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薄发2
安全通道里空无一人, 楼梯下的角落里半明半暗,顾衍整张脸都匿在阴影里,长睫下的双眸漆黑, 紧紧盯着眼前嚣张的女人。
明明知道她跟他妈妈一样,心机深, 物欲重, 为了钱可以假装深情, 可为什么他还不断的想要找到她跟妈妈不一样的证据?
他明明最厌恶这样的人。
为什么却控制不住自己, 找各种借口接近她。
她就想罂粟一样,明知道不能靠近, 沾染上便戒不掉。
阴暗中,他喉结滚了滚, 声音很低:“我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欲|望,可以回来吗?”
洛音眼里匿着碎光,片刻后, 嘴角轻挑:“你满足不了,而且我现在有钱了,还要多亏了你呢。”
她的毫不在意终于击溃了他的理智, 顾衍忍着太阳穴跳动的疼痛,低哑地叫了声。
“音音……”
这声略带着妥协的称呼,让洛音眼里的挑衅慢慢归于冷漠。
“请叫我洛女士。”
忽略掉他眼里复杂的情绪, 洛音推开他,提着的那串钥匙发出叮当的响声,大踏步离开。
——
洛音下午没有课, 早早就去挑选了最新鲜最好的水果。
她知道顾爷爷关节风湿严重, 还买了很多对风湿有效的补品。
入秋了, 她又给顾爷爷买了两件带护膝的保暖内衣。
洛音提着几万元的礼品, 深吸了一口半山中的清新空气,按响了顾家老宅的大门。
这是她回报顾爷爷的开始,以后,她会好好孝敬顾爷爷的。
保安认识洛音,但此刻也一脸惊讶。
因为他没接到任何洛音会来的通知。
但他还是恭敬地将洛音请了进去,并告知她顾老爷子在后院。
洛音没用保安去通传,自己从客厅穿了过去,到了后院。
客厅出来有一条长廊,一个个拱门的造型让洛音得以藏身。
因为她听见后院里有点嘈杂,便顿住了脚步。
顾爷爷原来在会客。
顾爷爷洪亮的声音很有穿透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中住久了原因,估计唱个山歌都没问题。
“老孙,一会你找人给洛音打个电话,把她手里房子都租了得了,因为这事,我这两天都没睡好。”
被叫老孙的人说:“还让我们打电话?老王都让人发现了。”
顾爷爷:“老王那人不靠谱,就不应该亲自打电话,我就知道他得穿帮。”
另一位爷爷说:“我也一早就跟老王说,你叫你孙子孙女办这件事,他偏不听,说要亲自跟小洛音说话。”
老孙:“不过老顾,你也是的,人家小洛音那房子根本不愁租,你跟着上什么火啊?成天就瞎操心。”
顾爷爷轻哼一声:“你孙子创业时,你不也找人买他产品吗?”
老孙:“我那是亲孙子!”
顾爷爷不悦:“我这就是亲的!我能不担心吗?”
顾爷爷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洛音的耳里,荡在她心尖。
洛音眼前起了雾,导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影都模糊了起来。
人影故意压低了声音,靠近她:“洛女士,偷听呢?”
洛音:……
洛音眨掉了眼里的泪,看清了顾衍。
他眼袋略重,没睡好的样子,眼眶有点泛红,但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又让洛音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院子里的众人听到这边有声音,纷纷探头看过来。
没等洛音反应过来,顾衍已经先一步走出去,跟各位爷爷打招呼了。
落在后面的洛音只好掩去尴尬,也跟着走了出来,
院子外一片青山,因为刚下过雨,起了雾,灰蒙蒙的。
洛音和顾衍这对俊男美女,背对着如水墨画一样的山景,好似画里的人。
洛音有意跟顾衍隔离开,朝顾爷爷走过去。
顾爷爷从先前的愣怔中回过神,目光在洛音和顾衍间徘徊了一个来回,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洛音刚要解释,被顾衍抢了声:“我们来看看爷爷?”
