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镜子
第八层，医生宿舍单人间。
这一层和第七层不一样，聚集着怪物医生和鬼护士，他们漫无目的地行走，时不时抓一下旁边的门。听到有人上来，他们纷纷停止动作，扭头朝楼道门看过去。
一双双纯白的眼眸，散发着死气。
贺究的白大褂里包着一团人形物体，他搂着衣服里那团的背，艰难走路的样子像极了企鹅。
不断接收到鬼怪们投来的眼神，贺究的脸色沉了几分，拍了拍衣服里的人：“出来，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我不……”
薄荷像个见不得光的鸵鸟埋在贺究的白大褂里，双手紧抱着他的肩膀和腰，一条腿勾着他的小腿，身体力行的成为一个腿部挂件。
“根据炮灰定律，人和鬼对上视线后必死！”薄荷用他的大褂挡住脸，不管他怎么说，就是不肯多看外面一眼。
让她当炮灰，绝对不可能！
她说完，又抱紧了些。
贺究眼睛里失去了光泽，沉长叹气。
“哎，老贺！”
怪物医生从房里探出头看他，视线落了一下贺究鼓起的外套，调笑：“老贺，你居然绑了个女生上来，你家小女朋友知道了不得把戒指扔了啊！”
贺究喉结滚了一下，冲医生微笑：“她不会，再说翻脸。”
怪物医生：“……”
他撇撇嘴，把头缩了回去。
这层的房间也有门牌，门牌号换成了缩写。
贺究的房号是[hj]，门卡是他的工牌，工牌在薄荷脖子上挂着。没办法，他只能把腿部挂件放下来，但是没有成功。
“薄荷，我需要工牌开门，你先下来……”贺究看看走廊里的鬼怪，面不改色地撒谎：“外面没鬼了。”
“在这！”薄荷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他的工牌：“你骗我不知道多少次了，我才不信！”她说完一愣，所以他到底骗了她多少次？都成潜意识了！
“最后一次。”贺究接过她手里的工牌，彻底认命了。
“呵呵。”薄荷冷笑，“你猜我信不信？”
贺究：“……”
贺究把房门反锁，开灯。
听到动静后，薄荷连忙松开贺究，捂着热红的脸背过身不看他，冷静一会后，她闷声问：“男朋友，浴室在哪？”
贺究嘴角微扬，伸手指薄荷面前的门：“你面前的就是。”
“你等我一下！”薄荷迅速冲进浴室里洗脸，贺究白大褂上的血腥气很浓，但他自身的气息更明显，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炸了。
“哗——”
听着水声，贺究轻轻应了一声：“我等你。”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了，薄荷看他的反应很不正常，就像是不认识他。他走到床边坐下，眼神有些放空，大脑里一遍遍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做错了一件事，薄荷把他也忘了。
贺究摘下眼镜，往后仰躺在床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指缝下的眼眸如血一般，散发着阴冷寒意，他缓缓呼出一口凉气，喃喃——
“薄荷，我错了”
照镜子的时候，薄荷注意到自己颈间有一条银项链，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戴上的。她将项链扯出来看，发现链子上还有一枚银戒指。
看见戒指，她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贺究不在门边，她连忙把项链取下来，拿到眼前看戒指内侧，果然看到了英文缩写。
「hjlovebh」
「iwillalwaysbewithyou」
怦——
薄荷把戒指放到盥洗台面上，再次冲水洗脸。冷静过后，她假装无事发生，朝外面说道：“你们游戏用的假血这么臭，能不能换一种无味的？”
“谁说是假血。”贺究往浴室看了一眼，坐起身，脱下沾血的白大褂和听诊器扔到墙边的篮子里，往浴室走去。
“真血啊？！”薄荷惊了，脸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她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贺究已经到了自己身后，连忙转过身正面对着他，手里紧握着戒指项链。
贺究的视线落在她空荡的颈间，眼下蕴藏的寒意让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薄荷摸摸发凉的后颈，讪笑：“您这眼神好像要吃我。”
贺究没有回应，注视她的眼睛：“你在怕我。”
“我没有！”薄荷下意识否认，却不由绷直身体，大气不敢喘一个，就怕他突然动手。她假笑：“您比外面的鬼好看多了，我不亏。”
她在害怕
贺究沉默地拿走她手里的项链戒指，放到她眼前，微微松手，戒指坠落展现。
薄荷：“……”哦豁，要死了。
“你想扔了它吗？”贺究的声音很轻，也带着从未有过的凉意。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轻轻道：“你把它丢了，我会疯的。”
“我就是看看。”薄荷小声反驳，凉气扑在耳朵上有点痒，她缩了缩脖子：“认识你之前，我没有男朋友……我可能被鬼吓失忆了。”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几乎没了。
“不记得我没关系。”贺究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拉开项链重新给她戴上，“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的，也会重新成为你的男朋友。”
他的手指很凉，无意碰到她的皮肤却又发烫。
怦——
