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门首试

清风过，竹影婆娑。

        “铮铮铿铿”

        他端坐于幽篁里，指尖如精雕细琢的美玉，拨弄如蚕丝般的琴弦，琴音轻缓舒畅，恰似三月艳阳天，东风千万里，如鸣佩环，宛转悠扬。

        随着，长萧起，与之和鸣，如潺潺流水般绵绵不绝，引粉蝶翩翩起舞于温池，水雾氤氲，如梦似幻。

        弦音止，萧声息。

        涂山子慕狐眸狭长，似是含有盈盈笑意，称赞道:“琴清幽，萧沉韵，二者和鸣，可谓一绝！”

        耳畔间，仿佛余音回旋。

        “这曲子是尘儿游历凡界时，霁国琴师易逍子所赠。”殷寂初轻酌一口桃花酿,齿颊留芳。

        那位姑娘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于殷寂初一旁，三千青丝倾泻细腰，明眸善睐，如月光般柔和的轮廓，世间罕有。

        见之，如临秋水，如沐春风。

        “年少时，游戏人间，我对这位大师倒是略有耳闻，”涂山子慕凝眸一刹月染尘，转而望着殷寂初，“你何时传授琴艺予你这灵石所化的徒弟了？”

        “尘儿好学，我便一一相授。”

        涂山子慕长得一双琉璃色眸子，眼角之下，一颗朱砂痣，细看一番月染尘，试探性问道:“不妨将你的宝贝徒弟送予我吧！”

        殷寂初看了一眼涂山子慕，不知他话中真假，“尘儿乃是我的嫡传弟子，此生我只收她一人，此事不是我说了算，”而后，问月染尘道:“你可愿意？”

        月染尘转头，不看涂山子慕，带有几分的傲娇。

        见状，涂山子慕轻轻一笑，叹道:“为何我偌大的青丘之国，无一块灵石化身为人呢？”

        殷寂初低眉，又酌一口酒，“这酒香倒是醇厚。”

        “那可不是，”涂山子慕回道，细品一番后，又徐徐开口，“如今，二百年光景转瞬即逝，仙斩剑不日将出，你可寻得了伏法？”

        他淡然回道:“尚未！”

        涂山子慕又问:“你们蜀山当真对镇魔珠的下落丝毫不知？”

        “我族潜伏于翼界的细作，传来密信，言翼冥交界之地忘川，有一女子疑是身怀镇魔珠，引得魔族法器九连机抒铃阵阵作响。”

        闻之，殷寂初执樽的手一顿。

        那日，他逆天而行，遭遇神谴，受天雷地火之刑，五官九窍失灵，四肢百骸俱损，而后昏迷良久。

        昨夜初醒，回蜀山长极殿，听闻五位长老将招收弟子的首试安排于青丘，故御剑来此。

        “此事当真？”殷寂初剑眉一蹙，而又舒展，仿佛他的神情从未发生改变，依然冷淡，如青丘之巅的淙淙流水。

        只见，殷寂初掐指一算，心生不妙，面露愁容。

        涂山子慕急着问道:“是有大事将要发生？”

        “那女子正是伏羲后裔风羲珂。”

        “什么？”涂山子慕大惊失色，思虑万千，“伏羲一脉全族被灭，她岂会善罢甘休？”

        殷寂初忆道:“自她降世之日，昆仑山神兽白泽预言，她身负诛仙之力，即可救世，亦可灭世。”

        “如此说来，你曾去过榑桑之境，还知晓了白泽预言？”涂山子慕似笑非笑的狐狸眼，失了笑意，他怎会不知伏羲大帝之血脉，风氏后辈生生世世长于榑桑之境，有赤赪石布界守护一方，六界九州之内，断然不是谁人都可进进出出的。

        即便是仙界天君亦不是说进便得以进的。

        若非此次的灭族之灾，他险些以为伏羲后人早已消失于天地。

        殷寂初颔首，望着蝶泉畔的落英缤纷，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涂山子慕与他相识千年之久，顿时觉察其中的不同寻常，继而他向他问道:“既然如此，风羲珂生来便是半神之躯，又有诛仙之力，若是将来，她为了报灭族之仇，毁了这四海八荒，搅得个天翻地覆，你贵为蜀山掌门，可容得下她？”

        换来的是殷寂初的沉默不语。

        午时，烈日当空，骄阳似火。

        东方爀乘坐一只獬豸，其形类似黑山牛，浑身浓毛，铜铃般大眼明亮有神，额前长有独角。它踏在枝叶扶疏的山林间，如熊掌般的四足，矫健有力。

        他高声道:“此地名曰青丘，乃是尔等入门拜师的第一试点。遵循自愿原则，四人为一组，采摘草药和抓捕异兽，限三日为期，考试结束，交由百药司与御兽监计分。”

        “在此期间，每人发放一个乾坤袋与一枚烟火弹。如遇危险，可拉响烟火弹，便会有空中巡游的剑仙前来相救。”

        “诸位，可还有疑虑？”东方爀看向百来人，皆是年纪轻轻的男男女女，他们来自四面八方。

        人群之中，有人问道:“拉响烟火弹是不是意味着入试失败？”

        “没错！”

        “草药和异兽是如何计分呢？”

