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骑驴仙人
冬日本就入夜早,再加上农闲,即墨城的百姓早早就钻入了被窝,进入梦乡。哪料到突然间耳边响起阵阵佛经,一睁眼,又见院中鸡飞狗跳,亮白如昼。
佛光普照,经文声中,万道金光化为实质,如箭雨砸落,仿佛要将裴府众人射个千疮百孔。
随着圣光箭雨落下,整个即墨城的百姓都被唤醒了。套衣服的,提鞋子的,跪地磕头的,卷了家资奔逃的,哭天抢地闭眼等死的,当然也有依旧鼾声如雷的。一时间,人声吵嚷,群犬乱吠。
曲舟十指翻飞结印,大喝一声“起”,眨眼间一张巨大的金色结界自空中铺展开来。那结界飞速延展,似乎无边无际,像个大钟一般稳稳地扣在了裴府上头,将所有金光箭雨挡在半空中。
箭雨与结界对撞,火花四起,便如漫天烟花绽放,竟发出悦耳的金石之声。箭雨不断落下,攻击十分猛烈。那道结界却未见丝毫震荡。
地上乱作一团的凡人们一时竟忘了害怕,纷纷停下脚步,观赏起这壮丽恢宏的美景。便是已被结界击碎的零星光点降落,也在地面上砸出了半人高的坑来。
许是《凤仪降魔录》在即墨城的权贵间流传甚广,天上虽打得热火朝天,裴府院中的凡人们却丝毫没有要逃离险地的自觉,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观战。
更有记性超群的奇人配合着话本上的内容给看客们讲解战况。国师大人此招如何如何,国师大人方才那招又是意在何处。
观生见曲舟仅凭一人之力就结出了抵抗百人境的结界,赞道:“星凝道长果然好手段!但你体内炁泽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老夫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他递给众僧一个眼神,言道:“变阵!”
于是,三个老和尚并上余下的红衣僧人纷纷变换了持印的手势,口中经文速度越念越快。箭雨更密更快,攻击范围越扩越大。裴府正上空的攻击火力最猛,结界边缘现出轻微的波动。
地上的凡人们惊呼出声,待护在他们身前的军士们运起不多的炁泽,连起一片若有似无的薄薄结界,才稍加止息。
曲舟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左手维持印记,右手一拍乾坤袋,掌中便多了一面铜镜。她双唇轻启,口中念念有词,“乾坤借法,固若金汤!”接着,她掌中铜镜便在灵力的催动下,浮于空中,在她身前飞速旋转。有五色小旗自镜中飞出,犹如长了眼睛般,各自找准方位快速飞走,转瞬间就消失了踪影。几乎同时,阵盘也嗖的一声自空中落下,砸进地面。
住在裴府附近的百姓原本在向着远离裴府的方向奔逃,待看到箭雨分散开来,不止攻击裴府一点时,又调转头往回奔逃。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权贵们惊叫道:“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进来!”
公孙客也反应过来,冲身边的胶东候急急道:“这么多人跑过来,射到此间的箭雨只会更加密集,如何支持得住!”
最外围的军士在胶东候的命令下,极速向结界边缘推进,试图强行将已经躲进来的百姓驱赶出去。
还在冲着裴府奔逃的百姓,迎面碰上了一大波往回跑的同乡,急急道:“怎么回事?前面怎么了?”
跑在最前面的人一脸惶恐道:“不知道啊,前面跑不动了,大家都在往回跑!”后面又有人道:“还聊什么?赶紧逃命吧!那是保护官老爷的结界,哪里轮得到咱们进去!快跑吧!”
于是众人又一片传一片地往远离裴府的方向逃跑。摔倒的,被踩的,骂娘的,找爹的,乱作一团。
“国师大人不是在城中么?为何不管我们?”
“管了啊,那罩在裴府上的金色结界不就是国师大人打开的?”
“本事再大,不也就一个人?再说了,那小白脸看着弱不禁风的,白天也就是演场戏给咱们看,你还真道他会护着咱们这些贱命?”
“玄天老祖!不是还有玄天老祖么?他老人家能不能救救咱们?他老人家不是有求必应么?”
“玄天老祖保佑,求老祖保佑,救我全家性命啊!”
“这些和尚也真是的,是国主陛下惹了他们,是那些道士惹了他们,关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什么事?好端端的,干嘛牵扯上我们啊!”
