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海市蜃楼

涂山子慕忆起青丘碧池，与殷寂初琴箫合鸣，初见风羲珂的刹那，他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他轻瞥了一眼深入膏肓的殷寂初，五味杂陈，仿佛是做了天大的抉择，心意已决道:“兴许有一个法子，尚可一试。”

        “狐帝请讲!”浮尘洗耳恭听。

        涂山子慕神色艰难，娓娓道来，“传说，曼荼椿木受神血滋养，而存活于世。随众神陨落，花蕊逐渐凋谢，神木枯死。”

        羑之问道:“狐帝所言，是要以神血浇灌曼荼椿木吗？”

        他颔首道:“以神血浇灌，曼荼椿木有复苏的可能。”

        浮尘叹息:“蜀山碧霄阁内，深藏六界秘文，九州野史，却无神族的只言片语。”

        洪荒众神，仿佛只是个传说。

        青丘碧池之畔，一袭素衣的绝色女子，仙姿佚貌，绝代风华，她自称是伏羲后人。

        “风羲珂”月染尘骤然忆起风羲珂的音容，她心潮澎湃道:“神族伏羲大帝的后人——风羲珂。”

        “那女子莫非是”羑之欲言又止。

        “仙斩剑主风羲珂!”

        月染尘恳求道:“浮尘长老，羑之长老，弟子月染尘自请出山，为救掌门，愿效犬马之劳。”

        “你乃掌门亲传弟子，理应该担此重任，下山去吧！”浮尘拂了拂银白的长须，允了月染尘的请命。

        “二位长老，弟子告退!”月染尘躬身，后退三步，扬长而去。

        涂山子慕颔首，告辞，相继离开了长极殿。

        两位长老漫步于庭院，秋意渐浓，浮尘问道:“适才偏殿，羑之师妹欲言又止，可是回想起祖师爷临终遗嘱？”

        羑之顾虑重重，不放心道:“据祖师爷遗言，魔剑仙斩乃是至阴至邪之剑。开宗立派以来，为了阻止魔剑解印出世，历任掌门皆因此殉道而亡。”

        “自从二百年前，有人破除了诛仙剑阵之后，前往万丈峰，私拔魔剑者接连不断，却无一人拔剑而起。”

        “祖师爷千叮万嘱，拔此剑者，乃是毁天灭地之煞星，断不可留啊！”羑之担忧，神色惆怅。

        浮尘面露凝重，若有所思，“我蜀山之人，当以济世为怀，风羲珂并未犯何大错，不得滥杀。烦请羑之师妹，告知千仞师弟，二位亲自出山，劝说风姑娘归还魔剑，将其带回蜀山即可。”

        “这”羑之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回了一句，“羑之领命!”

        午时，云梦泽华盖云集，熙熙攘攘，高低错落的勾栏瓦肆，云云。琳琅满目的珠宝与香料，街头巷尾，人声鼎沸。

        繁华深处，山海楼张灯结彩，三人凭栏落坐，黎色欣喜若狂，东张西望。

        风羲珂倚靠栏杆，凝望芸芸众生象，稍作恍惚，这是她初尝人间烟火，繁华似锦，浮生若梦。

        小二躬身上前，笑脸相迎，“原来是将尧公子与姝妤呃颜姑夏？”

        他口齿不清，话至一半，风羲珂淡淡地回首看了他一眼，黎色啃了一口冰糖葫芦，抬头呆萌地看着他，店小二红了耳根，恨不得掘地三尺，旋即话锋一转，“公子许久不来，稀客呀，稀客，三位客官来点什么？”

        然而，将尧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涧茶，强行镇定道:“煨牛腱子肉、莲藕羹、清炖甲鱼、烧鹌鹑、碧螺虾仁、蒸熊掌、火踵神仙鸭以及，一壶桃花酿。”

        黎色看着小二的背影，嘟哝:“真可怜，是个小结巴!”

        风羲珂扑哧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神君游历天下，广交挚友，真是令我等艳羡不已!”

        “阿珂初来凡尘，不知这人间有七苦？”将尧信口胡诌，一本正经地圆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并非是广交挚友，而是广施善缘，助凡人脱离苦海。”

        风羲珂抿了一口茶，入口回甘，她静静地看着，并不拆穿他。

        “你不慎杀了人，遭遇反噬，如今法术全无，”将尧不苟言笑，一时之间是真假难辨，“为了早日恢复法力，你需要日行一善。”

        “既然你欠的是一条人命，最好是救个人，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了。”

        风羲珂默不作声，半信半疑。

        小二高呼:“三位客官上菜啦，请慢用!”

        酒桌上，玉盘珍馐，色香味俱全。

        “请!”将尧风度翩翩，示意她们开吃。

        “哇!”黎色喜上眉梢，抓起一个鸭腿，大快朵颐，“阿珂，这个鸭腿外酥里嫩，好好吃。”

        将尧给二人倒上一杯桃花酿，酒香混杂着淡若无痕的桃花香，若隐若现，他品了一口，唇齿留香，“桃花酿是山海楼的招牌，十年酿一坛，千金难买。”

        风羲珂喝了一口，佳酿入喉，“人间的茶也好，酒也罢，这般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见状，将尧淡然一笑，又喝了一口酒。

        不过多时，一位小二领路在前，抹布往肩上一甩，吆喝着:“两位客官这厢有请!”

