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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故事(二合一)


秦苏不知何时从阴影处站了起来,秦望舒和夏波两人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根本没发现。她吃完了面饼,提着壶又走了过来,或许是吃了夏波的东西,吃人嘴短也可能是因为秦望舒在,她胆子大了些。

        壶里的水几乎是满的,她没动多少,走路时听不到沉闷的水声。她揭开了盖子,舔了舔嘴皮道:“我没碰到里面的水,都是倒在盖子里喝的。”

        秦望舒没在意这些细节,伸手摸了摸对方顺滑的辫子,想着之前的话道:“秦奶奶不喜欢秦老爷子?”

        “对。”秦苏皱了皱鼻子,她看了眼秦望舒,又瞧了眼夏波,犹豫了一会儿上前半步道:“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秦奶奶不喜欢她男人。”

        夏波见她愁眉苦脸的小大人模样嗤笑了一声,看对方闪躲害怕的眼神招了招手。秦苏见状瞄了一眼秦望舒,对方并没有任何表示后,她僵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凑上前。

        才到窗边,就被一只手掐住了脸上的软肉,不疼,惊得她瞪大了眼。夏波觉得她反应有趣,笑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吗?不知道还乱说话,不学好!”

        她愣在那里,被“不学好”三字羞得脸皮子通红,却因为记得对方掐着张雪脖子时的狠厉,迟迟不敢躲。整个身子绷在那里,只留了一双眼珠子在外死命飘向秦望舒,像是求救。

        夏波觉得她反应有趣,十几岁小姑娘鲜嫩的皮肤触感实在美妙,没忍住搓了搓。直到被秦望舒一巴掌打在手上,才注意到秦苏急红了的脸,讪讪道:“我这不是——开个玩笑。”

        许是自己也听不下去,一句话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没了声。秦望舒不吃他这一套,一把揽过秦苏护在身上,不客气道:“那这个玩笑,我能对夏军官开吗?”

        她知道夏波没皮没脸惯了,也生怕他再吐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话,才说完又立马堵住他嘴道:“秦奶奶不是童养媳?”

        秦苏捂着脸靠在秦望舒背后,她听了对方的话眨了眨眼,有些讶异,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她探了个头,白面的脸上有一块泛红的手指印,没敢朝夏波,便仰着头对秦望舒道:“秦奶奶和我们不一样——”

        她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卡在嘴里化成了面上的挣扎,好一会儿才有些扭捏道:“她过得太好了,所以才这样子。”

        似乎是因为开了头,她没再吞吞吐吐,又接着道:“秦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我没印象了,但我娘说她这辈子就没见过比秦奶奶还漂亮的姑娘。”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立马补充道:“我娘这辈子连镇上都没去过,她见过的人也就是出嫁前的村子和秦家村。”

        秦望舒摸了摸她脑袋,问道:“然后呢?”

        “最早的时候,秦老爷子的爷爷收养秦奶奶没想过这事,就当家里多了个孙女。随着秦奶奶样貌长开,村子里逐渐有人找来说亲,但都被拒绝了,次数一多就传出秦奶奶是童养媳这事。大家都说村长这笔买卖做得不亏,不过是家里添双筷子,没花一分钱就给自己孙子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媳妇。”

        “那时候打仗,外面到处都是饿死的人,村子里还能吃口饱饭。秦奶奶小时候很听话,所以秦老爷子的爷爷也很疼她,当眼珠子那种,比秦老爷子还宝贝。”她说得信誓旦旦,仿佛自己亲眼见过一般。可能是这些事已经过去太久了,她记忆有些模糊了,想了一会儿才道:“秦老爷子和秦奶奶以前关系挺好的,自从秦老爷子的爷爷去世后,就现在这样了。”

        秦望舒挑了下眉,她与夏波对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了然。她勾了勾嘴角,又垂下眼问道:“那秦奶奶女儿是怎么回事?”

