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杏桐花
“陆赴你干嘛去？”
陆赴祭祖完很自然的换了身衣服，但又一想好像有个人不需要自己陪着他过清明了。
“没事，我换身衣服去学习。”陆赴见没法圆，于是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于是他就在自己不是很想学习的时候踏上了去学校的路，但陆赴并没有直奔县城。而是先去了外婆家把自己攒钱买的补品和蛋糕什么的放到外婆家，然后又掏出了五百块钱递给外婆。
这是陆佟让陆赴给外婆的，她常年在外又回不来，也就只能用这些事情关心一下外公外婆。
外公的身体从过年开始就不怎么好，一直到现在也是病恹恹的样子。平时那么健步如飞的人，现在躺在床上靠着拐杖才能去转一转。
换谁都会感慨万千吧！
“外婆外公，我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啊？”
“嗯，我将来要考大学。然后买房让你们去我那里过好日子。”
“好好好，看我能不能等到吧！”外公混浊的眼里硬生出一丝生气，然后在陆赴走后又变成了落寞。
“走了。”
“拜拜。”
“苏铖，你去吗？”
“不是很想。”清明节大早苏铖连床都没起，然后在自己的嘴炮下让家人自己去看苏昱。
他也不是怕，也不是放不下。但就是不想，苏铖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没了电的表之前那颗摇摆不定的心早在初雪就停滞不前了。
苏铖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县城，苏铖和陆赴他们都挺像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在县城逛逛，苏铖尤其喜欢在天桥上转一圈，然后去离它很近的小吃街买些东西心情就会好很多。
苏铖刚上天桥就见对面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陆赴和唐奔在有说有笑的走着。在看到苏铖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僵了下来，在唐奔面前他也不想表现的太明显。
于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跟套了个面具一样。
陆赴也没想到自己去买书遇到了唐奔，然后和唐奔从文体书店逛到广场上的移动书店。
现在又……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
“苏铖。”
“老师，好。”
苏铖没有多做停留在给唐奔打了个招呼就从陆赴身边错了过去。明明天天能见面，明明彼此都还放不下。但每个人都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这么久了也没人觉得烦。
陆赴和唐奔下了天桥去花店买了朵花，四月应季的花很多。可谓是乱花渐欲迷人眼，陆赴挑几朵栀子花递给店长。
店长姐姐看了眼他们两个从头到尾嘴角就没下来过，好巧不巧的是陆赴还问了句。
“姐姐，栀子花的花语是什么意思？”
“坚强、永恒的爱，一生的守候。很适合…你们两个。”店主姐姐犹豫了会还是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陆赴脸皮厚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但唐奔不一样，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脸都红了跟个煮熟的大闸蟹一样。
“不是，不是啦，你误会了。”唐奔手忙脚乱的解释检查没把自己的头摇飞出去。
“谢谢，姐姐。”陆赴看着唐奔的样子，于是拉着唐奔跑了出去。
“这个花的花语不行，所以我就不送你了。”说到这陆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折返进了花店，等他出来手里正拿着一朵菊花。
“菊花的花语高洁，清净，长寿，这个寓意好。”
“谢谢，对了。我能问一下，杏桐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漫天欢喜，不为自己求享乐，但求众生皆离苦。”
“听起来，有一种普渡众生的感觉。”
“这不是怕你被我们这些学生气到所以给你送这个，行了，回家。”
眼看着离六月越来越近，陆赴渐渐的发现自己不光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就是连手机和平时别人给他说话他都不想回了，每天不是刷题就是刷题。
春天过的很快，夏天来的很猛。还没体会过春天的气息，就迎来了夏天的燥热。
夏初还不热，陆赴他们可以靠着冰淇淋和冰镇饮料度过一个燥热的下午。也可以靠着老师灌输的心静自然凉来洗脑自己，陆赴换了玻璃杯不光好看还凉，唐奔还是百年不变的拿着自己的保温杯。
直到有一天下午唐奔从保温杯里给陆赴倒了杯冰镇的可乐出来，陆赴才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来一个保温杯续命。
