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想罢工十二天
天魅宗大大小小一千零八座悬空岛屿。
最漂亮的当属天魅宗主所在的主岛，最清幽荒凉的却是距离主岛最远的小岛。
此刻。师尊打量着这一个孤岛——乱石嶙峋，野草丛生，忍不住轻声叹息，问，“纤月，你……是否担心会被岛主发现我踪迹？”
纤月点头，“师尊，您虽以狐身骗过结界禁制，得以进岛，却并非……咳。”
说到尴尬处，纤月忍不住微微潮红了脸，咳嗽一声掩饰，“您晓得，这岛上只有鼎炉身份的男子才能入内。万一被发现了，您也会被沦为……”
师尊薄瓷般透亮的脸色上，也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沦为鼎炉。这四个字，太为刺耳。
幸好纤月小师妹及时住口了。
纤月最会察言观色，见师尊尴尬，立即轻轻扯扯他的袖子，让他在岛上一处石墩上坐下，仔仔细细说起了落雪阁变故种种，她又如何会沦为天魅宗女魔修。
她说的时候，双目通红，仿佛蕴含着无限酸楚，泫然欲滴。
师尊的手略微抬起，纤月以为师尊会像以前一样，在她哭着喊着说练剑好苦时，替她擦去眸中眼泪，却看到他伛偻身子，用手掌捂着嘴，低声咳嗽起来。
隐隐血丝，从手掌指缝间跌落。纤月悚然一惊。
“怎么了？师尊，您渡劫失败之伤，至今未复原？”
师尊点点头。
“很是奇怪。”他清清冷冷的声音中，却透着一线无奈，嘴角勾起苦笑，“昨日与你重逢瞬间，明明身子大好，今日却又弱了下来。仿佛是……”
他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原本透彻清亮的双眸再次浮起了一层薄雾，“仿佛双眸也要再次失明了。”
“再？”纤月忍不住捂住了嘴，“师尊，您失明过？”
“天啊，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记得了。应该是化为白狐，才躲过一劫罢。”师尊苦笑摇头，长发跌落肩膀，整个人看上去越发虚弱。
……
…………呵。
纤月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估摸着昨天樱桃小师姐说得没错，师尊渡劫失败的日子，又兼失明，都是樱桃在照顾。
可惜呀，连老天爷都不帮你呢，樱桃。你白白照顾了这些日子。
看，师尊记忆混乱，只以为自己化狐避灾呢。
纤月抬起纤纤玉指，轻轻替师尊梳理肩头长发，却又看似无意碰触他后颈大椎穴，实则在试探他灵力——师尊如今到底是修为跌到了元婴期？金丹期？不会是筑基初期罢？
可惜。令她失望的是，大椎穴涌出的灵力非常稀薄，怕是连一个炼气期大圆满都比不过。
弱到可怕。
师尊废了。他连当一个合格的鼎炉资格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张脸。这脸风光霁月，配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是，她贪图颜值？算了罢。
刚入宗门时不懂事，对师尊也有一层崇拜滤镜在，自然觉得师尊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如谪仙。
可她在魅宗熬了这些岁月，在宗主的指点下，劫财劫-色玩弄了多少世间清隽儿郎？
当时惊艳，不过是世面见得少。如今各色男子玩多了，都腻味了。
天魅宗最不缺的就是绝色鼎炉。
本来么。师尊对她一直是千依百顺，她说不愿意一招一式慢慢练基础剑法，他就能跳过基础直接教他精湛高阶剑术。
若他身上至少是元婴期功力，她乐得哄骗师尊，一起双修。
可现在呢？
还不如身强体魄的七师兄来得有用呢。
重逢的喜悦迅速褪去。
纤月脸上露出倦怠神色，“师尊，这岛屿岁偏僻，也有一座小小殿宇，正殿一间，偏殿三间。我如今是天魅宗主的左右侍者，不可长久缺席。”
她随手点燃一张“幻化符”，一个小小的纤月人影咯咯笑着出现。
“师尊，我知您双目有疾，让这幻影侍奉您一日三餐。我晚些再偷空来瞧您。”她露出一个温柔微笑，眼中仿佛酿了三月的桃花酒，“师尊，等我。”
师尊点点头。他看着二分之一大的纤月幻影，露出沉思。
纤月御剑飞到主岛去了，小纤月却一扫刚才的暧昧气氛，翘起小嘴，十分不满说，“讨厌。每次召唤我出来，都是让我挡枪。”
“你谁呀？是快瞎了么？去哪儿都要我扶你？”小纤月幻影十分不耐烦，“你身材高大，我这么瘦小，怎么搀扶得动你！是要活活累死我么？！幻影不是人？”
幻影是不是人，师尊不晓得。只晓得这个小纤月幻影嘴脸十分难堪，仿佛是一个“恶”版纤月，将她怨念全数宣泄于口。
所以。
是嫌弃他么？
呵。身为瞎子，谁都会嫌弃的。
经脉俱损，灵气复苏又只有昨日一瞬间。师尊低声叹息，声音仿佛是折断的古剑，磨砺低沉，“小纤月，我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是呢。”小纤月幻影立即呛声，白纱层层包裹的可爱身躯，本该宛如仙女，却露出恶魔般的笑声。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你就安安分分死掉，不要动不动诈尸，永远活在我家纤月大人的美好回忆中不行么？非要拖着病弱身躯，来拖累纤月大人？”
“万一被岛主发现，大人可是会被千刀万剐的呢。”小纤月幻影扬起小手，比划了一个撕成碎片的手势，“你如果真心喜欢我家大人，就该自裁，不要连累她！”
“……”
“自裁么？倒也不是不行。”渡劫失败之后，也不是第一次萌生死意了。
师尊眼眸中雾气更浓，似乎下一瞬间就要再次半明半瞎。
“哦，对了，”小纤月幻影咯吱咯吱笑着，冷酷的童声响了起来，“似乎听我家大人说过，落雪阁现任阁主穆沉玉，并不希望您回去掌权。”
“人人都当您死了呢。”她笑嘻嘻揭开伤疤，随随便便就撒了一把细盐，“您本就该为了纤月大人渡劫死去的，如今再为了她死一次好不好？”
明镜上人，好不好呢？
此刻。
天魅宗主岛偏殿，宗主正在小憩。纤月百无聊赖，把玩着手中铜镜，看着荒凉孤岛上，小幻影分-身的喋喋不休。她一开始是蹙眉的，暗叫不妙，召唤错了幻影。
她有“正邪双念幻影”，本想着招一个“正念幻影”来哄骗师尊，谁知这次召唤的居然是“邪念”。
本来想着，完了完了，要被师尊误会了，好容易累积起来的完美形象要毁于一旦了，却在小幻影问出这句话时，把手从乾坤袋中拿了回来。
等等。
她有点好奇来着。
想看看师尊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了她——就地自裁。
天魅宗宗主悉心教导她这些日月，挂在嘴边的就是“天下男修皆鼎炉”，说他们活该为了天魅女修而死。恰如螳螂，食物而已。
她对落雪阁失望殆尽，恨不得每一个人都魂飞魄散。即使是昔日爱慕过的师尊，也希望他能好好收场，成为她心尖一抹永远的朱砂痣——
总比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双眼快瞎，还非要来找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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