        “啊!”秦苏听到这个,愣了下,一拍脑袋道:“这个说法太多了,但以前村子里有个神婆。每回家里有女人怀孕了,都会去神婆那里问问是男是女,男的就留下,女的就一碗药打了。秦奶奶和秦老爷子成婚后,听说肚子里一直没动静,她就常去神婆那里求子——”

        “求子?”秦望舒打断了秦苏的话,她似乎有些好奇,道:“后山不是有个寺庙,不去拜菩萨吗?”

        秦苏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立马点了点头。她解释道:“后山的菩萨不灵,拜了没用。以前香火旺过一段时间,但求子的生出来都是女儿后,就没人再去了,但神婆很灵。”

        她似乎怕他们不信,语气肯定道:“真的很灵。”

        秦望舒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知道很难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解释医学,便道:“神婆是不是有求子药?”

        秦苏睁圆了一双眼,她额前的帘盖儿本有些长,已经遮住了一小部分眼睛,可因为现在仰头的原因滑在了两边,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这不难猜,故事里一般都这么写。”谈到了她熟悉的领域,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很淡的自信。随后又伸出手,帮秦苏拨了拨脑门前的头发,待额头重新被遮住后,才放下手。

        她把秦苏从身后带到面前,拉开半步距离后,低下头道:“秦奶奶日日去神婆那里求子,服用了一段时间的药后,果然受孕。但神婆却说是女儿,秦老爷子的爷爷想要曾孙子,就想打了,可秦奶奶身体不好,神婆说打了就再难怀上了,于是秦老爷子和他爷爷日夜争执,最后还是留下了这个女儿。”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夏波也忍俊不禁,只有秦苏一副震惊的模样。“你怎么知道的?你问了村子里的人?”

        秦望舒想叹气,但想起自己之前对夏波说的话,又改成深呼吸。她手掌盖在了秦苏的脑袋上,对方脑瓜子有些尖,用句俗话来说是有些倒瓜脸,正好完美贴合了她手心。

        “烂俗的故事都是这么写的。姐妹争一男、兄弟争一女、恶婆婆嫌媳妇不下蛋,好不容易下蛋了又是个赔钱货、恶公公整日想着法子磋磨孙女,把她嫁给鳏夫换钱给孙子娶媳妇……太多了,多到你看了几本后闭眼就能说出里面的情节,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却看见秦苏发亮的眼睛,她微愣,又随即道:“但这些故事都会有个美满的结局,有恶婆婆就会有体贴的丈夫,有恶公公就会有善良的婆婆——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到结局也总是坏人死光,幸福美满。”

        她眼神有一刻的飘忽,可再看时又是没什么不同。她按在秦苏脑袋上的手用了些力,把对方头压得低了些。“女儿出生后呢?”

        秦苏还没从秦望舒的话中转过弯,她歪了下头,对方的手就顺势滑下来。“你猜不到吗?”

        “猜不到。”秦望舒看着她骤然暗下去的眼睛,目光闪了闪,又道:“如果我是这个故事的作者,我笔下的人物和丈夫关系不和,那一定是丈夫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要不就是他家里人对她不好,没本事找正主麻烦,迁怒罢了。”

        她点了点头道:“那女儿失踪呢?听说当时秦老爷子一直在找,找了好久才放弃。他和秦奶奶也是在那时候变成这样的。”

        “在对待孩子上,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只负责播种,就像是插秧。”她弯起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插秧也就那一会儿累,之后什么都不用管,孩子在女人肚子里长大,十月怀胎,血脉相连,所以说是肚子里的一块肉。这种感觉是隔着肚子的男人完全体会不到的,所以也基本上是母亲更疼惜孩子些。”

        她瞧了眼夏波,仿佛意有所指。夏波皱起眉,寻思了一遍自己之前所作所为,觉得事出有因,虽有错却情有可原,并非胡搅蛮缠,要真说起来反而是秦望舒自己掖着消息不报,实属小心眼。

        秦望舒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想茬了,她轻哼了一声,山神一事其实已经翻篇了,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揪着不放的人。但心里这么想着,却仍是不舒服,只告诫自己,夏波在外还有用。

        秦苏像是没听懂,又好像懂了。她没注意到秦望舒和夏波的“眉来眼去”,只道:“你是说秦奶奶也是疼爱自己的女儿的,比秦老爷子更疼爱?”

