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六章
不过,他对h城朦胧的好感,却也是因为医院而产生的。
是小满之后一天,齐知远记得很清楚,因为何逊小满那天还用电话机和他外婆打了一个电话,老人家絮絮叨叨了半小时,说乡里农事忙,就不用去看她了。
祖孙和乐,齐知远有些羡慕,他和外婆就没有那么熟。结果第二天何逊外公就给何逊打来了电话,说外婆脚扭伤了,现在舅舅带下来,等下让何逊送到医院里检查一下。齐知远思量,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老人家筋骨脆,还是多注意点好。
他又想起上次没有礼貌的不告而别,左右也没什么事,他就和何逊一起去接老人了。路上的气氛很愉悦,何逊的外婆是个宽厚大气的人,话多,但不惹人厌烦。
她还讲了很多何逊的事,对他现在清闲的生活也没有不满,没有何逊父亲那样恨铁不成钢的逼迫。
“赚钱就是为了享福啊,不享福赚那么多钱干嘛,不知道享福赚多少钱都是苦的。”何逊外婆对钱看得很开,对何逊父亲隐隐有些抱怨,然而车里三个人,都是何逊父亲赚钱之后的既得利益者。齐知远苦笑,何逊要不是不差钱,住宿费就不会说的这么低,周末还会带他四处逛逛。
等到了医院门口,气氛就不怎么美妙了,杂七杂八的亲戚已经在等着,赶着与何逊外婆客套,还买了保健品水果之类来讨好老人家。
齐知远站在一旁,被忽略得彻底。他倒没有因为这个玻璃心,左右人家才是一家人,他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呢?于是跟何逊说了一声去四周逛逛就退开了。
何逊回他,“好,你别走太远,到11点的时候我送你回去。”
齐知远没走太远,他怕自己路痴等一下找不到地方。他去副食店买了瓶果粒橙就回来了,何逊外婆大概已经被簇拥着送去检查了。
或许是因为何逊保证了会来接他,齐知远摆脱刚刚那种社交恐惧之后就变得闲适起来。他找了个大理石墩坐下,观察眼前来来往往的人。
来骨科医院基本都是老年人,齐知远不怎么担心会碰上同学老师,而且,他是陪别人来的,不会有去探望母亲然后碰到熟人的尴尬。
齐知远晃荡着腿,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果汁,可能是只喝果汁的缘故,有点腻,没印象中那么好喝,果肉也变得稀少而一般。
母亲对“垃圾食品”的严格管控因为客观原因被迫消失之后,他放开了自我,尝到了很多以前不让买的东西。像果粒橙,他只有在酒席上有幸喝过几次,还是母亲耐不住对方劝喝的热情才让他喝的,不然就太不给面子了。然而母亲还是暗地里会用手捏他的大腿,示意他少喝一点,或者小声提醒让他别喝了。
每次听到这个齐知远就会猛吸一口再把杯子放下,换来母亲一记白眼,小时候的齐知远砸吧嘴回味,其实还挺赚的,不就不痛不痒的一记白眼。要是母亲每翻一次白眼就能吃一口自己想吃的,那他不介意一直被母亲翻白眼,可惜一记白眼是个警告,如果再不听的话结果就没那么简单了。
有对夫妻在吵架,用的外地方言,口音也重,齐知远听不明白具体,老人,大概是那位妻子的母亲,坐在轮椅上,神色悲凉。齐知远心想应该是医药费的事情他们起了争执,贫贱夫妻百事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吵得很大声,吸引了其他路人侧目,甚至还有人出来当了和事佬。男人怒气冲冲,撇下她俩离开了。女人把老旧的皮包甩到肩膀上,拉着老人也走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劝女人离了算了,又有人劝那个劝离的人,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当事人都离开了,剩下的人有些话题便拐到了婚姻上。齐知远没结过婚,不懂,他作为子女也不好瞎评判父母,这种事上,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旧的去了,新的来了,医院门口的人换了好几拨,齐知远也把果汁喝完了,不过他懒得起身扔,就拿在手里捏着玩。“嘚啵”“嘚啵”,塑料凹下去又还原。
突然就被人叫住了,有两个姑娘问他路。衣着挺暴露的,是露脐装,齐知远不好意思看,就只能和姑娘们对视。齐知远坐着,不太好对照身高,不过他觉得两个姑娘都挺高挑的。齐知远说自己也不知道路,其中一个姑娘就说没事没事。齐知远注意到那个姑娘还穿了舌环,另一个姑娘则是穿了鼻环,除此之外,都还有好几个耳洞,戴了夸张的耳饰。头发倒没有“杀马特”,但也染了黄色。