八个云门小辈自然也没闲着。诚如曲舟所说,机会难得。他们各展神通,轮番上阵,初时倒也不落下风。那张金色的大网没多久便被冲出来数个大洞。可恼人的是,几乎转瞬间那些消失的和尚身影便会复原。网中的真元似乎源源不断,永无止境。遭到攻击后,箭雨只暂停片刻,便会恢复如初。
眼见已有零星的圣光箭雨掉落至普通民宅,流星一般的小小星火便可轰塌引燃小半座房屋。就是石头做的基底也被炸开。不待曲舟下令,他们便各自御剑而去,在百姓密集处撑起一片片结界。
攻击范围还在不断扩大。眼见金色的箭雨纷扬落下,而自己的头顶上丝毫不见任何遮挡。百姓们绝望地哀嚎着寻找掩藏地点。可那箭雨虽看着美丽,却实在凶残,除了修行者的结界,又有什么东西能阻挡?
有人放弃了逃跑,涕泪横流地一屁股蹲到了地上。也有人往自己家方向走去,边走边道:“我算看出来了,这国师就是个灾星,走到哪里,哪个城的百姓就跟着遭殃。还跑什么?跑得过人家神僧的圣光?老子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在出于本能地拼命奔逃。
可众人哀嚎了半天,除了最开始掉落的零星火花,却再无一丝箭雨掉落。安然无事的百姓们,慢慢睁开眼睛,抬头望去。
那些掉落的箭雨仿佛被一层看不到的屏障挡住了。这屏障极柔极软,不似金色结界般坚硬,掉在上面能发出金石之声。这屏障似乎极冷,那些金色的箭雨落入其中,恰似烧红的烙铁没入水中,会慢慢熄灭光彩。
裴府众人这才缓缓反应过来。金色结界外不知何时已隐隐生发出一种水色结界。那水色结界若有若无,并不连续,也不似金色结界那般肉眼便能看到实物。若不是与金色结界相贴合,极难被发现。
随着真宗僧人们召唤出来的箭雨攻击范围越来越大,水色结界的范围也渐渐展露出来。它似乎已经将整个即墨城都包裹了进去。
这套阵法是曲舟下山前搜罗的保命之物,可自行吸纳天地元气,维持结界屏障,最是节省修行者对战时的体能,专克对方这种排山倒海般的大范围术法攻击。
但初下山时,她总觉得阵法太过晦涩难懂,不如学几样攻击性强的大招来得实在,便一直将阵法相关的东西放在了一边。在凤仪城吃了大亏后,曲舟便总结了上次战斗的经验教训,不仅基础术法越记越牢,结印越来越快,还特地钻研了几个用来大规模守护的阵法。
有了这些筹谋准备,她才没有中途阻止对方布阵。此阵一起,她松了左手的印,在空中负手而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是她初次布阵,口诀、手印都十分生疏,能挡住此等规模的攻击,当真是天赋异禀!
可在真宗僧人眼中看来,此举倒显得她有意在炫耀挑衅。
地面上的凡人早就看得呆了。国师大人这是何等的勇猛威武,何等的泰然自若!竟以一人之力就将万千箭雨抵挡在外。此刻,更是负手而立,何其轻松洒脱,简直视对面的真宗大阵犹如无物!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看着水色的结界渐渐凝结成一片,越来越厚,渐渐实质化,最终化成一道水晶屏障。箭雨降落到上面,虽会消耗掉一部分灵炁,在结界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但很快就会被新吸纳来的灵炁修补完好。
“国师大人威武!”“国师大人万岁!”“国师大人!”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的,百姓们止住了奔逃,山呼海啸地狂欢起来。
“干你娘的死秃驴!吓唬谁呢?”
“有本事打进来啊!”已经有人抄起了家伙,指天叫骂。
“嘘!别胡说八道!”众人后怕不已。
“我们有国师大人在怕什么?你看那箭雨才到哪里,咱们国师大人造的结界护到了哪里?”
“哈哈哈哈哈,怕是再来百来个秃驴也不怕!”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闭上你的臭嘴!这可不兴说!”他周遭的人在胸口划着十字,瞪眼警告。
裴府那原本没了声音的解说大哥也来了精神,再次唾沫横飞,连连赞叹。
“传说国师大人精研阵法,这阵法想必大有来头!只可惜我等肉眼凡胎,瞧不出其中的精妙之处!”