这句“我们”就很让人想入非非,洛音想解释,被顾爷爷一声“哼”,唤走了注意力。
她回头看向顾爷爷不满的神色,只能蹲在他身边软声道:“顾爷爷,我不是故意不来看您的。”
一个炸雷在山间由远及近,轰隆隆地在院子上空炸开。
烟雾自山峦中一层层涌来,天色黑沉沉的,很快就辨不清远处的高峰。
顾爷爷看了看天色,转头睨了她一眼,指着稍远处的位置说:“帮我把那盆花拿来。”
洛音不疑有他,走过去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小盆粉色多肉,刚起身,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顾爷爷和他的朋友们显然是熟悉了山中下雨的速度,在第一个雷声响起时,就纷纷朝长廊走去。
洛音用手挡住头,刚要转身往外跑,一把雨伞就遮在她的头顶。
她心里一顿,扭头一看,竟然是保姆姐姐。
保姆姐姐指着院子前方不远处的透明玻璃屋,示意她跟着自己去避雨。
洛音为刚刚下意识以为是顾衍这个想法而感到羞愧。
头都没回,就急忙跟着快步走了过去,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有长廊不去躲,要舍近求远到玻璃屋。
更没注意到跟上来的顾衍。
直到在玻璃屋里看见了走进来的顾衍,洛音才恍然,是不是被顾爷爷套路了?
还好有保姆姐姐,可她把电子炉火点燃就找借口离开了,连把伞都没留。
而已经在客厅喝上热气腾腾龙井茶的顾爷爷笑得老谋深算。
好友竖起大拇指:“你这反应够快啊,这么会功夫就想到把俩孩子单独关一块这个馊主意了?”
顾爷爷摆手一笑,深藏功与名:“反应快谈不上,从他俩一起出现时,我就在盘算了。”
被盘算了的两人,此刻正在玻璃房里烤火。
玻璃屋外都是看似杂乱实则精心设计的灌木,只有一棵遮阴的树木。
屋内盛开着各种不该在当季盛开的花。
电子火炉的温度已经将洛音身前湿透的衣襟烤干了,她转过身,准备烤烤后侧的裤脚。
顾衍也在烤火,但烤得漫不经心。
他摘掉了眼睛,放置在一旁的木桌上,两只已经干透的袖口还被他放在火边烤,显然心思不在烤火上。
若不是雨水打着玻璃,此刻屋内就寂静得尴尬了。
谁也没想到,率先打破尴尬的是一只浑身被雨浇透了小猫。
这只落汤猫应该是只野猫,估计是趁着他们进门时偷偷溜进来的。
显然,它也想烤火,但是不敢靠近,只“喵”了一声,很警觉。
落汤猫的身上都是泥水,分不清什么颜色,看起来丑丑的,只有双眼是蓝色的。
洛音想起包里还有一盒蟹黄肉松小贝。
巴掌大的小盒装了两个,她今天起得早,买来当早餐的。
结果没吃完,剩下了一个。
洛音掏出糕点盒走了过去,谁知,落汤猫吓得立刻转身逃窜开。
它找到了安全距离停下,警惕地看着洛音。
“给我。”
洛音的糕点盒被一只大手拿走,修长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手心,洛音蜷了蜷手指。
顾衍将糕点盒打开,放在地上,然后拉着洛音后退了两步,观察着。
落汤猫犹豫了半天,见他们没动,它才慢慢靠近了糕点盒,闻了又闻,半天也没吃。
洛音有点耐不住性子,想要出点那种逗狗的声音,唤醒它的食欲。
手指却被捏了一下,她才意识到,顾衍牵着她的手呢。
洛音想要甩开,手指又被紧紧一捏,顺着顾衍指的方向看去,落汤猫已经开始舔肉松吃了。
洛音想起顾伯母说过,顾衍以前养过一只猫。
怪不得懂得怎么跟猫相处。
洛音刚想抽回自己的手,顾衍已经率先抽走。
他慢慢走到小猫面前,留了一只手臂的距离,然后停下。
落汤猫警觉地停了一下,见他没动,又去吃食物,它应该是饿坏了。
洛音也慢慢走了过去,蹲在顾衍身旁,一起看着丑丑的落汤猫吃东西。
落汤猫进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顾衍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在它头上摸了一下。
落汤猫缩了缩脖子,却没躲。
顾衍动作也舒缓了下来,又在它头上摸了两下。
这回它变得很顺从了。
五分钟后,火炉旁,两人一猫一起烤着火。
落汤猫已经被顾衍成功俘获,懒懒地趴在火炉旁,享受着阴冷雨天难得的温暖。
“你房间电脑里的那份合同,是怎么回事?”