        她不明白,可又觉得秦望舒说得有理,于是又问道:“那她为什么不和秦老爷子一起找自己的女儿?”

        “因为她是知情者。”她怕秦苏没懂,又解释道:“如果你出去玩耍,你母亲不知道,她肯定会很担心,可她要是知道,她就不会着急,因为她清楚你会回来。秦奶奶的女儿也是一样,秦奶奶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她的态度和秦老爷子截然相反,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是她自己放跑了女儿。”

        秦苏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脸或许还未长开,小小的被这么一遮挡,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看了看秦望舒,又忍不住去瞧夏波,见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才慢慢放下手道:“她为什么要放跑自己的女儿,就因为——迁、怒?”

        她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说得不太利索,却也大致理解了意思。

        “人心很复杂的,你永远也猜不到另外一个人在想什么,只能在某些时刻模糊感受到。”秦望舒没回答,秦苏的问题已经涉及到了真相。若是换做平时,她根本不可能和秦苏说这些话,但现在——故事既然已经开始,就应该有个结局。

        她斟酌了一会儿,道:“如果我是作者,我笔下的母亲一定很爱自己的女儿。所谓母女相离,是她逼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因为她坚信,女儿离开这里才会有更好的生活,这是作为母亲的期望,期望女儿以后能过得好。”

        秦苏应了一声,揪着自己的麻花辫消化秦望舒的话,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秦奶奶是想自己女儿以后过得更好,所以才让她离开秦家村的?”

        她见秦望舒肯定后,又低下头,手指转着辫子尾巴,活像是要打个结。她道:“秦家村不好吗?她也说不好——”

        她顿了顿,到底没说出那个伤人的词,可在场的两人都是人精,怎么又会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夏波摊了下手,他不擅长哄孩子,做得最多的不是杀人放火却也几乎是在同一层面的意思,他爱莫能助,索性转了个身背对着秦望舒,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有句话虽然难听,确也是事实。”她抬起秦苏的头,面前这张脸还很稚嫩,稚嫩得连浅显的小心思都是一种天真烂漫。“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秦家村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有万般不好,但这里是你生长的地方,它养育包容了你所有,好的和不好的,所以哪怕外面再好,再繁华,我们都会想家。”

        “秦家村是你的根,你要是觉得它不好,那你就想办法去改变、建设它,不是和外人一样,质疑它。”她看着秦苏的眼睛,这双眼睛确实像她,可话到如此,天底下相似的何止眼睛,长相一样的人也不少。她不知道自己年少或者年幼时的眼神是否也这样。

        她家中有副铜镜,黄澄澄的,照出的人扭曲的只有大概。她小时没见过,后被教堂收养更没了心思关注这些,等到她有机会看见自己时,她已经长大成人。

        她微微弯了下眼睛,高人一等的冷清消失殆尽。“我要单独说些事,你可以先休息会儿。”

        她其实和张雪一样都是带有侵略性的美人,只不过张雪模样偏成了柔弱的白玫瑰,而她则是被清苦盖住了本色,但从抓眼而言,并无区别。

        只不过隔了几个小时,柴房里昨日的痕迹都还在。秦望舒指着里边被拢成团的草堆,又拍了拍秦苏的背,其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好在秦苏好奇心不重,她自觉地从秦望舒手里接过壶子,问道:“你不喝吗?”

        她的目光落在了秦望舒泛着皮的嘴唇上,对方没说话,只是舔了舔做回答。她唔了一声,算是了解,自觉走过去,又老老实实的背过身,捂住耳朵,让他们可以放心交流。

        “挺可爱的。”夏波笑道。“我觉得孩子都挺讨人烦的,尤其是自己生的,会哭会闹还会气人,偏生你又不能怎么样,就是来讨债的。”

        秦望舒刮了刮光洁的下巴,表示理解。她道:“想当爹了。”

        夏波被她吓得口水直接进了气管,咳得惊天动地,就连秦苏也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眼。秦望舒挥了挥手,让她安心,等了好一会儿,夏波才止住,他抬起涨得通红的脸,咬牙切齿道:“秦作家是有名的作家,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她嗤笑一声,又懂了。“夏军官也不一样,身居高位,这点面子都不会装?”