薄荷感觉自己的脸又热了起来，别过头不再看他，话音淡淡：“你为什么喜欢我？”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个死鬼男友，怕不是被胁迫的！
“为什么。”贺究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拇指轻蹭她的唇，“当然是因为……我长得特别好看，你看见我的脸能吃三碗饭。”
“……”
薄荷震惊此人的厚脸皮。
不愧是备注为“大猪蹄子”的男朋友，说他狗都侮辱狗了。
她握住贺究的手，故意贴脸蹭了蹭，压着心跳对他说：“我要洗澡了，要和我一起洗吗？”她现在只希望心跳声能小点，给她一个面子。
“你先洗，我在外面等你。”贺究倏地抽回手，“洗护用品都在柜子里。”他说着，逃一般地离开浴室，还帮她把浴室门关了。
薄荷：“！！！”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薄荷看见贺究衣襟半敞地坐在床中心，白灯调成了暖光灯，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没在疯人院，而是在怡红院。
她抹了把脸，退回浴室里，假装没看见。
贺究：“……”
他冷笑一声，把衣服穿好了。
浴室里，灯闪了一下。
薄荷把头埋在凉水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遇到贺究之前，她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好色，这完全超出她对自己的认知。
这里真的是疯人院吗？
确定不是某些场所伪装的？？？
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一口气没憋住，连忙抬头换气。这一睁开，浴室的景象变了，一间熟悉的实验室。
薄荷站在实验室的门口，看见解剖台旁边站的人是贺究，他正在解剖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身后站着镰刀怪物，她依稀记得解剖台上的人和自己搭过话，但不是什么好话。
‘什么男朋友，你不就是靠着身体抱到boss大腿！’
‘我们担惊受怕死里逃生，你却在boss的保护下通过，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没在意，只是和贺究简单提过这件事。
当晚，那个人躺到了贺究的解剖台上，痛苦挣扎。
贺究眼里的淡漠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好像发现了她，走过来的时候说了什么，但她听不清，又像是耳朵被什么东西捂住。
‘薄荷，忘了这件事。’
‘他很危险，把他也忘了吧。’
‘我会保护你的，而他只会删掉你的记忆。’
“薄荷？薄荷！！”
听到贺究急切的喊声，薄荷猛然睁眼，下一秒就被人拉出水面。
入眼的人是贺究。
贺究满眼焦急，他捧着她的脸说话，她还是听不清，只能睁着大眼看着他，不断地喘息。她似乎憋气太久，看人都出现了重影。
嗡——
她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大，整个人晕乎乎的。
“薄荷你睁开眼看看我！！”
“薄荷——！！！”
薄荷骤然清醒，眼前是闺蜜放大的脸，背景是房间。
见人清醒，尾雀惊喜，扭头朝浴室里处理东西的贺究喊了一声：“贺先生，薄荷醒了！”
浴室里无人回应。
尾雀不满地“啧”了一声，看向薄荷，满脸嫌弃：“你怎么看上他的？光看脸也不行啊，下饭神剧那么多，你非得看着那老男人的脸才吃得下饭吗？”
薄荷：“……”
她懂了，闺蜜也是猪蹄子变的。
“你？”薄荷凑近尾雀的脸左看右看，确定是本人后，她又捏了一下对方的脸：“是活的吗？”
“我当然是……”尾雀说完又止住，她像是想起什么，眼神飘忽：“当然是顺着网线爬过来找你的呀！”
“你看我信吗？”薄荷面无表情地说，“不要扯开话题，我问你是不是活人。”
“你觉得我像活人吗？”尾雀又把问题抛回去。不等薄荷回应，她起身下床往浴室过去，边说：“贺先生你还在里面吗？贺先生！贺究！”
薄荷冷哼一声，也跟了上去。
要说尾雀也是玩家，她才不信呢!
贺究站在盥洗台前，盯着空荡的镜子板不说话。
这面镜子碎了很多年，一直没换过。
先前他进来的时候，薄荷直接转过来面对他，并没有出现看镜子的动作，除非是在他进来之前。也是，她都把项链摘了，不可能没看“镜子”。
尾雀看见浴室里只有贺究一个人，忙问：“那东西呢？”
贺究没回应，扭过头看薄荷，问她：“你刚刚洗澡的时候，照镜子了吗？”
尾雀也闻声看薄荷，等她的答复。
“是看过镜子。”薄荷脸色不太好，她一进来就注意到空了的镜框，要说镜子碎了也该有碎渣，可浴室里干干净净，不像是镜子碎了才没的。
她觉得自己能顺利洗完澡也是个奇迹，可能鬼也觉得洗澡的时候把人吓到光着跑也尴尬。
“镜子里有什么？”贺究问她。
“啊？”薄荷被问懵了，“镜子里不就是……我。”她说着背后有些发凉，凭空出现的镜子，里面的“人”也不一定是自己。
“你确定是你吗？”贺究说。
“刚才确定。”薄荷干笑，“现在不确定了。”
贺究看着薄荷的眼睛，隐隐觉得不对：“薄荷，你刚刚在外面和谁说话？”
“啊？”薄荷彻底懵了，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尾雀，却发现身边没人了，汗毛瞬间炸起。她摸摸发凉的脖子，细声道：“和尾雀。”
听到熟悉的名字，贺究脑中浮现一个黑影，脸色一沉，忙拉着她从浴室出去：“它还在！你在房里等我……”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闪了一下。
“砰！”
同时，房间门从里面被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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