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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昨夜落了一场如酥润雨,初春的清晨空气清爽宜人,铺子前的青石板路被涤荡的干干净净,街旁的几株杏花树在夜间悄然全绽,清淡的芬香沁人心脾,几位排队的食客无心赏景,只迫不及待的往铺子里张望。

        此时,正是“食来香”包子铺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

        排在最前头的男人将铜板放到收钱的木匣子里,大声道:“来五个包子,两个肉馅,三个素馅的。”

        闻言,铺子里低头忙碌的少女抬眸浅笑一下算作招呼,白皙纤细的素手熟练地将包子放在宽大的荷叶中,然后双手递出,悦耳的嗓音如甘泉叮咚、珠落玉盘,“您拿好,好吃再来。”

        那男人突然脸色一红,嗫嚅着嗯了一声,接过包子后停顿了片刻,后面响起不耐烦的催促声:“买完了还不快走?在这磨蹭什么?”

        男子瞥了一眼后方排队的人,这么一会儿,已经排成了长长的一列,若不离开,只怕会耽误包子铺的生意,他踌躇一瞬,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走开。

        后方的人马上往前挪了一个位置,笑着道:“沈姑娘,老规矩,来三个包子。”

        沈瑜颔首浅笑,这位是经常光顾包子铺的熟客王大哥王山,她毫不迟疑地将蒸屉中的包子拣出,在一旁忙着包包子的春燕却在心底暗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包子铺生意好,不光是因为包子馅料好吃,卖相好看,更重要的是,她们家小姐人长得貌美若花,引得一群人借着买包子的名义争相来看。

        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过去,沈瑜眸光清澈、神色如常,含着笑意与人打招呼,熟练地将包子递给顾客,好像这就是她本来的营生一样,丝毫没有什么扭捏与难为情。

        也是,沈家遭遇了这么大一场变故,原本如温室娇花一样的姑娘,转眼便长大成为了可以为家人遮风挡雨的港湾,比这更大的难堪都承受过,还在乎这点打量的眼光吗?

        日上三竿,送走最后一位光临铺子的食客,沈瑜开始清点木匣子里的铜板,今日进项不错,共卖了三百文钱。

        她把铜板放好,又将柜台前卖空的蒸屉逐个收起,再抱到铺子里间去清洗。

        春燕忙将手上的面粉拍干净,急着喊道:“小姐,快放下,这种重活让我来做,你别沾手。”

        沈瑜已经抱着蒸屉向里间走去,温柔软糯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你去帮张妈揉揉腰,忙活这么久,她得腰疼了。”

        春燕应了一声,这包子铺里仅有她们主仆三人。沈瑜在柜台前收钱卖包子,她负责现包,张妈则在后厨看灶上的蒸屉,不过,这包子的肉馅素馅都是她老人家调好的。

        春燕利索的收拾干净面板,走到后厨,张妈已经将蒸屉从沈瑜手里抢了过去放在盛满清水的木盆中,看到春燕过来嘴里还数落道:“怎么能让小姐做这种粗活?”

        春燕没有辩解,只抿唇笑笑,她蹲下身来,拿起一旁的丝瓜络子刷蒸屉,“您老人家快去歇会吧,咱这包子铺还指望您坐镇呢,若是您老腰疼,明日的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沈家出事后,宅里的仆从走的走散的散,总共就剩了张妈与春燕两个人。

        张妈为人良善,平时拿春燕当闺女疼,对沈家更是忠心耿耿,连沈夫人都对她十分敬重,无论她数落什么,春燕自然不会回嘴。

        沈瑜擦干额头的汗珠,又倒了三盏茶,放在一旁半旧不新的小桌上。

        她听见春燕的打趣唇角上扬,一双含着笑意的明眸潋滟生辉,她探手端过一只圆凳放在张妈身旁,“春燕说的是,张妈还得好好休息才是。”

        张妈拗不过两人,只好坐在圆凳上喝了口茶,三人忙碌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包子铺的东西清理干净,一一归位。

        包子铺落了锁,三人回到城郊的宅子还得两刻钟,等到明日天色未亮时,便会接着到这铺子中忙活。

        ~~~~~~

        眼看着三人渐渐走远,藏身在对街食肆二楼的张家小厮来庆也溜了出来,迅速的去向自家公子张洵汇报情况。

        张家富庶,其父兄在朝中捐了个虚职,以经商为主,家中积财万贯,张洵刚过弱冠之年,已经成亲,院中还有一位妾室和一个通房丫头。

        但自从沈家搬到了城郊的宅子,他就命人盯紧了沈瑜的一举一动。原因无他,沈瑜的美貌他倾心已久,如今有了机会,绝不能再轻易地错过。

        张洵偎在廊檐下的躺椅上,懒散的支起半条腿,用手里的乌木扇柄逗弄旁边架子上的鹦鹉,鹦鹉顺势低头啄了几下扇柄,张洵觉得好玩,他打个响指,那鹦鹉就拍拍翅膀大声叫道:“公子吉祥!公子吉祥!”

        一旁的丫头穿着轻薄的襦裙,露出脖颈下大片白皙的肌肤,她娇笑着将盘中剥好的瓜子递过去,张洵拈起一枚瓜子抛过去,那鹦鹉竟然准确的仰头接过吞下,动作一气呵成。

        来庆小跑着回到了张府,到张洵院中的时候呼吸还有些不稳,他站定粗喘几口气,冲着廊檐下道了声:“二爷,我回来了。”

        张洵听到来庆的声音,马上从躺椅上坐起身来,他屏退丫头,压低声音说:“怎么样?”