原机上人早已震撼到说不出话,缓了许久才上前道:“师叔祖此阵实在精妙,弟子能感受到无数天地元气往即墨城涌来,身处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知这是什么阵法?”
曲函谷的书上写,这叫刀枪不入大阵。
曲舟想了想,这名字委实太糙了,便从口诀里取了几个字,回道:“此阵名为‘固若金汤阵’!”
“妙极妙极!”原机上人满脸兴奋地诚心道。
裴府院中,今夜丧命的尸体都被集中到了一起。他们各自的亲人就守在尸体旁边,恶狠狠地瞪着早已没半分神气的红衣僧人们。
“那家丁的魂魄老娘早已问过,尔等又何必扛着不认呢?”柳浥原本正懒洋洋地坐在一个趴伏在地的红衣僧人背上,娇媚地看着面前抖如筛糠的几个受审僧人。感受到大阵布成,也忍不住抬头望去,“瞧瞧,我早就说过你们逃不了!百人境又如何?光明殿供奉是能调用天下信徒之力,难道那小仙长就不能调用天地灵气了?天地灵气浩瀚如海,无穷无尽。纵使此刻他还不能全然调动,对付区区一个百人境也是绰绰有余。”
她斜眼觑着地上已被正法的几具僧人尸体,“既然今日必死,尔等何不拼死一搏?”
见一个僧人真的停止了颤抖,看向自己,她拍掌道,“如此甚好!老娘佛道双修,既有信徒供奉,又可调用天地元气。什么招法都接得住,尔等只管放马过来!不过,到时候可就剩不下全尸了!”
听闻此言,给柳浥充当板凳的僧人连忙道:“仙姑明鉴,此事与我无干。全是他们做的,我今夜可未杀一人啊!”
那原本想拼死一搏的僧人也缩了回去,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力道:“早知如此,直接让那小白脸把人带回来处决了多好,何必要拦?这下好了,全都搭进来了!”
“真是没劲!”柳浥一挥手将那杀了家丁的僧人杀死。“个个都是软骨头,难怪小仙长懒得理你们,去找那些苦修干架去了。却叫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她哼了一声,说不出的娇俏惑人。
“多谢仙姑为我儿报仇!多谢仙姑!”那惨死家丁的亲人们感激涕零地对着柳仙谷拜了拜后,才壮着胆子上前,在那僧人尸体上狠踹了几脚。
八名弟子御剑飞回曲舟身侧,原机上人识趣地让开了位置。
陆胜男道:“师叔,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箭雨虽然进不来,但弟子们的术法攻击似乎对这百人境也没什么效果。”
羽笙道:“恐怕还是得杀了这几个秃驴,阻了他们的联通才好。”
平安道:“不如问问那观海和尚,此阵如何解,要害在何处。”
曲舟道:“不急,我想,我大概已经猜到这些攻击的实质了。”
话毕,曲舟使出了自己杀伤力最大的招数---五雷正法。那些闪电撕裂天空,一进入百人境便凝固了对方的攻击。就近观战的人看到如斯般声势浩大的雷电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为了飞升境界,原机上人挨过好几次天雷,比旁人更能瞧出曲舟所驱使雷法的厉害之处。那纯刚之气隐隐间竟让他有再次遭受雷劫而命悬一线的恐惧。他瞧了眼地面上护在裴家父女身前的观海,心道,这和尚知分寸,懂进退,果真不可低估。
见国师终于出手,地面上传来一阵欢呼。负责解说战况的仁兄正说的热闹,却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电丝过后,雷击竟被吸收干净,犹如泥牛入海。那些虚像只稍稍晃了晃,箭雨停顿半刻后再次恢复。口中横飞的唾沫立时便停了。
“发生了何事?”
“国师大人的仙术竟也无效么?”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眼巴巴看着解说人。
“这”解说思索着,“无妨,不怕雷法,国师大人自然还有其他手段对付他们。大家瞧,这百人境不也对咱们国师大人的结界毫无办法么?”
