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小年

自打昨日的雪停了后，外头的风也跟着小了些，连着多日铅灰色的天都总算涌现出了些亮色。


辅国公府李邺的六十寿辰恰逢小年，白日里迎来送往的来了许多宾客，笑语喧阗好不热闹，待到下午便慢慢都散去了，卫府的人就是傍晚才到的。


他们与李家走得近，李家也想与他们单独用个晚宴，便有意将时间错开了些。


卫迟扶着宁云蓁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了正在府门口等他们的世子夫人周氏。


她金簪斜戴，穿一件绛红色的妆花通袖袄儿，虽眉眼之间已有一丝疲色，但见了他们仍旧是笑盈盈地就迎了过来。


“您白日里已是操劳，怎地还亲自过来迎？打发个下人过来也就是了。”


虞氏是知道国公府今日免不了要热闹一番的，如今周氏掌着中馈，许多事便都担在了她的肩头，譬如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她在这门口等了他们多久。


周氏亲厚地笑了笑，皓白的手从袖中掏出一个手炉来，“老国公催着门房几次问人到哪了，想来也是心急要见蓁蓁的，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宁云蓁见他们聚在门口说话，便上前一步莞尔道：“我也是想念外公得紧，咱们快些进去吧。”


周氏打量她一眼，见她裹在狐裘里的小脸肤白似玉眉目如画，翡水秋眸里也是神采奕奕的，与上回来国公府时憔悴消瘦的模样已是天壤之别，当即掩唇笑道：“蓁蓁气色好了不少，国公爷瞧见了定会高兴。”


宁云蓁知晓她在说自己上回来时的情景，不由得脸颊灿灿生霞，一边的卫迟拉紧了她的手，轻笑了一声带着她走了进去。


国公府朱门巍峨，在雪中更显一番意趣，于布局上也尽显世家底蕴，众人穿过重重游廊，仰头望着峥嵘轩峻的亭台楼阁，足足走了好半晌才到东院的嘉禧堂。


卫玄身后跟着的正是青雀和傅洗尘，傅洗尘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亭一景自是熟悉，卫玄偏头去望她的时候，恰从她眼中看出了几分怀念。


他一双桃花眸中映出点点笑意，想来她幼时在这国公府里，应当也是留下过许多令人深刻的记忆的。


待行至嘉禧堂，便见众人早已等候在此了。


屋里烧了地龙，甫一进去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卫家一行人便将身上披着的裘氅纷纷交给候着的丫鬟小厮，而后又被引着坐了下来。


傅洗尘便静静地站在宁云蓁身后，李邺和卫敞简单叙了两句话，无非是围绕着官场上的，待目光一转看见了她们，李邺当即笑道：“来，蓁蓁和傅丫头走过来让我瞧瞧。”


宁云蓁拉着傅洗尘走过去，站定在他身前任由他打量。


她脱了狐裘，里头是一件浅黛色的长裙，一圈又配了暖和又显出些活泼的兔毛边儿，俏生生往那一站便彰显了绝佳的容貌和气度。


傅洗尘则是沉默地站在宁云蓁身后半步的地方，这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也是身份使然，此时见李邺在打量她便抱拳道：“婢子见过老国公。”


她这一声倒是让李邺笑了笑，他站起身拍了拍傅洗尘的肩，缓声道：“这儿也是你的家，既是回家了，便不该拘着个礼才是。”


傅洗尘眼眶红了红，闻言点了点头。


“外公，今儿是您的寿辰，您要不要先看看蓁蓁给您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宁云蓁站在灯下朝他挤眉弄眼，摆明了是迫不及待等着夸奖的意思，一旁的人俱是忍俊不禁，李邺便十分配合地上扬着尾音“哦”了一声，装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道：“那可是要瞧瞧了。”


拾秋面上带着笑，将一个锦盒拿了上来。


“外公，这里头都是蓁蓁手抄的为您祈福的佛经，足足抄了一个月呢，您打开看看。”


李邺闻言心中惊讶，待打开后略略翻了翻，果然如她所说皆为手抄之作，不算多么珍贵却是极难得也极耗神的心意。


只是...这字迹却有些别扭，含了几分女子的娟秀又有男子的飘然出尘，恰似快刀斫削，虽并不难看但他从前见过宁云蓁的字却不是这样的。


倒是平日在司里，他见卫迟的字与这走势倒是极为相像。


他看了一眼宁云蓁，又望了一眼一侧含笑望着她的卫迟，点头道：“你这寿辰礼外公很喜欢，只是你这字是同卫迟学的？”


宁云蓁听到前一句还十分高兴，待后一句便有些羞赧起来。


“外公这可是要取笑蓁蓁了？蓁蓁愚笨，学了大半年了却仍旧只能仿出郎君的三四分模样，却始终不得要领，如今再提起笔倒是忘记自己原先的字是怎样写的了。”


说着她便低下头去瞧自己软底鞋上的珍珠，没有瞧见身边人都是满脸笑意的模样。


尤其是卫迟，凤目中如有溢彩流光，耀目非常。


他徐徐站起身，对着李邺合袖笑道：“是我时常繁忙，鲜少能够有时间亲自教她，多数时候都是她自己照着我留在家中的字帖临摹的，能学成如今模样，她已是下了极大的工夫，我瞧她亦是十分有天分的。”


他看着宁云蓁绯红娇艳的脸，又补充了一句：“往后明光一定会多抽出些时间教蓁蓁，还望外公不要取笑蓁蓁了。”


瞧瞧，这十足维护的模样，他都还没开始说什么呢他就站出来说了这么多，当真是半点委屈都不愿让她受的模样。


李邺抚须笑了笑，又扬了扬眉叹道：“瞧你们二人感情如此好，真是我今日最高兴的事了。”


周氏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儿媳刚刚还说蓁蓁瞧着气色都好了很多呢，傅丫头也是，听说公主前几月在府中给你办了及笄？”


被点到名的傅洗尘点点头，语含感激道：“公主待婢子好，婢子十分高兴，有劳世子夫人挂念了。”


周氏点点头，原本还想顺水推舟问问她既然及笄了可有婚事上的打算，而后想起她如今是在宁云蓁身边伺候的，自然会有她张罗，已不是先前在国公府时事事都需要她过问的时候了，便又简单寒暄两句就搁下了话头。


有了宁云蓁这样一开头，其余人也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贺礼纷纷呈上去，宁云蓁便坐在周氏身边笑看着这一幕，一边将李明玉拉到自己身前逗弄她玩儿。


李明玉过了这个年就八岁了，声称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不要她抱，惹的宁云蓁忍俊不禁地笑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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