        从早上“食来香”包子铺开门做生意起,来庆就蹲守在对面观察,他将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道来,“铺子辰时开业,将近午时才会关门。今日还是沈姑娘在柜台前收钱卖包子,我粗略数了数,有五十人买包子,一个包子两文钱,每人买两到五个不等,估摸着能卖三百文钱左右。”

        张洵嗤笑一声,三百文不过是他看戏听曲时候的一杯茶钱。

        想当初,若不是沈知县沈清卓嫌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打算将沈瑜许配给自己的得意门生徐致,只怕沈瑜早已经是他的正妻,哪里用得着受这份罪?

        现在倒好,沈清卓犯罪被流放,家产也被充公,剩下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都得沈瑜一个弱女子来承担。

        张洵很不屑,卖包子能挣几个钱?就算整个乐安县都来买她做的包子,一天能赚几两银子?再说,都来买她的包子,她的包子铺供应的过来吗?

        想到这里,张洵不禁嘶了一声,他觉得脑仁疼。

        前几日他已经派婆子向沈夫人传过话去,只要沈瑜愿意做他的妾室,沈家所有的花销他都担了。

        若是沈瑜伺候的好,那以后还不是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花银子就怎么花?

        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沈夫人倒好,婆子直接被她人赶了出来,连带提来的礼物被一并丢到了院外,之后不管再怎么遣人去说和,沈夫人都一概不见,就在今天早上,他派去的人又吃了闭门羹。

        若不是如此,他还能派来庆去盯着“食来香”包子铺吗?

        张洵用扇子下意识地敲了几下手心,他知道沈夫人的想法,即便沈家如今落难,沈瑜从小到大可是当做千金小姐养大的,心中自然有股傲气,不会轻易的答应做妾室。

        张洵负手来回疾走数步,他眉头紧皱,这沈瑜不会喜欢上卖包子了吧?要这样下去,虽说赚的银子少,但积少成多,只要她不差银子,那她只怕更不会嫁到张家来做妾。

        张洵想了片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附在来庆耳旁低声嘀咕了一阵,来庆听完一个劲的点头,称赞道:“二爷这个办法当真是好!”

        ~~~~~~

        沈家现在住的宅子在城郊,是一个窄小的四方小院。

        沈家自出事以后,经常来往的亲戚故友都避之不及,惟恐惹祸上身,只有她的亲舅舅施以援手,为她们租了这方院子暂时安身,还给沈瑜准备了包子铺的本钱。

        舅父一家也不宽裕,已经是尽其所能的帮助沈家,剩下的就得她们自己来挣了,毕竟主仆几人的吃穿用度,沈夫人每日服用的药,沈睿读学堂送给先生的束脩,总计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沈瑜进了堂屋,葱白细指撩开内室的粗布帘子,轻移脚步到了榻前。

        沈夫人刘姝睡眠浅,听到外间的声音已经转醒,她才堪堪坐起身来,沈瑜已经眼疾手快得将半旧的引枕放在她身后,轻唤了声:“娘亲。”

        刘氏倚靠在床头,爬满细纹的眼角含着笑意。她拍了拍沈瑜的手心,还未出声先低咳了一阵,沈瑜忙倒了一杯茶水奉上,宅中无人伺候,茶水是凉的,刘氏饮几口后,喘息才平复下来。

        沈瑜咬了咬唇,眼圈不禁有些泛红,“娘亲,一直吃着药,怎么没有好转?”

        刘氏身子弱,素有咳疾,常年用药,自沈家出事后受到打击,郁结于心,病情比之前还严重。刘氏摸了摸沈瑜消瘦的脸蛋,心里既心疼又惭愧,女儿才十七岁就得面对这些风雨,她怎会不知在外忙碌的辛苦?只可恨自己这副孱弱的身子,半点忙帮不上,还要日日服药用钱。

        刘氏有意安慰女儿,笑道:“我不过咳嗽几下,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倒觉得用了几天药,近日比先前好了许多。呼吸顺畅,胸口也不发闷了,从明日起,这药就可以停了。”

        沈瑜知道母亲是怕花费银钱,她将身上的荷包取出给刘氏过目,三百个铜板颇有分量,托在掌心中沉甸甸的,“这么多铜板呢,娘亲不用担心抓药的钱。”

        她将刘氏微凉的掌心覆在自己的脸颊上,清澈的眸子看向母亲,郑重其事的保证:“娘亲放心,我会让沈家慢慢好起来的。”

        刘氏叹了口气,眼中险些有泪珠涌出,“好女儿,让你受苦了。”

        院外的日头明媚温煦,在外面晒太阳对病情大有裨益,也可以分散刘氏郁结的心绪,沈瑜及时止住了让刘氏伤神的话头,取过夹袄披在刘氏身上,“母亲到外面走走,初春的天气可舒服呢。”

        刘氏应了一声,掀开薄被下床。

        她还未到不惑之年,两鬓竟然已经有了些许白发,身体也瘦弱的厉害,只走上一段路,就觉得胸闷气短,头晕眼花,不得不在堂屋里歇了片刻,才慢慢走到院内。

        院中有一株碗口粗的梧桐树,日光透过稀稀落落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此处却是正适合初春晒太阳的地方,沈瑜早在树荫下放了一把竹椅,刘氏在竹椅上坐了,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到紧闭的院门处。

        她没有告诉沈瑜,今日上午,张家的公子又遣人来,那婆子在院门外好话说了一箩筐,刘氏只淡淡回了一句,“回去告诉张公子一声,即便沈家落魄了,沈家的女儿也断不会予人做妾的。”

        沈家一时的困苦并非不可忍受,她担心的是那张公子。

        若他一心贪图女儿的美色,达不到目的誓不罢休的话,会不会想出什么坏法子为难沈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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