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湖中腾起的巨浪也掀翻了姜承的小船，所幸虞了凡水性也不赖，他们二人很快又重新上船继续向前划去。
殷珣虽挨了一剑，却又重新站了起来，说道：“哥哥，你已耗尽灵力，这下没法阻止我了吧？”他一个闪现就到了姜承的船上：“大哥这下可护不住你了，乖乖交出灵魂石，你们也许还能见最后一面。”
姜承心知他并非虚张声势。这一夜发生的事，姜承尚未来得及仔细思考，可是他明白，那个姜大哥不是他的敌人，就算他不是自己的亲大哥，就算他对自己多有隐瞒，但此刻，他也已拼尽了全力在保护自己。
姜承眉眼中透出的悲伤让殷珣的眉头略蹙了一下，姜承说道：“看来这颗灵魂石真的很重要，以至于你连兄弟都狠下杀手，既然你这么想要你就自己去拿吧！”说罢他使出全身力气将灵魂石掷了出去，那颗灵魂石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银色弧线落到了远处，瞬间，湖面都被照亮了。
还没等殷珣做出反应，姜承便大喊：“跳！”他和虞了凡齐齐跳下小船，潜到水下，姜承在虞了凡背后写了两个字，就朝无字碑的方向游了过去。殷珣顾不上他们，顺着光亮去找那颗灵魂石了。
车窗外照进来的光亮把姜承从梦境中拖回了现实，他发现自己下意识的一直摸着颈脖间的那条红线，只是那颗圆珠，不是，是那颗灵魂石早已不在了。
原来是要进站了，车轮发出刺耳的声音，车身在巨大的震动中渐渐地静止了。虞了凡被这晃动快要弄醒了，姜承手心的银光缓缓流过，虞了凡就又沉沉的睡去了。
姜承掀起窗帘的一角，看到窗外是一个小小的车站。他看了看站名，知道这里已经离他们的目的地不远了。姜承轻轻地走出房间，下了车。
站台上除了几个乘务员在忙着，四下都是黑漆漆的，但是隐约可以看出车站被崇山环抱着。姜承抬头看了看天，月光映照出厚厚的云层，夜风吹在姜承的单衣上颇有些寒意。
忽然，姜承感受到了一阵灵力的流动，就像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了涟漪一般，他正想随着灵力的流动走过去，一名乘务员冲他喊道：“车快开了，上车啦！上车啦！”
姜承顿了顿脚步，想了想，还是回到了车上。“那个灵力如果是在召唤我，必定还会再次出现的。”
列车再次出发了，窗外只剩下了漆黑。想到后面的旅程还不知道要面对些什么，姜承决定还是休息一下，他抚摸着颈脖间的红线，这已是姜熠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姜承拼尽全力的游上岸径直奔向姜熠，看到姜熠满身可怖的黑紫色伤痕和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只觉得揪心一般的疼。姜熠看到他，努力探起身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微微的笑着叹了口气道：“承儿，你还是没变啊！为什么要回来？不要怕！为兄在你身边，必会护你周全。”
“我……”姜承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半抱着姜熠，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感觉的到姜熠的身体已几乎没有了温度。
殷珣拿到了灵魂石，已经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这边，他嘲笑的说道：“哥哥，你还能凭什么护着他？你早已自身难保。”
姜熠在姜承的搀扶下，艰难得站起身，他对姜承心说：“承儿，是是非非已无法解释，但是你要记得为兄从不曾怨你、恨你，这三千年都是为兄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的路还很长，为兄只愿你今生能幸福平安，永远与过去斩断。灵魂石会始终护你周全，不要怕！”
说罢，姜熠一只手大力地推开姜承，另一只手扯下颈脖上那颗圆珠，用法术将其震碎。只见那微弱的红色光芒汇聚到了姜熠身上，姜熠随即召唤了一团深红火焰，点燃了自己，火焰越烧越烈，颜色也逐渐由深红变成了鲜红色，他回头看了姜承一眼，道别似的向他轻笑了一下，整个人彻底化作一团鲜红的火焰，包围住了殷珣。
“不——要——！”姜承撕心裂肺般的喊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姜承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哪怕只是个陌生人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与自己告别，任谁也无法无动于衷。
殷珣来不及任何动作就已被火焰层层包围，殷珣脸上的表情除了狰狞与不甘，竟还夹杂着悲伤和惊异。
“不——要——不——要——”姜承多希望今天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他的心从未像今天这样疼过，这种痛苦折磨着他的每根神经、每个毛孔，鲜红的火焰将湖面映照的通红，可是他根本无能为力。
“这个自称是我大哥的人，什么都还没有说明白！什么是非？什么恩怨？什么三千年？什么都还没有讲清楚！怎么可以就用这样的方式与我告别？”姜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失神的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知所措。
火焰中的殷珣，眼中的血色如同快要熄灭一般，变得越来越黯淡。只见他挣扎着拿出了木盒放出了那颗银色的灵魂石，似使出了全身的力量一般将它震碎了。
银色的光束瞬间穿透了夜空，那耀眼的光芒向着姜承喷涌而来，光芒所到之处，火焰也随之熄灭了。
与之前不同，此时被光芒笼罩的姜承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平静，就如同站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可是脚下却不断传来汹涌翻腾的力量，而那种力量浩瀚无边。他似乎能明白殷珣为何一定要得到这颗灵魂石了。
姜承慢慢的站起来看着已不支倒地的殷珣，大声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姜……姜大哥消失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珣那已失去血色的眼眸里竟透出了不舍和失落，他缓缓坐起，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哥哥啊哥哥，即便灰飞烟灭也要与我同归于尽吗？”他抬眼看了一眼姜承，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狠厉，“大哥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对他是一种解脱，对你也是。”