        他举起手,认输道:“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他迁让之意太明显,秦望舒没多少赢家的快感,但她也明白现在正事重要。于是把脱缰的思绪拉回来理了理,才道:“秦奶奶的女儿会不会在镇上或是城里?”

        她的想法多少有点异想天开了,夏波倒没说什么,只是就这点道:“你就这么肯定是秦奶奶放跑了自己的女儿?那辈人的事情,说难听点秦苏的亲爷爷没准都还没出生呢,那些听来的话,到底过了多少人的嘴,到最后又有几分真的?”

        秦望舒没吭声,夏波见她模样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他怕她真较劲上,有些急道:“就算是真的,你又怎么保证这么多年了,她不会记错呢?”

        她终于给了点反应。没全盘否认夏波的话,反问道:“那你说秦奶奶为什么不着急自己的女儿?”

        这问题一出把夏波难倒了。她没急着要答案,又继续道:“秦奶奶是童养媳,在这个家毫无根基,她的存在全仰仗秦老爷子和他的爷爷,所以她乖巧听话,这都是一种求生的手段。如果没有她父亲的事情,她和秦老爷子的日子应该是和和美美的,但一个基本上没怎么养过她的、只在血缘上有关系的父亲,难道比不上养了她十几年,给她吃给她穿的陌生人吗?”

        “那能一样吗?”夏波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和这个争上了,他吸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你知道吗?陌生人能和杀父仇人一样吗?我要是杀了你爹,然后再养大你,你能给我好脸色?”

        “你这是偷梁换柱。”她思路清晰,没被夏波掐头去尾的话带偏。她就对方提及假设道:“如果我的父亲根本没养我,我过得不好,经常被打骂,甚至被当成贮备的粮食对待,如果这时候有人杀了我父亲,给我吃给我穿,让我衣食无忧,这不叫杀父仇人,这叫天降恩人。”

        “你觉得父亲这个词,是什么?”她拦住了夏波即将要开的口,一脸正色道:“从生物学角度而言,父亲和母亲只是给予了你血脉的人,和他们是否承担起这个称呼的责任无关。同样你口中所谓的‘杀父仇人’这个词,带着极为强烈的个人情感色彩,这里的父亲不仅仅是指生理学上的,更多是心灵上的。”

        “他承担起了一个父亲的角色,扛起了一片天,养育你,教导你,让你成为了一个健全的人。”她顿了顿,转开头道:“你有疼爱你的父母,就想当然地觉得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但父亲、母亲这两个词,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的。”

        夏波忽然想起秦望舒年幼时曾沦落为乞儿,她的家事,他不得而知,但现在想来那些隐去不曾言明的话,都不是什么好经历。他没想法去触碰那些伤疤,就这点,他实属理亏。

        他酝酿了一会儿,态度诚恳道:“是我思量不周。”

        秦望舒诧异地看了他两眼,着实意外他态度。若是一般人,得了好那便顺着坡下,直接大小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她不是,软硬皆不吃,称得上一句性情古怪,但她好就好在权衡利弊得清清楚楚。

        她没接他的话,别人也猜不出她的想法。她接着之前未跑偏的话,继续道:“就像秦苏说的那样,秦奶奶日子过得太好了,不知人间疾苦,念着她连自己都骗不了的事,不识好歹,胡搅蛮缠。没胆子也没本事对上正主,只敢拿旁的撒气,这是迁怒。”

        夏波认为她说得太过绝对,可仔细想想确实也挑不出什么错。秦老爷子对秦奶奶应当是不错的,村子里除了张寡妇早年丧夫没能就下个一儿半女的,只收养了秦苏,确实挨家挨户都有个男孩日后顶家,只有秦老爷子家中安安静静,连个热闹场面都没人撑。

        往重了说,秦老爷子算是绝后了。纵然是一村之长,可这样定是没少被戳脊梁骨,将心比心,他自认为男女各有好处,却也做不到在旁人嘴里,数十年如一日这般受着。

        “她其实很聪明。”秦望舒突然一改之前的言语,夸赞道。“她知道自己离开秦老爷子就什么都不是,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法活下去,所以她一边恨秦老爷子是杀父仇人的孙子,一边却又心安理得地过着这样的日子,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只生女儿,也算是报复秦老爷子家绝后。”

