡宾。后者也看见了她,放下手中物事,一脸欣喜的过来询问道:“陆大人您怎么来了?”
陆琪真没想还会在医馆见到胡宾,不过她迅速收起有些惊讶的神情,问道:“李哲言在么?”
“在的在的,李大夫在后院整理新进的药材,我去叫他。”说完,人一溜烟的朝后跑去。
陆琪进了医馆,四周打量起来,家居陈设都大变样,若不是她自己找来的,肯定会以为走错了地方。
李哲言含着笑,一步一步悠悠哉哉的走来,问道:“陆大人怎么会想着来找我?文卿未同你一起?”
文卿是顾炎庭的字,顾韵跟她讲过。
陆琪不太明白为什么顾大人一定要同她一起,不过这不重要,她直接将今日在府中困惑的问题问了出来。
李哲言低头沉吟了片刻道:“你是指吃了某种药后,人能感受到疼痛,但身体会进入一种更为镇静的状态,无法激烈的做出反抗?”
“不错,而且此药不能有强烈的毒性,死后不能从唇色、肤色、尸斑看出不同。”陆琪补充道。
李哲言思考了许久,像是想到什么,带着陆琪到他的书房里,他将视线放到最里侧的一格书架,拿出本书,上面写着《入药菜谱》。
“就是这个,我记得在这本书里看到过一种药材,多吃会中毒,少吃可做菜,用量适中可以唇舌发麻,身体发软。”李哲言解释道。
“是什么?”
“生半夏。”李哲言翻看书册,指给陆琪。
一种看起来类似干桂圆的果粒样物事浮现在陆琪的眼前。书册旁边注有:洗净,微量可辅食凉拌,味清新,不可多食。量微调味,适量可引起身体疲软、舌根微麻,过量有毒可伤及胃肠肝脏。喜生长于潮湿山地,多野生,不喜光。
不知为何,陆琪想起项山,那些常年只得依稀阳光的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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