“什么解脱？你到底在说什么？”
殷珣勉力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这些元灵已经无法再被封印，日出之后，它们自然会消散，你就当今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吧！”说罢转身欲走。
“慢着！姜大哥说的是非恩怨是什么？三千年又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姜承上前想拉住殷珣，却被殷珣一个箭步躲闪开，姜承意识到殷珣也忌惮自己身边的光芒。他向着殷珣走过去，逼的殷珣连连后退。
“三千年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你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又怎能知道？！”
“我……”姜承停下脚步，他只觉得脑海里尽是混乱。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想知道什么答案，他甚至希望今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了他面前，就算不论前因后果，那个人也是因为他而消失的，就这样把这一切当做从未发生过，任谁也做不到吧！？况且他这十九年还有那么多的疑问，又怎能当做从未发生过！？
“元灵……这些元灵是我的，对吗？拿回它们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一切的答案？”姜承看着包围着自己的光芒，露出了无所适从的神情。
殷珣用那已经变成黑色的眼眸盯着姜承，平静地说道：“你已错了一次，不要一错再错！你与大哥缘分已尽，今生你好好为人即可。”
“我……我想知道答案！”姜承的语气里有一丝怯懦，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得到怎样的答案，他只知道无论怎样的答案都不会是喜剧了。
“呵……三千年了，大哥没变，你也没变。”殷珣的眉头轻蹙了一下，“大哥的封印我无法解开，你若真的决心拿回自己的元灵，就自己冲破封印吧！”
“如何冲破？”姜承睁圆了眼睛看着殷珣道。
“冲破封印需要强大的意志力，你若真的决心得到答案，自然可以。”殷珣苦笑了一下，
“还好大哥已形神俱灭，不然，他若在天有灵听到我告诉你这些，怕是此刻也要现身来与我斗个你死我活。”
那一瞬间，姜承似乎看到了殷珣眼中含泪。
殷珣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道：“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姜承沉默不语。
“你我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说罢，殷珣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一夜的混乱随着殷珣的离去终于全都平静了下来，姜承看了看四周，若不是那无字碑旁散落的围栏，那枯死的梅树，那碑上的血迹，还有那地上的焦痕，姜承一定无法相信这一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走到无字碑前，用手摩挲着那二十四个字，喃喃自语道：“这是谁刻的字呢？是那位姜大哥吗？又是为谁而刻呢？这石碑下埋藏的是我的元灵，那应是为我而刻吧？”
“元灵？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这东西吗？”姜承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些包裹着自己的光芒。那光芒竟如同会意一般，都汇聚到了他的手心，聚集成一个银色的小球，发出夺目的光辉。
“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殷珣的话在耳边响起，姜承无力地靠着无字碑缓缓坐下。
这一夜竟如此的漫长，大约是太疲惫了，姜承知道自己开始做梦了，他又梦到了那个站在山崖上的火人，他恍然大悟般心道：“原来那个燃烧的火人也是在保护我啊！”
他听到一个孩子在哭喊着：“父亲……父亲……”，而有一个人一直在安慰着他道：“承儿，不要哭、不要怕，为兄在你身边，必会护你周全。”
那个孩子的脸姜承认得，那正是他自己五、六岁的模样，而那个自称是兄长的人姜承也认得，那正是姜熠。
姜承感觉到自己的眼泪都顺着脸颊流向了颈脖，他抽泣着醒来了。元灵聚成的小球漂浮在他的眼前，他看到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了。
也许答案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甚至不是他能承受的，也许不知道答案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他还是想知道，想知道一切的是非恩怨，想知道这跨越三千年的纠葛，想知道姜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终于打定了主意的姜承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那发光的小球，说道：“我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有强大的意志力，但我知道我不想被别人主宰命运，哪怕我的命运注定是一场悲剧，我也想自己去掌控！”
如同身体里有一个开关被打开了一样，飘荡的元灵终于找到了方向。一股强大的力量灌注到了姜承的身体里，让他的每个细胞都如同沸腾了一般，灼烧和刺痛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觉得自己就像从黑暗的深渊中一下子浮出了水面，那水面上闪耀的光芒让他睁不开眼睛。
光芒中有一个一袭白衣、一头银发披散的姜承正向着他走来，直到与他合二为一，那一瞬间，他看到另一个自己的眼眸是血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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