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关于装修

自从古小玉给古小石接风后，就感觉人轻松了许多。毕竟，为了帮他装修这套房子，她和陈平前前后后跑了好几个月。七八月的重庆的天气特别炎热，40几度的高温，人都要感觉被蒸熟了。陈平身体不太好，前年才刚刚动过结肠癌手术，现在正在恢复期，吃穿用度各方面都是精打细算，既要照顾身体，又要计算开支，免得入不敷出。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古小玉一个人跑前跑后。

        父母来自农村，没办法为这套房子装修做太多功夫，只有把家里那些积蓄一点一点的存起来，置办一些家具。装修房子的时候，古小玉就说，不要他们出钱，古小石的工资那么高，哪里需要他们来补贴呢？可是，当父母总想着为他们多付出一些，能再体现一点父母的价值，就心满意足了。

        给他接风的时候，客厅里只差一个茶几、电视柜和沙发了，其余的早就已经准备好。十月份付了定了新床的定金，父母亲就乐不可支地跑回老家到处找熟人买了好多上好的棉花，请师傅做了六床新被子。妈妈还赶到了批发市场，卯足了劲儿地和那些批发的老板砍价，买了几床崭新的四件套。家里的床一安装好，母亲就叫古小玉把棉被全部带到重庆，塞满了整整满满的一车。

        在8月的火炉重庆拉着这满满一车的棉被，古小玉的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古小石才16岁，正读高中，家里经济拮据。丈夫是一个妥妥的工薪阶层，薪水不高，又刚装修完新房，也拿不出聘礼。古小玉的父母也识大体，觉得两个年轻人装房子、结婚、养孩子，都一大堆的花钱的事，也就没有要彩礼。父母问自己是否要置办些陪嫁过去。古小玉见不得父母为了自己的陪嫁又节衣缩食地过日子，想着自己以后也是有工资的人，父母为了她读书花了那么多心血，哪里还要为置办嫁妆去负债累累呢？她表示自己可以经营好未来的生活，坚持不置办陪嫁。

        母亲觉得挺亏欠女儿的，总觉得该为这场神圣的婚礼留个念想，坐在古小玉的床沿上不肯走，反复唠叨嫁妆的事。古小玉看出母亲内心的纠结，笑着拍了拍这张床：“这张床是曾外祖母的陪嫁，后来又成了奶奶的陪嫁，后来分家又给了我们家，那你把这张百年雕花古床给我当陪嫁品。”

        母亲一愣，说：“胡说，哪有陪嫁旧床的道理。”

        古小玉嬉皮笑脸地说：“妈妈，你可不知道。看这雕花，这木材，这做工，这年代，民国初期的木雕古床，价值上万呢。就看你舍不舍得给我？”

        母亲一听价值上万，心里就觉得不亏欠了，也高高兴兴地应了。

        古小玉瞅着母亲的脸接着说：“那房子是新装修的，看起来和这床也不搭调，我呢先把它寄放在你这里，等我以后买个更大的房子再把它搬过去。”

        母亲心里这坎算是过去了，但是出嫁总不能真的两手空空吧！古小玉结婚那天，母亲送了一床大红色的四件套把这婚给结了。

        这满满一车的棉被就像在向当年的那红色的四件套挑衅，那一刻，她的心里真的有点失落。虽然当年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好，但是像母亲这样重视自己的家的建设，始终让古小玉心里酸酸的。

        明天就是元旦。母亲又给古小玉打来电话，问她是否要带辰墨墨回家？古小玉想着明天陪辰平要到重庆去做肠道复查。做肠镜要打麻药，开车很危险，所以她必须得陪着他一起做复查。但是她又担心母亲听到陈平又要去做复查，又紧张得不行。所以只是说孩子要去重庆上补习班，没办法回来。

        母亲听说她不回来，有些失望。只一瞬间，她就很认真地对古小玉说：“我觉得小石虽然回来了，他的工资还是你帮他管着吧。”

