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勾心
餐厅上面,有一间清雅的茶室。
室内宽敞安静,叶舒趴在巨大的玻璃幕墙上,专注地观察着楼下的一举一动。
这些玻璃都是经过特殊技术处理过的,从里面往外面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如果站在外面向里面看,只能看到一片黢蓝的反光。
茶桌前,罗家姐妹俩相对而坐。
罗青青略微有些疲乏,罗尖尖正在为她泡提神醒脑的花茶。
沸水注入白瓷杯,花瓣扭动着,随着水流的波动一上一下。等到水面平息,花瓣静浮,缓慢绽放,淡淡的幽香混着茶香直沁人心脾。
叶舒站在窗边看了许久,直到红发青年开火箭一样把红色的跑车开走,她才回头来茶桌上抓了一颗坚果丢入口中,但是把坚果嚼碎了咽下,她还是无法解开心里的疑惑。
“小青儿。”叶舒在茶桌侧面坐下,“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把电话给他,直接让刘秘书把便利贴和钥匙一起交给他就好啦,为什么必须分两次给呢?”
罗青青口中含着热茶,不方便说话,罗尖尖便替她答了:“小舒,不知道你听过‘性单恋’这个词没有。”
叶舒点头表示听过。
罗尖尖继续说到:“现实里有一些人在追到自己喜欢的人之后,突然就不喜欢了,这些人往往被认为是‘性单恋者’。其实不然,他们中有很多人是纯粹的渣,只有少部分人是真的有心理障碍。”
罗尖尖从桌下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摊开递给叶舒。
“根据陆昂的交往记录,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无论年龄大小、漂亮与否,他在追求每个女人之前,都任对方予取予求,但是得到对方后,却总是迅速感到厌烦而分手。大概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对付陆昂这种人,就得来回推拉,让他患得患失,心情像过山车一样上下、上下、上上、下下下下下……他就输了。”
册子沉甸甸的,叶舒拿在手里快速翻阅了一遍,看到记录在册的女生竟然有一百三十几个,忍不住用力捶了下茶桌,气鼓鼓地说:“还以为是个好男人,没想到和言狗渣一样!呼……真让人生气。”
“呦,小心把手给伤了。”罗尖尖抓住叶舒的拳头放在嘴边呼呼吹了两下,宽慰她道:“青青现在跟罗老师学习心理学呢,不管陆家的小子到底是真渣,还是有心理方面的障碍,青青和他来往没什么坏处,方便近距离观察。”
叶舒问:“观察什么?”
中午小青儿一反常态地答应渣男的邀约,她就觉得其中有古怪。回去越想越不得劲,软磨硬泡了好一阵,她舅才把餐厅是罗家的产业的事告诉了她。
她放下心的同时,当即怀疑最好的朋友有事瞒她,现在听罗尖尖这么说,更加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尖尖姐,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啊!”叶舒急得大叫。
罗尖尖微微一笑,将思绪拉到三天前。
话说叶舒结婚这天,最忙的人就是廖正凡了。
因为新郎新娘两边父母都去世的早,他是双方唯一的长辈,所以既要全程参与婚礼的各个环节,又要招待客人,维护现场的秩序,真是跑前跑后,到处赶场。
但在百忙之中,他竟还逮到了一个乔装改扮过的偷拍狂,从那人的相机里搜出上百张罗青青的照片。
事关重大,廖正凡把人揪到后院,交给罗家人处理。
那人看情势不对,不等审问,就全撂了。
他自述是京市陆家二少的御用侦探,专门替陆二少搜集猎艳对象的信息。
除了偷拍照片、打探女孩的隐私外,正在富豪圈里疯狂传播的,关于罗家小公主被人当作替身的流言,也是他散布出去的,目的是为了加大罗氏和言氏的嫌隙,方便陆二少对罗家小公主展开追求。
陆家是京市的老牌家族。尤其是最近几十年间,随着政策的改变、势力的更迭,原本不怎么起眼的陆家在已故老太爷的带领下,一路披荆斩棘,迎风破浪,跻身超级大家族行列,每代陆家掌权者都能成为京市的核心人物,影响京市今后的走向。
陆昂作为富贵的第四代,即使他的顺位继承权排在十名开外,但只要陆家不败,他就能富贵一生。
出生于这样大家族的人,要么成为指点江山的大人物,要么成为精通吃喝玩乐地纨绔。
