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们拉勾勾

于袅回到王婆家，全身被老太上下打量，却也不见她说半句不是，而是杵拐杖转过身朝着后院走去。
此时，夜色已浓，连着天际似条巨毯盖下来。
看得于袅胸口发闷，不由得一次次皱起眉头。
她立在门口许久，终闻到动静。
“商与，是你们回来了吗？”
夜，陡然间黑得过分，手电光根本就穿透不过，于袅只能够轻声询问。
等了十几秒，高源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是我们。”
于袅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面，手掌着门催促他们赶紧进屋。
不知是谁的脚最后迈过高高的的木质门槛，门忽然合上。
“啊！”
惨烈的叫喊引来了老太。
“二狗子？是你吗？”
说话间，王婆左手提着一盏煤油灯轻步而快速地移动到背靠大门的二狗身上，抬起手照照二狗的脸，仔仔细细打量，喜极而泣：
“我的乖孙，你可算回来看我了！”
险些被门夹住脚的就是二狗，他原地石化，眼神复杂地盯着熟悉又陌生的老太，丝毫不敢出声。
“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爸妈呢？”
声音确实是印象中奶奶的嗓音，但二狗依旧错愕状保持沉默。
“哈哈哈哈，太久没有看见阿奶了吧，弄得跟不认识似的。好啦，阿奶给你们几个做些吃的去。”
王婆一走，二狗的身子仿佛失去磁性的铁块从门上掉下来。
于袅和高源看得一头雾水。
商与松开捂住伤口的右手，走到二狗面前将其扶起来，听到他小声地念叨一句：
“我阿奶很早就……死了。”
商与自然知二狗害怕什么，坚定的眼神安慰他不要大惊小怪，打草惊蛇，保持在校的状态即可。
二狗子吸了吸鼻子，无奈点头。
随后几人简单吃了点东西。
守在饭桌旁的老太看上去终于出现了人才有的正常表情和情绪。
于袅全程都在暗中观察老太看二狗子的眼神，全然不知商与身负了伤。
“二狗子，吃饱了？”
二狗子仍旧不敢与王婆对视，“饱了。”
王婆欣慰点头，“饱了就好。你们几个人，白吃白住心里应该不好意思吧，来，收拾好饭桌，把碗筷拿去洗了吧。”
二狗子登时站起来，熟练地摞起四只碗，打算帮忙。
王婆按住他的手臂，歪头去看于袅，眼神示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不止是于袅，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都被王婆巧妙支开。
破旧的饭桌旁就剩两人，煤油灯的暖光照进王婆浅浅的皱纹，照着二狗子惨白的青涩脸庞。
“孙儿啊，想阿奶吗？说真心话。”
二狗子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阿奶知道自己早已去世，怪他和父母没有经常回家看看。
“阿……阿奶，我跟爸爸都想你。”
王婆笑容并不走心，目光也变得冰凉，说话口吻重新变得机械化：
“你爸妈一门心思想变成县城人，瞧不起这个小地方，也瞧不起没用的我，还有你爷爷。
他们现在过得咋样？买房了？城里人高看他们没啊？”
二狗子听出阿奶话里话外的深深埋怨。
父母买了间不足八十平的二手房，并没有成为所谓城里人。
他们就跟田地里拉耙犁的老黄牛，低着头背着压力从早忙忙碌碌到晚。
他从开始到现在还是转学生，跟其他同学看似能够融入，可总有一种无形的隔阂达不到完全亲近。
“怎么不说话了？”
二狗子想到奶奶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当时听村里老人说，那是因为她没等来儿子孙子，死不瞑目。
“阿奶，对不起，我爸妈一直都觉得对不住您。”
王婆笑出声，伸出手朝着二狗子肩膀拍了三两下，“都过去了，阿奶已经把你屋子收拾好了，洗洗睡吧。”
二狗子心里填满愧疚，然而当王婆的手碰到他且对视的那一刻，全身汗毛竖起炸开。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于袅他们从厨房出来时，二狗子已经被王婆强硬地带到房间。
“别找了，回房。”
商与一脸疲倦，推开门找位置坐下休息。
高源拉住于袅指着门小声说：
“商与没有不管你，他跟王武张六还有一群人打了一架，他们人多，我又不咋会打人，没有帮上忙不说还拖了后腿。
你去看看，他受伤了不准我碰，不知道你包里有没有带药。”
于袅眨巴眼睛，觉得这不像是商与能够干得出来的事。
“我猜，他在学校不想生事让你受罚，一直都忍着。
袅袅，商与挺关心你的，他不喜欢说，嘴巴又笨。”
高源实在是看不下去，不希望两人因这事产生误会。
于袅两颊绯红，忙点头，推开门走向闭目养神的商与，本想伸手摸摸他的脸，检查下呼吸是否正常。
再想，她还是弯下腰趴再地上伸长手臂去勾一排木板下面的书包带子，快速找出迷你版药箱，找出绷带和药膏。
包扎伤口之前她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柚子蜂蜜糖。
商与瞬时睁开眼，迷惑不解地注视她。
“明明是你警告我不要动怒，怎么自己倒是动上手啦？”
高源很识趣地拉开距离，假装玩手机。
商与用手背遮盖住半张脸，默不作声。
于袅给伤口用酒精消毒，温温柔柔地擦去旁边的血迹，“幸好只是受了点小伤，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啊？”
商与从指缝间观察于袅说话时的表情，问：“你会怎么样？”
于袅拿着棉签的手一顿，认真地回答：“我当然会难过。”抬头见他已经移开手掌正一本正经丁看着自己，无奈一笑：
“要是让阿姨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法安生了。”
商与真想缝住于袅的嘴巴。
于袅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努力转移话题，说再说都抵不过他那句“我不会轻易死掉的。”
她等得就是这句话，他活着已经变成她的心灵上的某种支撑。
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自己只身一人如何完成任务。
“我们拉勾勾。”
商与伸出手，“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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