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手机一震，屏幕亮起。

        何：下大雨了，我要来接吗？

        齐知远：不用了，我坐同事车回去。

        何：你是不是不用加班，我还是来接你吧。

        何逊今天还蛮上道的，齐知远心想。

        齐知远：那麻烦你了，稍微早点吧，五点半，我怕下雨天堵车，注意安全。

        公司的签退时间比正常下班要早半个小时，大概是因为劳动法？但真要加班的时候也不只是半小时就能干完的。吐槽归吐槽，齐知远灵活地钻了制度的漏洞，打卡下班。

        何逊已经在外面了，换了辆车，有点骚包，红色的宝马。要不是何逊鸣笛，他还真不会想到这是何逊的车。

        大红色以前也很常见，不过近几年马路上都是黑白灰居多，这才显得红色骚里骚气来。齐知远坐上车，车里空调打得不低，乍一上车人还很热。车载电台也是本地的电台，喔，上次清明的路上没有开。

        齐知远没说目的地，他默认了何逊把自己载去他家。

        齐知远怀着这样一份隐秘的期待，也就忘了之前纠结的事，何逊却把他载到了家，齐知远自己的家。

        齐知远有点愣神，但还是下了车然后说再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电梯，电梯墙倒映出一张模糊的脸。

        不是失落，谈不上失落。齐知远进了家门，有点懒得动弹。晚上喝八宝粥算了吧，八宝粥还是上次跟何逊一起出去的时候买的，齐知远依稀记得何逊挺喜欢喝的，虽然他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这甜腻的口感。

        吃泡面还要洗碗，还是喝八宝粥吧。何逊根本没有和他提分手，他却像被先提分手了一样。

        下次如果和何逊打电话就讲清楚，齐知远恨恨地想。碰了这么一遭，齐知远仿佛全身精力被掏空一样，躺在床上无谓地刷着手机，很累，然而又不自禁得报复性熬夜。

        熬夜喜提两颗大痘，里面大概是脓水，摸到四周还会痛。

        不知何逊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还是单纯忙，昨晚也一直没给他发消息，就今天早上发了一个早上好。

        齐知远懒得回，装作没看到。大概是这段时间过于放松了，上头来视察，好多人摸鱼被逮了个正着，齐知远因为郁闷反而没偷闲，不过他作为组长，还是被抓过去问责了。

        可能因为领导训话的艺术实在太过高超，加上这件事齐知远本来确确实实就有责任。等训完话齐知远莫名气顺了，是他最近飘飘然了，没沉下心。

        至于何逊的事，冲动散了，退缩就起来了，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的结果就是接下来和何逊都没怎么聊天，一方不想聊，这个天自然就被聊死。

        齐知远想穿回去抽自己一嘴巴，好好的提这事干嘛，好了，这下子，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主演正打算谢幕，配角却姗姗来迟地打算上场了。

        齐知远收到了何逊母亲请求添加好友的通知。他已经不想去揣摩何逊知不知情，何逊母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非常偶像剧套路，坐在星巴克吃甜品的齐知远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下一秒就是经典场景，何逊母亲拿出一张支票，对他说，给你500w，离开我儿子。

        等何逊磨磨蹭蹭把甜品吃完了，想象中的场面还没有来。他抬起头，疑惑地和何逊母亲对视。

        总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何逊母亲对齐知远接受还挺良好，估摸着也大致调查过他的背景，知道齐知远之前的一些事。

        比如他住过“北欧time”，比如他在h城久病无医最后去世的母亲。至于专业，工作，这一类表面的消息自然也就不必多说。

        他看着何逊母亲，想到自己的父亲。

        其实没什么共同点，顶多也只能宽泛地说一句“他们都挺爱孩子的”。

        何逊母亲确实对他有甚多了解，不过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就快要和何逊结束了，齐知远默默在心里替她补充。

        整体谈话的氛围比较轻松愉悦，何逊母亲临走时从长辈的角度劝勉了一下他努力工作，和何逊好好相处。

        齐知远回想了自己这些天的所做作为，故意晾着何逊，好像是有点过分。

        他拿起手机，给何逊发了条微信。

        齐知远：刚才和你母亲见了一面。

        何：我以为她明天才会来找你，我妈应该还好相处吧。

        齐知远：嗯。

        何：那我晚上来你家吃饭。

        齐知远把打了一半的句子删掉，回了个“嗯”。

        何：我会带菜的，你别买了。

        齐知远：ok。

        正话反话都让何逊讲完了，剩下还要他讲什么呢，齐知远驱车回家。那下午剩下的时间，就把家里打扫一下，迎接客人。

        这顿饭吃得很沉闷，齐知远看何逊几度欲言又止，心里更加不爽了。等何大少爷吃完了，齐知远收拾碗筷的时候没绷住，忍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闷，问何逊到底干什么吃的。