“有理有理!”众人又伸长了脖子,关注起战况。
话音刚落,结阵的红衣僧人们便抵受不住余雷威力,很是应景地一个个跌落在地。三个苦行僧脸色也是煞白,被雷劈得摇摇欲坠。
那负责解说战况的仁兄,立时便恢复了精神,兴奋道:“原来如此!国师大人看似是要攻击那百人境,实则是冲着这几个贼秃去的。你看,虽有近百处虚像承担了大部分伤害,可国师大人的五雷正法怎是他们肉体凡胎能抵受得住的?否则,他们也不必带着橐蜚上路了。”
众人便跟着一阵点头。
“如此威力的雷击,纵是他们吃了橐蜚,怕也不济事!”
坠地的和尚们一时无法动弹。闻听此言,一个个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观海,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观生三人原本大喇喇地站在百人境的前面。此刻眼见形势不妙,少了这些帮手,己等怕是再也挨不住第二道雷击,连忙施术躲到百人境大阵之后。
“曲星凝,圣教信徒遍布天下,光明之力全无断绝。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到几时?”
曲舟心道,这百人境大部分是虚像,从刚才对雷电的吸收引导来看,那些箭雨的攻击效果倒很像激光武器。可问题是,这些激光的你脉冲强度是多少?波长又是多少?曲舟对激光不甚了解,只听过一个关于雾霾可以抵挡激光武器的段子。
无效攻击只会消耗己方灵炁和体力。添油战术可要不得。若要赢,需得知道对方七寸在哪里。
对面这几个和尚怕是被供奉久了,久疏战阵,一时脑子於住了。还没想到,若是将这些分散的箭雨集中起来,成为一道更强的光束,曲舟这固若金汤阵也扛不住。
时间紧迫,金海辰是个考古学家,不懂物理,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曲舟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将驴子放了出来。这老东西阴的很,莱州又是他的地盘。不找他找谁?
罗英衍驴一被从袋子里放出来,就身处光明殿百人境前。饶是他见多识广,仍狠狠被唬了一跳。于是,众人便看到一只毛色普通但筋肉健硕的驴子在阵前的空中大叫不止。那叫声穿透夜空,直击人的天灵盖。
驴子一亮相,观战之人便发出阵阵惊叹。
“怎么还有只驴子?”
“国师大人从哪里变出来的驴子,刚才那驴子藏哪了?”
“驴怎么会飞的?”
“那是国师大人的仙驴。”
又有博闻广记的贤才为众人解惑。“国师大人想是要以驴血破阵?污浊克纯净,此法的确简单便捷!”
身旁之人一面恍然大悟,一面啧啧称奇,“难怪这驴子能叫成这样,想必甚是不愿!”
“如斯规模的圣光,一只驴子的血够么?咱们是不是要帮这多找些驴子来?”
“非也非也,寻常凡驴怎好与国师大人的仙驴相提并论?“
罗英衍驴丝毫不在意来自底层的赞美,全神贯注在骂人。
“曲星凝,你这个没良心的!上次老夫为了救你一命,可是被打得骨肉尽碎。若不是曲通明那个混蛋,对老夫下了不死咒,老夫岂能复活?你竟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用完了就将老夫抛之脑后。如今将老夫放出来,竟又是在此等生死相搏的险境?”
“你听我说,我想”曲舟小声嘀咕。
“我不听,我不听!说破了天去也不行,休想使唤本座替你打架!”
“不是要使唤你,我是想”毕竟是求人办事,顾念之前的战友情谊,此时曲舟态度尚算客气。
“果然是曲通明那黑心肝的养出来的小混蛋!似你这般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人,还是被这帮贼秃驴打死了好!”
“哎,差不多得了,你给我适可而止啊!骂我可以,你骂我大哥,我真生气了!”曲舟对着驴子瞪眼恐吓。
“生气又如何?你能奈老夫何?”驴子蹬着后蹄子挑衅道。
“你说呢?不如便真用你来破阵试试,反正你也死不了,血有的是!”曲舟咬牙切齿道。
“小子你敢!”
“你试试!”曲舟磨刀霍霍,“莱州可是你的地盘儿!要是让这帮人行完凶再囫囵个儿地回去,丢的可是你玄天道门的脸!”
“激将法?当本座是三岁小儿?你是当朝国师,你在此处,丢的便是你的脸!”
曲舟冷哼一声,“上次在凤仪城,老子在前头冲锋陷阵,你的徒子徒孙躲在一边看热闹,想等着我被那三尸老贼弄死,再坐收渔翁之利。见我没死,才上赶着巴结投靠。这仇我可一直记着呢!逼急了,老子用缩地千里玩一招祸水东引,让他们把你的老窝烧了!”