于是他连夜买了个保温杯。
陆赴不想放假，他恨不得每天把书本焊在脸上。
“陆赴，借我支笔。”
“哦。”陆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笔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转身看着李宁羽着急的样子一狠心把笔递了过去。
“哟，卡莎？挺好看。”
“嗯，我也觉得。对了你记得还啊！这个笔对我很重要。”
“行，知道了。”
陆赴整理着桌上白花花的卷子，然后把李宁羽也叠好塞到他的抽屉里。
“这道题不会。”李宁羽拿着笔在卷子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陆赴就坐了下来安静的讲着题。
陆赴收拾了东西回了家，不过他并没有直奔家里。而是先去了图书馆解决了一套英语卷子才安心的回了家，夏天，天黑的本来就晚。
陆赴八点回家还能在路上看到夕阳西下的场面，黄色的太阳变成橙黄色，慢慢的淹没在紫色晚霞里。
“我都搞不懂劳动节为什么要给我们放假？你说说你们老师还劳动，我们有的人就混吃等死有些时候微信步数才十几步放什么假啊？”
“你还知道你们懒啊？”唐奔刷着手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然后看了眼正奋笔疾书的陆赴。
“这个这个，这个英语要命。”陆赴递给唐奔一张英语卷子，在唐奔的帮助下把卷子写完。还估了个分，虽然分数很可观但陆赴很乐观。
“唐奔，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我现在还没有目标这正常吗？”
“正常啊！有什么不正常的，骆松当初选专业还是我帮他选的。这个年纪迷茫很正常。”
“但在我这个年纪你都大二了啊？正常吗？”
“正常，你又没我这脑子。”
“……”陆赴写了一半的题突然停下来，随后转过身看着唐奔“我就不爱听你讲话。”
“那你还来我家。”
“堂大奔走。”陆赴捞起猫就气呼呼的往外走，刚站起来就被唐奔一伸手又拉了回去。
“你东西没拿，还有大奔还是比较喜欢我家，因为我家有小富。”
“那就把猫给你好了，再见。”陆赴把猫留下拿着自己的卷子冲出了门。
陆赴小时候好歹有目标，什么科学家，医生，警察，长大了就…脑子不好当不了科学家，胆子小当不了医生，身娇体弱还当不了警察。
“陆赴，你志愿准备填什么？”
“不知道啊！对了，我笔呢？”陆赴心跳的很快，总感觉要发生些什么但他希望不是因为笔。
“我给你找。”李宁羽找了一圈书包、文具盒、抽屉，别说笔了连笔盖都没找到。
“笔呢？别丢了。”眼看陆赴越逼越紧，李宁羽也没办法。
“丢了。”
“丢了？你tm这脑子是tm怎么了？”
“你听我解释。”
“听你妈。”李宁羽刚想伸手就被陆赴一把甩到了一边“滚。”
“不就是一个笔吗？我还你就是。”
“不用了，不要了。”陆赴语气轻飘飘的，语气重的好像都能把李宁羽撕了。
陆赴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学校，他不想回教室，不想面对李宁羽的脸。
“小唐，你要走了？”
“嗯，明天的飞机，挺着急的。”
“那你还来吗？”
“不知道，我尽量。”
“没事，不着急。家里的事先忙完，学校不要紧。反正老师多，先忙你的事啊！要是不能来的话，提前打招呼。”
“好，知道了。”
陆赴躲在墙根听完了唐奔和校长的对话，这让他本来就烦躁的心情更静不下来了。
直到唐奔让周蕊把他叫去办公室他都是一肚子火气。
“怎么了？”
“陆赴……”
“怎么了？”陆赴心脏骤停，好像能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不对劲。
果然心跳的快不是因为火气大，有时候都是有原因的。
“你外公去世了，这是假条你快回去吧！”
“什么？”陆赴一眨眼两颗泪就从眼里滴了出来，拿了请假条就一路狂奔连东西都没收拾就跑到校门口拦了个出租车。慌乱中他还给唐奔发了条微信示意他照顾好自己的猫。
等陆赴赶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搭在家里的灵堂和外公躺在冰棺里的尸体，有的老人不喜欢火葬所以现在他们着还有土葬的习俗。
陆赴还没经历过至亲的离去，只感觉自己的魂好像都跟着外公走了。这是陆赴第二次直面死亡，而这次是他最亲近的人。
陆赴盯着冰棺一言不发只是簌簌的落泪。
“妈。”陆赴皱着眉眼泪就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溪水，能把房子流成黄河。
“陆赴，你回来了？”
“嗯。”
陆赴被妈妈揽进怀里拍了拍背，然后轻声细语的说“没事没事，外公没受苦，寿终正寝没事挺好的。”
“嗯。”
陆赴想靠近冰棺但又向后退了几步，带着些不想靠近陆赴才知道什么叫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屋外人声鼎沸，陆赴蜷缩在冰柜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没人看得到他，他刚好也哭了个痛快。
陆赴不想哭，甚至想平静的过完这三天。他知道死了就是死了，哭又不能把人哭活。
