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来蜀山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余晖洒落在阴暗鬼城，两位身着缟素的男子扛着棺椁，伴随着声声如泣如诉的唢呐，慢吞吞地走在万巷皆空的酆都。

        大门紧闭的客栈内，烛火昏暗，寥寥几人投宿在此，坐在潮湿的松木桌旁，食着粗茶淡饭，品二两小酒。

        一位道长穿着脏兮兮的白袍，发如蓬蒿绾着一个松垮道髻，斜插着一支桃木簪，身背一柄沉重的长剑，剑柄缠有缑蒯，醉卧于木桌之上，他仰头而饮，壶口的白酒汩汩流下。

        那人喝得酩酊大醉，耳目通红，甚至开始胡言乱语，“待贫道降伏仙斩，定要搅得翼界个天翻地覆，取了妖皇首级，岂不痛哉！”

        “哈哈哈哈”

        他大喝一口酒，呛得咳嗽，还擦了擦眼泪。

        旁人窃窃私语，像是看猴儿般地看着那个酒鬼。

        “小生不才，有幸读过《奇兵异志》一书，书中记载一柄魔剑，名曰仙斩，寓为灭神斩仙之意。原以为不过是杂文，如今看来，兴许正是老道口中的仙斩剑。”

        窗棂旁，端坐着一位玉面书生，颇有学识的模样，他侃侃而谈，瞬间勾起他人的求知欲。

        “先生不妨说来给我等解解闷？”有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桌前是一叠花生米和一壶酒。

        书生轻摇水墨折扇，又娓娓道来，“相传，上古时期，翼界魔尊九乩为报神族的灭妻之仇，以凤凰一族的混沌之火锻造陨铁七七四十九日，待时机成熟，又以魔神夙降铸剑，并坑杀无数仙人，以其血浴剑，附着千百亡灵。”

        “此剑煞气重，又有毁天灭地之力，九乩手持仙斩，血洗九重天。而后，遭诸神引镇魔珠之力，封印此剑于青苍峰，并铲除魔头九乩，还六界太平安康。”

        “先生可知这仙斩剑现在何处？”

        书生回道：“这青苍峰便是千万年后的蜀山万丈峰！”

        有旁人说道:“听闻蜀山自开宗立派以来，用于镇压仙斩剑的镇魔珠便不知所踪，历任掌门人皆在苦苦寻找。随着，此剑魔气愈盛，恐将大乱于天下啊！”

        一位修士感叹:“如今，六界妖魔鬼怪觊觎魔剑多年，一直蠢蠢欲动，不知这蜀山掌门殷寂初到底能否守住此剑？”

        又有人附和:“区区二百年光景，从一个宗派的入门弟子，一跃成为一代掌门。想来这殷掌门必然极具仙缘且道行极深。”

        风羲珂默默无闻地听着，慢条斯理地夹菜，再品一品清茶，约莫吃了两碗阳春面，她才放下筷子，扬长而去。

        旋即，她一路打听，三日过后，行至十方幽林。

        午时，艳阳高照，踏入密林深处，黯淡无光，笼罩在死气沉沉中，风羲珂手持火把，见千姿百态的古木，如盘龙般的粗藤，腐烂成泥的树叶，奇花异草应接不暇，时而有飞禽扑翅，走兽嗷嚎，似有鬼影飘忽，缕缕树藤垂落在地。

        路道狭窄，七弯八拐。

        阴风嗖嗖而过，一道黑影爬扶在粗壮的树杆上，横冲直闯而来，风羲珂倒退数步，手持一根藤条，迎面而上。

        几番搏斗，那黑影被制伏在地，幻化一团雾气，消散于空。

        而后，一群黑影将风羲珂团团包围，它们蜂拥而上，细长的爪子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尖利的獠牙啃咬着她的皮肉。

        风羲珂手足难以伸展，使劲蛮力，挣脱了束缚，费尽一番缠斗，将它们悉数消灭。

        突然，一只触感诡异的手，拉住了风羲珂，她脚步一滞，回首一看，竟然是一只形似孩童的精怪。

        她欲动手，傒囊冲她咧嘴一笑，还围着她转圈圈。

        在傒囊的牵引之下，她趁着入夜前，走出了如迷宫般的十方幽林。

        “谢谢！”风羲珂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这只小精怪又一次冲着她咧嘴一笑，而后身形消散成斑斑点点的光影。

        见状，她的笑容凝固，逐渐消失。

        “此怪名曰傒囊，精气所化，见人好伸手引之，离了故地便会死去。”这人一眼看穿风羲珂的神情与疑虑，故而解释道。

        她一看这人不正是酆都城客栈里的书生，眼神澄澈明亮，睫毛浓密纤长，以一条丝带束髻，着齐身长袍，仍旧轻摇一把水墨折扇，言谈举止间，是浓浓的书卷气息。

        “原来是酆都客栈的那位姑娘，”书生在风羲珂转身的刹那，亦是认出了她，随之作揖，“小生姓梁，单名一个丘字。不知姑娘贵姓？”

        “风羲珂！”