        她抬了下眉,缀着笑意的眼睛像是浸润在水里的黑珍珠,闪着柔和的光,嘴里却说着完全相反的话:“如果秦奶奶真想生孩子,就不会只是一个女儿。她常去找神婆面上是说求子,实际上应该只是确定肚子里头是男是女,男的就打了,女的留下。结果一连几个都是男孩,孩子落多伤身,她又怕死,所以借着求子的名头,也是看病。”

        “她没想到的是,秦老爷子很喜欢这个女儿。”她弓起手指,修剪得当的指甲刮在干燥的木头上,刺啦刺啦地响。“但她没办法,孩子太小丢在外面会饿死,她只能等孩子长大。一个母亲想要孩子恨自己的父亲,并不难,尤其是她有十多年的时间去谋划这一切。”

        “她不敢给孩子一下说太多,因为孩子最是天真,藏不住话,只会暴露她,所以她就下每天给孩子说一点父亲的不好,就像是下慢性毒药,不致死,但日积月累下来女儿对父亲的偏见就牢不可破,这时候她再说出真相,女儿就会深信不疑。她缩头缩尾,怕的东西太多,甚至都没有自己女儿有勇气,她要说动女儿,一定要给对方画一张大饼,让女儿觉得有个值得期待的未来,才会去做。”

        木板被她刮出了一道小沟,她指缝里也夹了几根木刺,有些甚至插在了肉里。她不觉得疼,只是一根根拔掉,然后丢在沟里,指着对夏波道:“这些活在沟里的人,因为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就固执的以为天地只有这么大,她只信她自己认为对的,这是坐井观天。”

        她嘴角又翘起了些,“而秦奶奶是机关算尽,一场空,坐以待毙。”

        夏波没再问,秦望舒也没再说。他们现在能在秦家村看见秦奶奶就已经无声地证明了很多,她说的不一定全对,但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他想起了她最先那话,问女儿是不是有可能在镇上或是城里,现在看来反倒是最好的一种。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这个世道,一个从未出过山的妙龄少女,会遭遇些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道:“你故事都这么写?”

        秦望舒顿了下,否认道:“我不写,但看得多。”

        夏波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也跟着翘起了嘴角。“那你写什么?故事开头猝不及防,适逢其会。故事结尾,坏人被罚,好人幸福美满?”

        “你信?”她嘴角一扯,落在脸上又成了讥诮。“骗小孩子的玩意,最好也不过花开两朵,天各一方。至于坏人,自然是活千年,好人命不长。”

        夏波突然笑出声,声音低低的,落在耳边像是撞进了脑中。“我没读过你的故事,也没看过你的文章,想来秦作家这般不俗,定是妙笔生花。”

        秦望舒斜着他,确定他不是故意的后,才道:“我不干赔本的生意。”

        夏波脑子转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顿时笑得更为开怀。他知道她心眼小,不该揪着打趣,可有些时候就是忍不住,说句不恰当的大抵是情难自禁。

        “秦作家原来还知道稿费,我以为教堂的都是神仙人物,闻的是仙气,喝的是花露,不沾世俗的。”

        她看着夏波的模样,也不自觉笑了起来。她神情难得柔和道:“我还欠张雪一个张雪公主的故事,也不知道她还愿不愿看。”

        气氛突然就淡了下来。夏波虽不喜张雪,却也谈不上讨厌,更何况人一死,生前种种都犹如散去的灰烟。他想到她们两个的微妙关系,有些好奇道:“这么多年下来,你一个都没写过?”

        “没。”说到这个,秦望舒就有些头疼。她捏了捏鼻梁,突然被拉长的眼眦看上去有些怪异,但也只是一会。“报社不收这种,没稿费。”

        夏波听了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他想了会儿,安慰道:“那你回去写好后,可以烧给她。”

        他的话才落下,就看见秦望舒面色古怪道:“谁说张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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