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往事

“皇后！”谢昭一进来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皇后和坐在一旁的叶素衣，看着她有些意志不清醒的样子，眼眶忽然就红了。

        叶素衣起身给他行了礼，转身就继续拍打着皇后的手臂，声音也带着哭腔，“娘娘，您别睡啊，您看看，谁来了？皇上来了，是皇上来了，皇上来看您来了。”

        皇后吃力地睁了睁眼睛，看到叶素衣和谢昭红了眼睛的样子，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儿，你们放心，我能感觉到，还没到死的时候呢。”

        “皇后！你别乱说话。你命长久着呢。”谢昭自然知道皇后对他并无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但是自己却明白皇后对自己来说不但只是一个亲人，还是自己真正意义上尊敬并且爱着的人。

        “你知道的，阿昭，我这命，之前不认，现在我认了。只是我没想到我这么年轻就犯病了。”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又吃力地握住了叶素衣的手，笑道：“这人啊，不是一生下来就奔着死去了么？你们要看开点，我们又不是神仙，迟早会死。”

        谢昭听着就开始哽咽了几声，别过头去，不想让皇后看到。

        也正是如此，他看到了太医过来了。

        “几位太医，速速给皇后娘娘诊治，一个个轮流着来，一定要将我妻治好！”他红着眼睛的样子看得几位太医肝胆颤了颤。

        叶素衣让了开来，走到了皇帝身边，看着这几位太医轮流给皇后把脉。

        在这间隙之间，谢昭转头轻轻地对她说了句：“谢谢。”

        叶素衣摇了摇头，只是回答道：“妾不过是顾念皇后娘娘照拂妾颇多，这些都是妾应该做的。”

        谢昭心中感叹，难得有如此赤心对皇后的人。早些年皇后脾气暴躁易怒，惹到她的后妃不是被她责骂就是被她打杀，他自然知道自己皇后当时信不过他，以为他会将皇后之位挪给别的宠妃，所以他内心带着愧疚，也仍旧放任皇后去打杀那些得宠之后有些洋洋自得而露了错处的妃妾们。

        等到她后来发病了，她的脾气开始渐渐地好了起来，也渐渐地不理宫中之事了，她对他仍然像年少时候的那个姐姐一般，很好很疼爱，却不是那种情人之间的爱。

        “回禀皇上和昭仪娘娘，皇后娘娘虽然身子日渐虚弱，但是今日因为气血两亏，身子虚乏无力导致后仰摔倒，只需要静静地休养几日便是了。”几位太医给皇后开了些补气血的方子，这才跟谢昭和叶素衣说道。

        叶素衣一听，连忙追问道：“那你们既然能知道皇后身子渐渐虚弱下去，那你们能不能想法子怎么给娘娘治好？”

        “这……”几位太医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跪在地上，为首的太医说道：“回昭仪娘娘，臣等学识太浅，此前给皇后娘娘开了各种养气补血的方子，娘娘也一直在吃，可是不知为何就是不见好。这根源，臣等都找不到啊……”

        叶素衣听到，倒退了几步，谢昭连忙搀扶住她，但是他没有暴怒责骂太医，因为他也知道，这是皇后一族向来的怪病。

        他罢了罢手，叹道：“既然没事，你们就都下去吧。”

        看着皇后安睡了过去，二人才并排走了出去。

        门口就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大皇子，大皇子红着眼睛对着二人见礼：“见过父皇，见过叶昭仪。”

        叶素衣笑着对他福了神，安慰道：“大皇子莫要进去打扰了娘娘，娘娘如今已无大碍。大皇子不妨和皇上走走，等娘娘醒了，再来与娘娘说说话。”

        “皇上，大皇子，你们父子两好好聚一聚，等会儿娘娘睡醒了也好和娘娘说说话。妾身回去给娘娘准备些开胃的糕点，这一上午的，娘娘本来就没吃甚么东西，醒了老吃药总归不是个办法，还是得劝着她多吃些饭菜。”叶素衣微笑着，像极了一朵淡雅的荷花。

        谢昭和大皇子确实对她很有感慨。

        谢昭点了点头，说道：“皇后这些时日，真的麻烦你了，爱妃。”

        “这都是妾应该做的。妾身先告退了。”叶素衣朝着他俩福了福身，便带着清荷秀妍一起转身回了瑶华宫。

        “父皇，母后她……”大皇子有些担忧地望着偏殿那掩着的门。

        谢昭伸手揽住了大皇子，抬头望着天，长长地叹了口气，“绪儿啊，你长大了，你应该知道你母后那一族的人，总有些人会有那种怪病。”

        大皇子眼睛忽地瞪大，张了张嘴，“母后……她，她是不是开始犯病了？”

        “你妹妹年纪小，我们没有告诉她。但你长大了，父皇和母后不会瞒着你，你很坚强的，对不对？”谢昭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大皇子看着自己父亲信任而带着一丝痛苦的眼睛，愣愣地点了点头，鼻子一酸，眼泪忽然就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那么一大颗一大颗地掉下来，因为他知道，这种病一旦犯上了，就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这是绝症，不，这更像一个诅咒，独独属于他们一族的诅咒。母亲曾经那么不信命，却在此刻也不得不……

        “我和你母后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我们没想到你母后的病来得那么快，她才那么年轻……”谢昭伸手撑住了额头，狠狠的摁压着，话语里是止不住的浓浓的鼻音。

        其实皇后年纪比他大了两岁，当时皇后本来与一个世家贵族的宗子有婚约。那个宗子风流俊朗，也很是喜欢皇后。而他当年，不过是隐藏身份跟在皇后身边喊一喊“姐姐”的小可怜虫罢了。

        再后来，那个世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皇后家族有这种奇怪的病。宗子是要袭宗的，若皇后嫁给那个宗子成为宗妇，之后的嫡脉都是她所出，那个世家害怕皇后也有这病，到时候遗传给了嫡脉就不好了。所以那个宗子与她的婚约就此散了。当时她很伤心，就抱着他哭啊哭，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后那么伤心也是最后一次见她那么伤心。

        再后来，他为了登位，求娶皇后，皇后也同意了，对他说的那句话是：“阿娇姐姐帮你。”

        阿娇，是她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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