        东方爀回答:“草药一分起步，一品草药则计为一分，二品则为两分。异兽五分起步，一阶异兽计为五分，二阶异兽计为六分，以此类推。”

        一问一答间，乾坤袋和烟火弹已经悉数发放于每人手上，“若无疑问，比试开始。”

        斑驳光影洒落，风羲珂立身于一棵枝繁叶茂的槲栎下，她一抬眸，白清栀手握紫霄剑，与梁丘一道朝着风羲珂走来，他们身侧还有一名不相识的男子。

        梁丘收拢折扇问道:“在下自小博览群书，识得一两味草药，清栀姑娘身怀绝技，而这位公子祖上乃是驯兽师。如今，还差风姑娘一人，不知可愿加入我等？”

        “多谢梁公子诚意相邀！”风羲珂朝着三人作揖。

        青丘地脉如龙般娇翔，飘忽隘显，群山间逶迤起伏，潜藏剥换，又重重起伏，屈曲之玄乎，呈鱼跃鸢飞之势，是千载难逢的风水宝地。

        四人行至深处，忽闻婴儿哭喊之声，不似丛茏传来，反倒像是天来之音。

        而后，是翅膀扑腾声，风羲珂闻讯而至，正瞧见有几人弯弓搭箭，射杀盘旋于空的蛊雕，它似鸟非鸟，远看如雕，头生长角，振翅高飞时，传来一声声婴儿啼哭般的鸣叫。

        它大翅一挥，将箭羽纷纷打落。

        “诸位当心，此物名曰蛊雕，是食人的怪物。”一棵参天大树的背后，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风羲珂只看见他的藏蓝色衣角。

        蛊雕俯冲而来，树叶随着强劲的风流沙沙作响，众人不敌，被扇倒在地。

        一人趁机，踏上鸟背，将蛊雕踩在脚下，它竭力反抗，一飞冲天，直上云霄，啼鸣不绝于耳。

        只见，那怪物飞于高空，几轮翻滚，将人狠狠摔进沟壑，而后是一簇火花绽放于空。

        它再次俯冲而来，风羲珂筋斗一翻，捡起一把弓箭，再凌空而起，稳稳地站立于高枝之上，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射中蛊雕的两对羽翼，鲜血喷洒如雨。

        喀嚓！蛊雕落下来，压倒了树枝，一番挣扎之后，白清栀将其擒获。

        “这蛊雕是二阶异兽，可计为六分。”那位男子对风羲珂等人说道。

        梁丘笑道:“你瞧，我方才采的两株四品药草。”

        “不知前头，还有什么宝贝？”

        风羲珂问道:“青丘最高阶品的异兽是何物？”

        “青丘神秘，鲜少与外人往来，最高阶品的异兽尚不知晓。不过，在青丘最尊贵的一族当属是九尾狐族。”白清栀如实相告。

        话音一落，两只兔子逃窜入丛。

        “兔子？”

        “非也，我若是没看错，应是两只耳鼠。”

        梁丘附和:“听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所言，凡人吃了耳鼠，可百毒不侵。”

        靠近郁郁丛林，听闻獆犬之音。

        四人夹击，将两只耳鼠活捉，它们长得形似鼠类，却生有兔首，摇晃着毛茸茸的长尾巴。

        忽然，一声惊鸣，一簇烟火绽放高空，风羲珂情不自禁地转身一看，见树枝相间，有一异兽，形似白狐，背脊生有长角，角如伸展枝桠，它有一双金瞳，静立原地，隔着树木与草丛，凝视着她。

        眨眼间，它却消失不见了。

        旋即，风羲珂尾随而去，行至斑竹深处，琴音缥缈如烟，枯黄落叶覆盖成毯，树影斑驳间，似有仙雾缭绕，花蝶戏水。

        那头异兽又一次现身，一只蝶轻吻了它的唇，而又起舞翩翩。

        琴箫和鸣，戛然而止。

        风羲珂追赶而来，只留下一抹幻影。

        她拨开葱郁斑竹，只见一汪温池，落英缤纷，轻烟如薄纱般笼罩其间，长满了青苔与紫藤的巨石隔绝了远处的飞流，隐约可见，池底有几颗形状各异的鹅卵石。

        “来者何人？”月染尘厉声一问。

        “我乃伏羲后人风羲珂！”

        闻之，殷寂初微微一颤，与涂山子慕相视一眼。

        待烟雾散尽，风羲珂才见到三人真容，那伏案弹琴之人，一身白衣胜雪，皎皎如天上月，羊脂玉簪绾三千青丝，面如冠玉，唇色浅淡如水。

        他静坐幽篁，仙风道骨，惊为天人。

        一双灿若星河般的眼眸，波光流转间，清澈而又不失深邃，他不过是淡淡地扫了风羲珂一眼，却让她心惊胆寒，仿佛是识破了一切。

        殷寂初的身侧，挺直站立着一名女子，她亦是身着白衣，与蜀山入门弟子，别无两样，只是腰间系有一枚雕刻精美的玉佩，坠有一缕白流苏。

        旁桌上，是一位银发男子，绛紫锦绣华服，金丝勾勒衣袖，生得极为妩媚，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而又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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