        他身侧还有二男二女，一位身姿高挑的青衣女子，高绾长发穿过竹编斗笠，神色清冷，怀揣着一柄紫霄剑，对风羲珂抱剑作揖，淡漠道：“东昀国云梦泽人氏白清栀。”

        “在下濮阳。”这人紫衣墨发，长得剑眉星目，背着两把横刀，更添威风凛凛。

        “我乃江城人氏宋禹琛，这位是家妹晚吟。”宋禹琛身高七尺，白皙的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身着锦缎华服，无不散发着彬彬有礼。

        在他身侧是位约莫和风羲珂一般年纪的姑娘，鹅蛋脸不施粉黛，双眸似水，肤如凝脂，对风羲珂莞尔一笑。

        “风姑娘可是前往蜀山拜师学艺？”

        风羲珂回道：“非也！”

        “那风姑娘是要上蜀山吗？”

        “当然！”

        一行人就这么攀行于千步石阶，纵望千岩万壑，重峦叠嶂，蜀山尽数风貌藏于云雾缥缈间。

        风羲珂步伐矫健，丝毫不逊色于散修濮阳。

        宋禹琛揣测一番，继而问道：“风姑娘既然不是为拜师学艺而来，可是为了仙斩剑而来？”

        “没错！”她眼神坚定，旋即答复。

        众人为之一诧。

        向来寡言少语的白清栀不禁开口一问：“敢问姑娘姓风，莫不是出自于榑桑之境伏羲一脉？”

        “正是！”

        这时，五人打量起风羲珂，一袭黑衣翩袂，三千青丝轻舞于空，飒爽英姿不似一般女子。

        而后，她作揖拜别，不见影踪。

        翌日，晨光熹微。

        环顾四望，苍翠群山连绵起伏，笼罩在朝曦霞辉云间，影影绰绰，如画仙笔触之下的水墨画般烟霏云敛，若隐若现而又若即若离。悬崖古道飞瀑流泉，有光影斑驳如虹，幻彩浮动，遥听幽谷鸟鸣啾啾。

        巍峨耸立的石门，约莫十丈之高，飞檐上翘，若飞举之势。龙飞凤舞镌刻着“蜀山”二字，威严庄重，气势凌人。

        有九根灰白石柱，长约百尺，粗壮如千年树木，鬼斧神工般的精雕细琢，龙纹凤饰攀沿其上，柱底绘有花鸟虫鱼，栩栩如生。

        风羲珂站于千步石阶的尽头，有四位男子身穿白长袍衣，一支青木簪横穿道髻，他们背着一柄长剑，面容肃穆，挺直地立于山前大门之下。

        四位蜀山弟子将来历不明的风羲珂挡在山门前，“姑娘，蜀山乃是宗门之地，不是人人可进，亦不是随意进出之地。”

        她瞧见石门之后，是三座石桥横跨溪水，连接九十九步汉白玉阶，雕栏玉砌的栏杆台基，更有一座主殿，清净琉璃瓦上，雕刻鲲鹏欲要展翅高飞，与鳞次栉比的座座偏殿，均是坐落于云雾缭绕的群山脚下。

        青山与白云，殿宇与长阶倒映在碧波上，空灵虚幻，不似真实。

        风羲珂悠转半宿，未寻得入门之法。见两名白衣少年自报家门并告知来意后，赫然想起十方幽林遇上的一行人。

        她再度来到四名蜀山弟子前，以礼作揖，“我乃东昀国云梦泽人氏风羲珂，仰慕蜀山掌门与五位长老多年，故来此拜师学艺。”

        见状，一名蜀山弟子一如既往地启动化虚轮盘，探针转动不止。

        “姑娘并非东昀国云梦泽人氏，请回吧！”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随之伸手示意风羲珂下山。

        她强忍怒火，不与一介守山弟子计较，“实不相瞒，我找殷掌门。”

        蜀山弟子显然不信此等措辞，故而回道:“还请姑娘莫再纠缠。”

        “小道士，我要如何，你才能放我进去？”风羲珂怒火中烧，盯着眼前的蜀山弟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他仍旧面无表情道:“姑娘请回。”

        接着，风羲珂粗鲁地揪住他的领口，而后其余三人拔剑对着她。一刹那，触机便发。

        下一刻，风羲珂松了手，不过须臾之间，她弹指一挥，折断三柄剑尖，快如闪电，甚至肉眼难以看清她的动作。

        她高仰着自己光滑的下颌，带着与生俱来的狂妄，她淡淡然地问道:“万丈峰在何处？”

        无形之中，不威自怒，以及高冷孤傲而又不可一世的气势。

        此时，一位白衣似画，不染纤尘的男子赶来，他背上有一柄长剑，悬挂长长玉穗，迎山门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他率领一行拜师学艺之人，四位蜀山弟子恭敬拜揖道:“见过东方师兄！”

        来者是蜀山千仞长老嫡传弟子东方爀，他正色厉声道:“掌门有令，风姑娘可与众人一同前往青丘，参与入门第一试。”

        风羲珂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而东方爀对她微微颔首，以示信任。

        话音一落，梁丘等人正巧赶至蜀山门前，放眼望去，约莫百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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