陆昂属于后者,后者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男人竟然也敢觊觎他的掌上明珠,瞿连辉怒不可遏,当即扣了私家侦探的相机,把对话全程录音录像,连人打包发给了陆家现任掌权者——陆昂的父亲陆长明。
第二天,一家人还在笑“千亿富豪疑婚变”的花边新闻,陆长明就带着厚礼上门了。他诚意满满,直接向罗青青这个晚辈道歉,对自己教子无方做了深刻的检讨。
瞿连辉看陆长明这人能处,便留他吃午饭。
午后,两个年过半百的成功人士喝酒谈心。
喝到微醺的时候,陆长明开始向瞿连辉大倒苦水。
原话是这么说的:“陆昂以前也是个好孩子,但他母亲去世早,我又太忙,他从小缺少管教。青春期叛逆,这孩子没少受我打,皮带都抽断了十几条,但那孩子是个硬骨头,怎么打都不学好。现在孩子长大了,打也不好打,骂也不好骂,我听说您夫人是心理学教授,也是一位出色的催眠大师,可以通过催眠的手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我不求这孩子能有什么出息,只想让他收收心,别年纪轻轻的就把身体搞垮了,到时候我还得花钱给这小畜生换肾。花钱倒没什么,关键是我们陆家丢不起这脸啊。”
陆长明觉得陆昂是因为母亲去世早,受了刺激,有心理方面的疾病,需要治疗。但陆昂非常排斥心理医生。
于是,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陆昂就成了罗教授的病人。
不过,催眠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患者的性格和记忆,但它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容易诱发多重人格。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罗教授轻易不会使用催眠方法。她需要先观察陆昂一段时间,再制定适合他的治疗方案。
罗青青便自告奋勇,揽下了观察陆昂的任务。
理由相当合理:她想跟罗大教授学习心理学,顺便帮其他女同胞教训一下这个居心不良的海王。
陆长明当场放下狠话:“好,青青对陆昂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最好把他打得此生再也不敢乱搞男女关系,直接剃头发出家。”
罗尖尖不愧是编剧,整件事情讲下来,既详略得当,又生动有趣。
叶舒听得津津有味,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杯中的热茶终于饮尽,罗青青笑着接过话茬说:“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和你说。”
叶舒想想也对,眉毛一挑,特洒脱地说:“好吧,原谅你了。诶,不知道我的直觉对不对,感觉剃头出家这里也有好玩的梗。”
“没错,这个梗可概括为《冤种父子的互坑日常》。”
说起这个,罗青青短暂同情了一下陆家人。
“陆昂他爸为了儿子的身体健康着想,不仅背地里找了很多心理医生扮成秘书保镖之类的偷偷给陆昂看病,还寻了一些仙儿,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有个很神的仙儿看了陆昂的生辰八字后,告诉陆昂他爸,他儿子喜欢换女朋友的毛病不用治,也治不好,陆昂三十岁之前会用完所有的姻缘线,最终是和尚命。他爸便不把传宗接代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只盼他早点出家,陆家也好清静清静。”
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叶舒挤眉弄眼地和罗青青八卦起来:“他看着挺强壮的啊,难道也是外强中干?听说男人年轻的时候如果不节制,二十五岁以后,一年不如一年。陆昂今年多大来着?”
罗青青掐指算了算:“刚好二十五岁。”
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大秘密,两个女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罗青青:你怎么这么懂。
叶舒双手抱胸:别装,谁还不是个纯情lsp。
“不过,妹啊……”罗尖尖拎起茶壶,给罗青青面前的空瓷杯重新续上热茶,“你把电话给那小子,算是让他‘得’了,那接下来怎么让他‘失’呢?”
罗青青端起茶杯,脸藏在茶杯后面,拖长腔:“其实——”
叶舒立马“哼”了一声,捏住她的衣领威胁:“不许卖关子,快说!”