        古小玉觉得很无语。过去几年母亲怕古小石刚出来工作，一人在外省，没啥节制乱花钱。就让他每个月打一定数量的工资回来，再转存到古小玉的卡上保存。可是这房子也买好了，装修也搞定了，还去管他的钱，显得及其不合理。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母亲听，希望她能明白自己不是不想管弟弟的事，只是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应该有管理金钱的能力，也应该有选择的能力。

        可是母亲在电话那头显得很犹豫，愣了半天才说：“我觉得还是你管着好，等他有了女朋友，再让他女朋友管，你看这样行不行？”

        古小玉感觉很崩：“妈妈，我二十八岁的时候，孩子都四岁了，工资怎么用，心里没数吗？我也从来没有管过辰平的钱，他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我都不知道，都是他自己管。小石这个岁数管理好自己的工资也是他分内之事吧。”

        母亲第一次听说我没管过辰平的钱，很惊讶：“你怎么能不去管他的钱呢？一家人怎么开销？你得把他的钱管好了。”

        这一瞬间，古小玉后悔了，怎么把这个话题给抛出来了嘛，待会儿又得解释半天。她在心里捋了捋才故意压低声音说：“妈，他就比我多一两百块钱。我管什么呀，他每个月500多的房贷还了，还能剩多少？我管着，一家吃穿用度都找我，他开口闭口找我拿钱，我不得烦死。捂好自己荷包里的就可以了嘛！”

        “也是哈。”母亲像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可是她又不放心了，“那你弟弟国庆节要去买沙发，你得帮他盯着点，质量好坏，价格高低，你得帮他砍砍价。”

        古小玉要被事无巨细的老母亲弄崩了。老母亲总相信古小玉的决断，买房要她拿主意，拖着三大姑八大姨在40度高温天气到处看房子；房子户型好不好，要听她的意见；装修材料要她亲自去选；床好不好看也要她表个态；现在连买个沙发都要她去盯着。到底是她的家还是古小石的家呀？她说话真的没啥耐心了：“妈妈呀妈妈，你要相信一个年轻人的眼光，他二十八了，见的世面比你多得多，他有基本的审美能力，你要相信他嘛。”

        母亲立即接过话：“还审美呢？你看那卫生间的瓷砖，你说让他选择的，那多难看啊，太花了，人站在里面都感觉站不稳。厨房的我选的，多好看。”

        不得不承认，卫生间的瓷砖的确是整套房子里最大败笔。可是既然已经做好了，也就不必在这一处纠结，也不算很糟糕的嘛，只是实在是不好看而已。但古小玉是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就是放大这一处的弱点了，她得换个说法，让她承认小石能力的说法。思忖半天，才开口：“年轻人嘛，他喜欢的自然是和你喜欢的不一样，让他在这个过程中学会选择，这次弄砸了，吸取了经验，下一次就会懂得如何选择了嘛，这也是一种成长。再说了，卫生间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也还行嘛。房子是他的，他满意就行，你说是不是。”

        “是，他满意就行。”母亲话里有着无奈的语气。半晌又赶紧补充：“你还是得帮他盯着点，有时间就去帮他选选客厅的家具。”

        古小玉赶紧答应下来，不然又要听她念叨半天，讲一堆不放心的理由。

        搁下电话，感到特别疲惫。辰平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嘟囔了一句：“我看你这兄弟要被你妈管一辈子了。”

        古小玉心中本就郁闷着，被他这么一说，越发地气不打一处来。一边要求自己要去做这做那，另一边又不愿意自己插手这些事情，想要获得独立，现在陈平顶上一句，正好有个出气的人泻火：“你三十岁前还不是你妈管你的。都一样！”

        “嘿，我至少房子是我自己决定买的，装修是自己弄的，婚礼也是自己操持办的吧！”辰平感觉挺得意，沉浸在自我欣赏的意识里。

        古小玉笑了笑，不再理他，躺下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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