顾衍一句话成功打破了静谧。
洛音神色一滞。
他不是早就看到了,还以为他没当回事,时隔这么久,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她想了想,直言不讳地说:“没怎么回事,就是我跟顾爷爷的一个约定,跟你无关。”
顾衍沉默了几秒,似乎蹲累了,起了身。
一旁烤火的落汤猫几乎快要睡着了,随着顾衍起身,它也跟着起来。
它原地抻了个懒腰,迈着优雅的猫步,跟着顾衍朝洛音方向走去。
顾衍在她对面站定,没戴眼镜的双眸里藏不住情绪,认真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顾衍:“你真的是为了钱才离开我的吗?”
洛音没躲避,迎上了他的目光,看似自愈实则被冷封起的心又隐隐难受起来。
他真的很擅长把她的伤口反复拔开,并撒上一把盐。
小雨滴答着打击着屋檐,半晌洛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啊,我当初为了钱接近你,现在为了钱离开你,不是顺理成章的?”
顺理成章到,他不该有所怀疑才对。
毕竟,他一直坚信她眼里只有钱。
洛音打开了玻璃屋门,冷风灌入,洛音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刚要走出去,顾衍却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浓密的眼睫低垂,遮住眸中复杂的情绪,嗓音压低:“可你之前也口口声声说喜欢我。”
洛音怔住,仰头看着他,清澈的小鹿眼闪烁,分不清是光还是泪花。
他神色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调侃,好似刚刚一瞬的深情都是错觉。
“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
洛音脚下被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倾,撞进了近在咫尺的顾衍怀里。
他突然不说话了,身体僵直,话音洛音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随着“喵”地一声,玻璃屋门关上,徒留落汤猫的背影,快速窜到了灌木丛中。
洛音浑身没有支点,只能抓住他的双臂,想借力从他身上起来。
可她一动,顾衍也跟着动了。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上,隔着轻薄的雪纺布料,传递着温度。
顾衍手指微动,又蜷了蜷,稍稍用了些力气,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她感受到了他胸口的起伏,随着他恢复了呼吸,变得越发没了规律。
洛音此刻也很乱,没办法猜测他此刻行为的寓意,只能双手用力推开了他。
趁着他还没回过神,她迅速夺门而出。
——
九月末的正午,校园里礼堂路的银杏树已经枝繁叶茂,阳光跃在金灿灿的叶子间,调皮地隐藏着自己的光芒。
洛音一下课就往西侧的大礼堂跑,一边跑一边看时间。
终于在规定时间跑到了礼堂门口。
周子学刚好也在礼堂门口,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保罗衫,像是刚打完高尔夫。
应该是周子学的爸爸。
洛音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没看见叶絮胭,才慢下速度,缓步上了长长的台阶。
她对周子学的爸爸报以微笑,周子学介绍道:“爸,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洛音。”
洛音大大方方地跟周爸爸打了招呼:“周叔叔好。”
周子学爸爸颔首微笑看起来很友善:“总是考第三的洛音,我记得。”
洛音:……
看来周爸爸对第二第三的名次有着莫名的执着。
洛音跟周爸爸礼貌地寒暄了几句,问周子学看见叶絮胭没有?
周子学诧异地看着她:“你别告诉我,你邀请的是叶絮胭?”
洛音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刚落,外联部部长梁行从正巧从礼堂里出来,热络地跟周子学和他爸爸打招呼。
他们寒暄完,周子学跟他爸爸先进去了。
梁行这才注意到等在旁边的洛音,纳闷地问:“洛音你这是……”
洛音神秘兮兮地说:“梁部长,我约来了一位你意想不到的人。”
梁行起了兴趣:“哦?谁啊?”
