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寒意

随着男子的离去，喧嚣又重新回荡在了大厅里，人群渐渐恢复了流动，几个准备劝架的工作人员又重新回到了柜台后面忙碌了起来，秩序井然的回归到了先前的祥和，只有一些时不时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继续留在他和少女身上，仿佛想要窥伺其中的原因与秘密，隐晦又渴望。

　　可对于孙天仁来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却有些无法让他平静，倒不是男子那番挑衅的言论让他不爽，对于蝼蚁说的话他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他也被必要与他们做什么纠缠，无论他们想怎样，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而当刘穆馨冲过来的时候，他的内心感受到了一股小小的温暖，可当她伸手将他们推开的时候，那股温暖似乎已不再只是精神层面的东西了，当少女的手触碰到他的胸口时，他感觉有一股不能名状的暖流从少女的手心缓缓的流进了他的身体。

　　当时他有些无所适从，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不知道那股暖流只是自己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又或者若有似无的存在于某个介于虚无与现实之间，如三月的春风，又如六月的花香，一股让人通体舒缓的感觉自少女温润的手掌传导到进他的体内，最后盘旋在心间，流进了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然后消失无踪。

　　孙天仁不停的思索与回味，那一瞬间的暖流到底属于什么？以至于到了电影院里，那巨大的荧幕上到底上演了什么都无从而知。

　　与心不在焉的孙天仁一样，刘芸馨其实也没能静心的观看那部好莱坞的特效大片。

　　她不停地转头看着旁边明显神游在外的孙天仁，有时只有几秒，有时却一动不动的盯看几分钟，沉默的思考，细细的回想。她很疑惑，为什么这个平时虽然也沉默寡言但却实在温和的大男孩在当时却可以流露出那样令人恐怖的眼神。

　　今天在父亲的一再要求下，她勉为其难的带着这个男孩出门去购物、吃饭、看电影。她知道父亲的用意，一方面是希望男孩能出门散散心，或许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而更大的原因其实也是想让自己出门玩一天，自己没有什么朋友，平时也不会随意的出门去玩。

　　而现在男孩的到来，恰好让自己有了一个同路的人，也算是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一件事，在父亲的软磨硬泡之下，少女勉强的答应了下来，虽然心里觉得可笑而无聊。

　　在购物与吃饭的时候她其实也挺开心，并没有因为旁边多出一个陌生的男孩而心生不满或无所适从。

　　反而，男孩的存在让她有了一种温和自然的感觉，就像是穿着一件从衣柜里随意挑选的衣服一般，随意而自然。

　　从始至终，男孩也总是安安静静的，不会主动打扰到她，仿佛空气一般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她知道，他就在身后跟着，不远不近，不亲不离的在后面如影随形，并且带着一种奇怪的的安全感，让她很安心。

　　在商场里，男孩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带着随意而温和的气质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帮她提包和购物袋，有时也有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漂亮而干净。

　　尽管吃饭的时候他不合时宜的抛出了一个不好的话题，但她也知道他是无心的，甚至还带有某种关心的意味。

　　是的，在她的心里，他就是一个高大帅气的邻家男孩，安静而温和。没有同龄人的浮躁与幼稚，也没有多余的关心和打搅。眼神里带着迷茫与彷徨，气质里又带着一股莫名的奇怪的骄傲，虽然这种骄傲他隐藏的很好，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但她就是能隐隐的感觉得到。

　　他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仿佛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并不讨厌他，虽然总共也没有交流过几句，但那种莫名的好感总是如影随形。

　　当然，这里的好感无关乎青春期里荷尔蒙的燥动，仅仅只是好感，是一种淡淡的自然的类似于家人之间的亲切感，或者说是家人陪伴的安全感。而至于他的遭遇她也有着似乎切身的可怜与惋惜，失忆之人的不完整之处可能是无法弥补的痛。

　　她没有什么朋友，因为过往的一些种种原因让她的心扉总也无法打开，像一扇沉重的铁门，至今为止握有开门钥匙的只有她那个因为工作而经常不归家的爸爸。

　　孤单，总是随时随地的浓罩在她的身旁，挥散不去，她也无意去作改变。反而有时觉得孤独给她的也并不是黑暗与无助，而是那种自由自在的随意，不被打扰，不被破坏，不怕失去，也不想得到，渴望或许会一闪而过，但无欲无求却始终相伴其身。

　　她排斥外来人与事物的存在，不想去接触，也不会去接受。可是孙天仁的出现却并不让她感到突兀与讨厌，她不明白为什么。

　　但在电影院里，她看到他的另一面，或许说是意外的捕捉到了他的另外一个灵魂。

　　那一刻他那冰冷而漠然的眼神，让她的内心忍不住一阵颤栗，即便对象并不是自己，但也让她有着如坠千年冰窖一般寒冷。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但那股彻身的寒冷却让她有着感同身受的刺骨感。可奇怪的是，其他人好像并没有发觉这种寒冷，不同于空调机里吹出的冷风，只是对皮肤的挠痒，而是那种直击灵魂的伤害，那一刻，她的血液都几乎凝固，甚至能想象要是当时自己不曾冲出去缓和了冲突，那股寒冷或许就会将事态带到某一个可怕的方向。

　　人烟稀少的末班公交车上，乘客只有孙天仁与刘芸馨两人，一股沉着的气氛充斥于这个静谧的空间。

　　司机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的寒冷，将衣领往上提了提。

　　车内广播准确而及时的播报着到站信息及下一站的名称，发动机嗡嗡的声响回荡在空落的车厢里，夜晚的风景一幕幕的在窗外出现，然后又瞬间抛弃于身后，没有人在乎它们，至少现在的车厢里没有人关注。

　　孙天仁与刘芸馨相邻而坐，与来时一样没有什么多余的交谈，若有所思的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思与考量，结伴式的坐在一起，一个眼神向着侧方，一个看着前上方的车顶。

　　诡异的安静让司机好奇的频频注视着后视镜里的两个奇怪的少年，暗自思索着两人的关系，这也是他在枯燥的工作里常常自娱自乐的项目之一。

　　在复杂的人迹关系里，于这小小的车厢之中，往往总能显现出某种痕迹，他就常常捕捉这种痕迹，然后加以归纳分析。当然，他并不是想在这其中达到什么企图，仅仅只是无聊而已，苦中作乐的生活也是人生的一大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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