可是陆赴忍不住，他可以对所有事情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唯独对自己的亲人不可以。
屋外的天亮堂堂的，不过陆赴觉着好像有一团黑影包裹着自己，让自己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赴的面前渐渐暗下去，连屋外的喧嚣也听不到了。
死亡的过程或许是残酷的，悲惨的，难受的，但它的结局终归是温柔的。
人的生命就像盛开的向阳花，永远向阳而生。但总有一天它会垂下它那挺直的腰。在被收取用生命结下的种子后，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干枯腐烂。
陆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所有人都渐行渐远。每个人都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了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消失，最后归于无尽黑暗。
好像去了这个世界的尽头，无论他怎么喊在最后一次回头后都没人再看他一眼。
最后他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只能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无动于衷。
“陆赴，陆赴。”陆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一阵头晕目眩中他艰难的睁开了眼。
一切的眼泪在他看到陆佟的一刻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姐，我……”陆赴紧紧抱住陆佟生怕这是一个梦，他一睁眼身边除了外公去世这个事实什么都没有了。
“陆赴，没事我回来了我在。”
“呜呜呜，我…姐，我接受不了。”
陆佟和陆赴两个人抱着彼此哭成了泪人，哭到最后陆佟居然也和陆赴一起做了下来。
陆赴和陆佟的年纪小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屋外的大家都忙碌着，没人关心他们两个人在干什么。
除非有人进来趴在冰棺上哭几下，才能看到他们两个双目无神的样子。
“陆赴，你要睡在外婆家还是和你爸回去。”陆妈问。
“回家。”陆赴不是不喜欢外婆家而是不想待在这个让自己难受的地方。
陆赴躺在床上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挥之不去外公的脸和外公对他的好。陆赴就这样想着想到最后他自己都没敢想下去，他打开了视频不是想看而是周围没有声音和光亮他就睡不着。
等他第二天起床已经是陆佟进来叫他了，陆赴去了外婆家。刚一进去头上就绑了个白色的纱布，这是习俗大人通常会穿孝服，而小孩就会绑上一块白色的纱布。
可能是陆赴太小不懂事，他总感觉人活着对人爱搭不理。人死后又哭的昏天黑地都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陆赴坐在门口发呆。
身边时不时的总是传来几句，孩子真可怜，从小被外公带大的。陆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的，所以自然的把他们的话屏蔽了。
人都会死，见证死的人不可怜，死的人不可怜，只是伤心倒谈不上可怜。
陆赴被喇叭里的音乐吵得厉害，于是换了个位置又去了冰棺后面躺着。
“姐，寿终正寝是不是挺好的？”
“是啊！没有痛苦，我们医院那些被不死病折磨着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寿终正寝。”
“你工作好忙啊！”陆赴看着拿着手机屏幕戳戳戳的陆佟有感而发。
“没办法，工作赚钱啊！你不懂，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就好了。”
“我之前清明假还说考个好大学让外公享福，结果……”
“没事，还有外婆。”
陆佟一伸手陆赴搂着陆赴的肩，然后揉了揉他的头。
“我出去打个电话，等我回来。”
“嗯。”
陆赴哭了两天本以为第三天会什么也哭不出来，可看着外公真的入土为安后他还是绷不住的哭了出来。
陆赴不喜欢唢呐总觉得它太吵，可现在陆赴倒希望它吵一点这样就不至于自己什么也听不到。
葬礼后大人去忙了工作，孩子去上了学。一切好像变了但好像一切都没变，大家还和以前一样重复着以前的日子。
日复一日
陆赴不想去学校，可能是因为学校没有唐奔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对学校有一些抗拒。
陆妈也怕陆赴学习压力大加上外公去世导致他崩溃所以也就由着他的性子来了一次，陆赴躺在麦田里听风吹过激起层层麦浪。
太阳很大热的人喘不过气，但陆赴就是不想回去一直一直躺在麦田里。仿佛自己变成了麦子，变成了麦子就没有了脑子。
没有了脑子也就不会有什么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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