洛音卖着关子:“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礼堂前驶来一辆英菲尼迪,大家都很惊讶。
虽然礼堂门口有一条四排道的马路可以通车,但除非特殊身份的人,否则不准通行。
洛音感兴趣地盯着车,想看看来的是什么大人物。
车门开了,一个微胖的女人从副驾里下了车,然后女人下车后又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双黑色高跟鞋先从门后露出,接着是闪着鳞片一样的深蓝色鱼尾裙,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叶絮胭穿着一身精致的晚礼服,奢华的首饰将她衬得华贵无比,仿佛来参加颁奖典礼的。
洛音见状赶紧迎了上去,恨自己没带一把伞,没办法将她女明星的气场撑足。
叶絮胭却巧妙地躲开了洛音的接近,提着裙摆迈上了台阶,优雅地跟梁行打招呼。
洛音收敛了笑容,觉得事情不对劲。
她也快步跟上了台阶,听见两人的对话,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梁行:“叶大女神,你真是美出新高度了。昨天接到你电话时我还没敢相信是你本人呢。我代表公益社感谢你主动为这次助残活动献爱心。”
洛音嘴角抽了抽。
这个女人,竟然釜底抽薪,把她直接甩掉了。
洛音想了想,也没吃哑巴亏,挤出笑容站在他们之间说:“没想到,昨天我邀请叶学姐后,她又给梁行学长打电话了,叶学姐做事一向严谨,她可能是怕我说不清楚……”
“洛音,你说什么呢?”叶絮胭打断了她的话,“你也没邀请我啊,是我自己知道的这个活动,主动联系的梁部长。”
洛音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住了:“叶学姐,我们昨晚通电话的记录还有呢。”
叶絮胭瞟了她一眼,温温柔柔的嗓音里都是暗刺:“洛学妹,你不能为了几个德育分就撒谎吧?我们确实通电话了,但是你也没跟我说这件事啊。”
叶絮胭的傻已经深入洛音的印象了,所以她轻敌了,当时没录音,这是个严重的失误!
没想到,她现在变聪明了,还学会了倒打一耙。
梁行左看看右看看,叹了口气对洛音说:“小洛啊,你邀请不来嘉宾没关系,不能为了德育分弄虚作假啊。”
叶絮胭也貌似好心地劝道:“你想要德育分就要凭本事去获得,不能坑蒙拐骗啊,这涉及到人品问题了,我想帮你也没办法帮啊。”
洛音紧紧咬着唇,细软的声音里饱含着怒火:“德育分我可以不要,但是我没撒谎!我又不是没脑子,怎么会撒这种容易被揭穿的谎言?”
叶絮胭柔柔地说:“因为你知道,按照我的性格,我肯定会帮你圆谎。可是今天我想较回真,不是你邀请的就不是,我不能说谎。”
梁行摇摇头,看向洛音的眼神中有点看堕落少女的惋惜:“我那天请你邀请顾衍,你邀请不到就算了,可你不该故意骗德育分。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闹大,你可是要挨处分的。”
梁行还想说点什么,突然一抹身影让他眼前一亮,人群中那么显眼,想忽略都做不到。
洛音和叶絮胭注意到梁行突变的神色,纷纷回头看去。
一身白衣的顾衍正缓步上着台阶,黑色的刘海松散着,不似往常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微风拂过,有种凌乱的美感。
细细的镜框下,深邃的漆黑双眸掀了掀,嘴角漾起疏离又温润的笑。
叶絮胭笑容逐渐扩大,脸上扬起自得的笑。
她昨晚给顾衍打电话,让他跟自己一起来,当时顾衍没同意。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梁行惊喜万分,忙迎了上去:“顾总,真没想到您能来,我真是太激动了,是谁邀请您来的?我可得给记头功!”
叶絮胭甜声道:“阿衍是我邀请来的。”
梁行恍然大悟,看着两人笑得暧昧:“原来是叶女神,那就怪不得了。”
顾衍停在洛音对面,声音不高,却所有人都能听见:“你昨晚确实给我打电话了,可并没邀请我。”
周围人:……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叶絮胭脸色铁青:“阿衍,明明是我邀请你的啊!”
顾衍慢条斯理地说:“叶絮胭,你身为公众人物,怎么能说谎?
叶絮胭:?
刚刚热络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梁行尴尬地看看叶絮胭,试图缓和气氛:“顾总,您能来我们就蓬荜生辉了。”
顾衍指了指洛音,语气有些无奈,却隐匿着宠溺:“我也不想来,可她偏要我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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