        来者，正是涂山子慕和月染尘，他不似素日的华贵，身着天青色广袖长袍，绣刺雅致竹叶花纹，紫檀木簪挽起三千墨发，黑曜石般的瞳眸，似笑非笑。

        一改往常，少了几分妖魅，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翩翩公子。

        月染尘换了一身鹅黄色衣裳，玉兰花簪锁云髻，未施粉黛，清丽脱俗，不染半分纤尘。

        “将尧神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涂山子慕笑容可掬，不禁地追忆往昔，“犹记上次相遇，还是天后设摆百花宴。”

        将尧起身，虚礼一番，“狐帝陛下大驾，有失远迎!”

        “不敢当，不敢当。”

        将尧邀约他们入席，敬了涂山子慕一杯薄酒，而后先发制人，“不知狐帝与这位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我等来此，实在是有要事相求于风姑娘。”涂山子慕开门见山，完全不绕弯子。

        月染尘神色凝重，解释道:“掌门危矣，唯有曼荼椿花能救他性命。”

        将尧恍然大悟，徐徐说来，“远古，青丘九尾狐族祖辈追随炎帝神农氏，继承炎帝的精湛医术，而后辈辈相传于子孙。”

        “想来，是狐帝亲自号脉，断言曼荼椿花可救蜀山掌门一命，”将尧凝视涂山子慕，他剑眉轻挑，染上怒意，“可你明明知晓长生界曼荼椿木已经枯萎了许多年，敢问狐帝究竟何意？”

        风羲珂直截了当地问道:“二位不如直说，需要我如何救殷掌门？”

        “以你之血，浇灌神木，兴许曼荼椿花会再次盛开。”

        将尧强压怒火，看向了风羲珂，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好，何时前往长生界？”

        “多谢风姑娘出手相助!”月染尘感激涕零。

        涂山子慕答道:“时不我待，即刻出发吧！”

        “啊？”黎色叫嚷，她左手抓熊掌，右手拿鹌鹑，紧紧地尾随其后。

        长生界荒芜之境——大遥漠，邈远沙山之巅，落日染红了千里戈壁，仿佛蒙了一层薄纱。

        绿意褪尽，丘垒连绵起伏，罡风飕飕吹过，掀起漫天黄沙，卷起沙砾碎石与簇簇杂草，枝干半遮半掩于蛮荒尘沙中，虬枝七零八落，状似残缺的枯骨。

        他们腾云驾雾，俯瞰大遥漠，朦胧景色，似有苍山巍巍，白草红叶黄花，小泉潺潺流淌着洁白如雪的花瓣，青苔断桥横跨于两畔，一抹绝美倩影踏上了断桥，她身穿绛红色鸾锦绮罗曳地长裙，头戴月华流云碎玉冠，拢鬓步摇青玉碾，十二旒白珠垂璎，青丝如瀑披散于窈窕细腰，衣饰华贵雅致，绝无仅有。

        黎色惊叫:“哇，她是仙女吗？”

        “那不是仙女，”涂山子慕凝望着漂浮于云海间的断桥倩影，心思百转千回，“我等所见，不过是海市蜃楼，一段遗世幻影罢了。”

        将尧感叹:“这女子生前该是何等风采!”

        见此异象，众人叹为观止。

        月染尘不由地一问:“她是什么人？”

        “单单一个背影，看不清楚，无法判断。”

        黎色拉着风羲珂的衣袖，欢喜道:“阿珂，她身穿红衣好美啊!”

        “那似乎”风羲珂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欲言又止。

        “不是红衣。”

        “是血。”

        “是鲜血染红了她的云裳!”

        他们唏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踉跄地走过断桥，腥风吹拂她的三千青丝，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恍若月色般如梦如幻。

        “尔等可有看清她的容颜？”将尧情不自禁地问道。

        涂山子慕回答:“不曾!”

        “这女子来历不凡，不知是仙是魔，我等实在难以窥探一二。”

        然而，风羲珂亲眼目睹了这位女子的芳华绝貌，愣了良久，她回眸凄楚一笑，是无与伦比的绝望

        突兀，狂沙席卷苍穹，幻影消散。

        彼时，风羲珂失了法术，与黎色一同卷入沙暴中，瞬间天昏地暗，来势汹涌犹如黄龙腾空，乌烟遮掩了视线。

        “阿珂!”将尧使劲地拉着风羲珂的手指，却无能为力。

        风羲珂当机立断地说道:“将尧，松手，不然你也会搭进来的。”

        黎色哭喊:“阿珂，阿珂，救命啊！”

        月染尘扯落了黎色的袖带，身子一晃，继而卷入狂沙风暴，涂山子慕抓紧了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他脸色一沉，心惊胆颤地呐喊，“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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