听到老巢要被一锅端,驴子气得直跳脚,“你真是曲通明那小古板教出来的?怎的如此无赖?”
“这就无赖了?”曲舟手指一抬,驴子便飘到她身前。虽然塔四蹄不住踢踹,曲舟仍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驴子后腿,呼呼摇了起来,“今儿老子就让你开开眼,无赖俩字怎么写!”
观苦看到曲舟摇起了驴子,忍不住叫骂道:“曲星凝,你堂堂一国国师,竟要用此等龌龊手段?”
曲舟本就是故意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想不到要化繁为简。一脸无耻道:“你管我用什么方法?管用就行!”
观苦骄傲道:“痴心妄想!光明大阵可涤荡世间一切污浊,莫说区区驴血,就是妖魔鬼怪又怎能影响大阵分毫?”
曲舟闻言,毫不示弱应道:“巧了么这不是,我这驴子恶贯满盈、罪恶滔天、凶神恶煞、穷凶极恶,与贵教大阵当真是绝配!”
“慢着!”眼看就要被扔向结界外,罗英老祖终于没了脾气。虽说身中不死咒,但被光明大阵净化后,究竟会是怎样的下场,他心里也实在没底。
“此事简单,你只需将这三个真身在此的供奉杀了便可!”
曲舟右臂继续摇。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想杀人?”驴子尖叫着,“虚伪小人!”
“适才为了锻炼弟子们的实战经验,忘了这一遭,现在怕是已失了先机。”曲舟停下右臂,羞愧答道,“何况,我下山又不是为了杀人的。杀来杀去,仇恨只会越结越深。”
“你这臭小子,真拿自己当圣人了?从曲通明杀了宗山那日起,便早已结了仇怨,不差你这一遭!”
曲舟翻身骑到驴子身上,“我大哥还杀了你,怎不见你的徒子徒孙来跟我拼命?所以,他们心疼的未见得就是宗山。”
“那是什么?”
“尊严?不,应该说是面子!大周并不笃信佛教,又纵容玄天道门发展,放在其他国度,本就是不可饶恕的渎神之过。可只要尊请他们的圣主做国师,给足了他们体面,这些年他们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无非是惧怕大周的军力,不敢轻举妄动而已。打仗是要花钱的。人命或许他们不在意,可钱财却是他们想尽办法从信徒那里聚敛来的,怎会轻易舍去?”
“如今宫里那位取消了真宗特权,又尊奉你为国师,他们面子里子都没了,这还如何转圜?”
“无需转圜。”曲舟自信道:“只需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我不杀他们,是希望他们以后能为我所用。”
“为你所用?真是痴心妄想!他们自己有神尊,数十年如一日的尊奉供养,怎会因区区不杀之恩而改换门庭?在传奇话本上读了几个收买人心的小故事,就以为能在这世间培植自己的势力了?”驴子载着曲舟在空中漫步,将百人境各处都瞧了个仔细。
“爱与和平这回事儿,说了你也不懂。”曲舟拍了拍驴脑袋,轻声道:“他们知道了我的厉害,自然愿意想一想,要不要与我和平共处。至于神这个玩意儿,再造一个不就好了?”
驴子早已忘了最开始的话题,惊叫道:“你要造神?”
“这有何难?”曲舟嚣张挑眉。迷信来源于人类对未知的恐惧。
“你这小子倒是比那曲通明有魄力多了!”
“多谢老祖夸奖!”曲舟顺杆就上。
曲星凝如此嚣张地在两军阵前骑驴散步,直恨得观死牙根痒痒。三个师兄弟终于想起来,剿灭这些冥顽不灵的渣滓并不急于一时,应该优先集中武力对付这厮。即便不能用神光将其净化,也该让他疲于应对,岂能容他如斯般逍遥?
分散的箭雨止息,渐渐凝为一体。那光球就像颗越来越大的太阳,照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曲舟夹了下驴腹,确认道:“你确定?”
驴子骂道:“妈的,老子难得今天心情好,你小子再不快点,老子可要反悔了!”
曲舟一面结印,一面瞥了眼地上的金海辰、白冬阳、卫珏,口中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雷受命,缩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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