        话还没说完，先把自己逗乐了，也许是情景的缘故，齐知远一开口就错乱了，还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何逊也笑了，“我吃的都是你烧的。”齐知远今天因为单方面看何逊不顺眼，烧饭就没让何逊插手，甩给他一摞鸡汤，让他自娱自乐去。

        在这种时候，何逊的聪慧就显得无用甚至讨人厌。

        何逊说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在调整一下，会处理好这段感情的。

        所以呢，就显得他在无理取闹是吗？

        何逊一把抱住了齐知远，附在他耳边说，“别再不高兴了，是我不够浪漫。”

        浪漫这个词真是被滥用了，齐知远心想，干点世俗以外的事就算浪漫了，如此浪漫的何逊居然败在了不够浪漫上面。

        不过他总结的不错，齐知远的腰被何逊的手臂环住，不痒，但足以心猿意马。

        何逊说我怕你觉得进展太快。

        齐知远缄默，他确实有过担心。

        何逊又说不要按你的节奏或者我的节奏来，就按照它原本的节奏来，可以吗？

        “好。”齐知远觉得句号被他答成了波浪号。拥抱突然松开，何逊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抱歉，我没忍住。”何逊目光盈盈，眼波流转。

        “没关系，”齐知远慌忙回答，“啊我是说这可能就是它的节奏。”脸颊从何逊刚刚亲过的地方开始烧起。

        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何逊也脸红了，粉粉的，耳朵尖则像猪耳朵那样熟透了。齐知远忍不住薅了两把。

        “抱歉。”

        何逊顺势抱住了他，“那就再抱一抱。”

        过了好一会何逊才松开手，齐知远觉得自己是在cos红鼻子小丑，说快的是他，摆脸色的也是他，现在这意犹未尽的也是他。

        齐知远送何逊送到了停车场，“回聊啊。”何逊冲他摆了摆手，发动油门走了。

        齐知远慢慢踱回家，是时候给父亲打个电话了。虽然现在他仍旧不确定他跟何逊能不能走下去，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对男人会有那方面的感觉。

        齐知远没直说，大概就说了一声万一没子嗣的事，老头儿没有正面回来，让他自己决定就好。电话后半部分内容就是齐知远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劝父亲多保重身体。

        如果说何逊母亲对这件事的反应是超出了预料的话，那自家父亲的反应，就完全在意料之外了。自母亲去世，原本寡言少语的父亲就更加沉默了。

        他好像没什么在乎的了。

        这话不对，齐知远反驳自己，归根究底人真正需要在乎的东西很少，水，食物，以及空气，这是生存必需。

        而情感本身就是奢侈品，聂鲁达都愿意用空气去换一抹微笑，父亲这样低物欲的人，奢侈品本来就不需要太多。

        而自己，相较于父亲，要贪心得多。

        如果想要，就要主动争取。

        鹤望兰已经差不多占满了一个盆，它需要换个环境了。齐知远特意去了公司一趟，把鹤望兰抱回，公司里新招的韭菜在兢兢业业地加着班，渴望展露自己的才华从而被重用。

        今天解锁了新的地点，终于不是他家，何逊家，或者说“北欧”茶庄了。主打意大利菜的特色餐厅，菜单也是中意双语，两人点的倒是中规中矩，海鲜披萨、意面和冰淇淋。

        味道也中规中矩，好吃归好吃，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点。

        “去滨湖游船吧。”何逊提议。游船所见的风景，与岸上大有不同，别有风情，但触手可及的也船栏，座椅，水波荡漾，美景被粉碎了。

        上次公司小组团建也包了一艘船，结果都窝在船舫里打牌。再之前带父亲来，天有不测风云，大雨忽至。船里倒是不漏水，只可惜父子两人都没带伞，感叹完“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下船躲雨的狼狈了。

        何逊也触景生情，问他有没有想起之前划船的事。

        齐知远努力回想，恍若隔世，高二一年仿佛包揽了十年的逸事。

        当年真傻，齐知远自我评价。

        何逊歪头，“我怎么觉得你没有那时候有意思了？”

        齐知远反击，“你也没有以前有意思了。”何逊没脸没皮，“那正好，我们凑合凑合过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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