罗青青脸上露出一个焉坏焉坏的笑:“那个电话不是我的,是小丰村村长的电话。”
罗尖尖惊奇:“村长?”
“姐,你忘了我年初去山里干什么啦?”罗青青拿起手机扒拉了几下,把当时做公益的照片翻出来丢给她俩,“我们给山里的孩子盖的学校马上要竣工验收了,学校需要置办一大批办公用具。我看他长了一身腱子肉,精力过剩无处发泄,就给他找点事做做,顺便淬炼一下他的精气神。”
天气炎热,陆昂心里又藏着一团火,他一路超车,疯狂炫技,把其他车辆吓得纷纷避让。
回到别墅,他先去冲了个凉水澡,压住心里的那团火后,裹着浴巾出来,把空调开到二十度以下。
他坐在真皮沙发上,一边喝着冰镇过的苏打水,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那张粉红色的贴纸,眼睛含着兴致勃勃的笑,拨通了罗青青留给他的电话。
“喂?”听筒里传出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
陆昂一怔。
怎么是个男的,难道是她爸爸?
他立刻收起调笑的心思,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叔叔”。
“请问,青青在吗?”
“青青……你是哪个哦?”
不对劲。
尽管对方已经在尽力说好普通话了,但腔调里还是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显然不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更不可能是瞿连辉。
陆昂把电话从耳边移开,重新确认了一遍正在和自己通话的电话号码。
没错,是她给的那个。
他耐着性子向对面解释:“我叫陆昂,是罗青青的朋友。”
“你就是那个……罗老师说的那个……热衷于做公益的朋友!”对面的声音突然从迷茫变得热情,“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小丰村捐赠的两大车物资。我听罗老师说,你也跟着车队过来了。你们现在到哪了?都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我这就把锅坐火上,去村口的大路上等着你们……”
对面越说越激动,陆昂却气得想砸手机。但猛地将手机举起来后,他突然笑了。
有趣,真有趣。
能把他当傻子玩的女人还是第一次遇见。
显而易见,她一定是极聪明的女人,而聪明的女人往往更加神秘性感,对男人的吸引力也更鲜活持久。
为了那份持久,他就暂且按照她的游戏规则,一步一步来吧。
“陆老师,我代表我们村和村里的孩子谢谢像你和罗老师这样的好心人,又是给我们修路,又是盖学校捐物资的,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咋突然没声音了……喂喂……陆老师……你没事吧……陆老师……”
对面突然拔高嗓门,沧桑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洪亮有力,陆昂不防备,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
他将手机拿远了些,仔细询问了小丰村的详细地址和学校的需求,一字不差地写进备忘录里。
“欸嘿,搞定!”
罗青青笑着挂断村长的电话,摇头晃脑的样子看上去又坏又拽又骄傲,仿佛一只奸计得逞的猫。
叶舒双手托着下巴,痴痴地笑起来。
“真好。”她对罗尖尖说,“还能在小青儿脸上看到这种笑,一下子,仿佛又回到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把大人们搞得焦头烂额,我俩却只管憨笑。”
“确实,一切都在变好。”罗尖尖欣慰地叹了一口气,“小舒,等青青恢复记忆,你就把工作调回来吧。到时候你俩还像小时候那样,想怎么造就怎么造,姐给你俩撑腰。”
叶舒用力点点头,笑着笑着,一串泪珠突然滚出眼眶,在脸颊上滑出一道晶莹的泪痕。
罗青青放下手机,抬眼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一惊。在她眼里,叶舒性格生猛,荤素不计,和她是很像的。
她们这种人轻易不会流泪,一旦流泪了,必定是遇见了非常伤心的事请。
她一个箭步猛冲过去,搂住叶舒的肩膀用力晃:“怎么啦怎么啦,谁欺负我们家苏苏了?”
叶舒原本没怎样,却被她晃得头晕眼花。推开她,捂住脸假装打了个哈欠,低声埋怨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又被言狗渣的糖衣炮弹腐蚀了,我一中午没吃没睡,现在那是又困又饿。尖尖姐,我们三个当中,属她挣钱最多,让她请我们吃饭。”
罗青青噗嗤一笑:“早说啊,想吃什么,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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