对于耳环,没什么好奇怪的,至于鼻环,齐知远也在《西游记》的电视中见过,舌环还真是第一次见,随着舌头进进出出,引人注目极了。
两个姑娘似乎都是有现在说的“社交牛逼症”,见齐知远对舌环好奇,就拉着他多聊了两句。旁边的一个婆婆也参与进来,问她们打这个疼不疼,有没有影响吃饭生活,两个姑娘笑嘻嘻,一点也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耐心对婆婆回答了问题。
婆婆又问她们哪里人,在哪里工作,也都一一回答了。是四川来这边打拼的,现在当模特,工资待遇挺好的。今天是约了朋友一起玩,没想到不熟悉路找不到地方。婆婆就很热心地带她们去了。
齐知远留在原地没动,他有点摸不准,或是说有点讶异婆婆的态度,刚刚那两个姑娘放在母亲眼里,就是“不良”,就是“社会”,就是“混日子”。
但他又结合了一下姑娘们的自信,大概因为h城毕竟是大城市,城里人见的世面多,更加开放包容。
家庭纠纷无可避免,婆婆随和自然的态度,两个姑娘不卑不亢的态度,狠狠打动了齐知远封闭的心。等之后看见何逊,就更是感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了。
七夕,何逊这边自然也不会忽视了齐知远,送了他一块手表。标签还在,certina,六七千的样子。对何逊来说不多,对自己来说也不贵得离谱。
是机械表,样子不错,也确实就做个样子。推崇重金购买手表的时代已经过去,卡西欧之流显然吃的更开。
齐知远拿到表之后调时间习惯性地调快了5分钟,调完一愣,但调完也就懒得修改了。
因为看商品简介,冰淇淋机制作起来还是蛮省时省力的,齐知远索性就再拎了一箱酸奶过去,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当场做一下尝尝。
闲来无事,齐知远跟何逊就打算试试。把酸奶和白砂糖倒了进去,何逊家里又刚好有芒果,于是又切了两个放进去。
“30分钟?”何逊问。
“嗯。”齐知远抬手看手表,记录时间,刚收到的礼物很有存在感,他都忘了还能用更为快捷的手机计时。看完手表又看手机,5分钟的时差很是惹眼。齐知远苦笑,以前不知真假的鸡汤喝多了。
中国古代的励志故事还大多经得起检验,那些名人的故事就可能是掺了水分的软文了。齐知远记不得是哪位商界大佬了,反正是说他手表调快五分钟警醒自己,从来不迟到,即使有突发状况也能多五分钟的处理时间。
齐知远是四年级的时候,期末考得好,他有个阿姨给他买了块手表。小孩子嘛,贪睡,睡醒迷迷糊糊看到时间也反应不过来被自己调快了,于是齐知远的起床确有改善。小学一节课四十分钟,下课十分钟,不知为什么上下课卡的不是整十的分钟数,调快五分钟之后,卡到整十也顺眼了许多,于是这个习惯就一直被保留。
其实也没多大用,尤其是别人问时间的时候还要做个减法,减法做多了也就成了习惯,调不调快意义不大。但总归,日积月累之下,也就构成了他齐知远。
冰淇淋做好了,口感绵滑没有沙冰,不错,何逊也这么评价。因为用的是酸奶,没有奶油那种香甜的气味,不过无伤大雅。
瓢羹有点大,冰淇淋蹭在了嘴角。还没等齐知远反应,何逊就已经抽了张餐巾纸递过来。
“谢谢。”被何逊如此关注,他有些不好意思。
何逊调侃他,“愣着干嘛啊,要我替你擦吗?”眼里盛着笑意,盈盈漾漾。
齐知远连忙拿着纸巾往嘴边一抹,“好了吗?”
“还有一点。”何逊凑近,用食指中指夹住餐巾纸,然后拇指顺势向前,带着餐巾纸划过齐知远的嘴角,替他擦去残留的奶沫。
齐知远面上显山不露水,心里却在想这种场景放到偶像剧里是会把镜头慢慢拉近的吧。何逊不知是基因的原因还是练了毛笔,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庆幸自己还好不是个手控。
浪漫的氛围已经营造出来了,齐知远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我爱你?太莽撞了吧。
他努力回想着有什么可以说的,一不小心憋出了一句“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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