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长夜无明
你走过夜路吗？
这是平川涉在与白木承初次交手时，所问的问题。
而现在，白木承也向平川涉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一招，你学学看啊？”
平川涉咧开嘴角，眼神中散发出了兴奋的光。
他撕扯了一下衣领，为呼吸留出了足够多的空隙，而后大喝一声。
“来吧！”
唰！
话音未落，白木承抬腿踢出一记上段侧踢。
平川涉同样如此。
他以几乎完全相同的发力方式与角度，踢出了一记一模一样的正踢。
砰！
两只脚踝对撞在了一起，却并未陷入预想之中的僵持状态。
白木承的身体一歪，右腿腿被平川涉直接压向了地面！
……
见此情形，周围的人群顿时兴奋了起来。
“涉先生赢了！”
“同样的招式，当然是身高体重有优势的涉先生更强啊！”
然而，藤门书屋的那位胖大叔却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不，不对……”
那个白木承的动作，是故意如此的！
……
平川涉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虚招！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打算收腿后撤，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白木承右脚落地，上半身转了个大圈，左腿自后侧再度踢出！
砰！
脚跟直接命中平川涉的脸，后者连忙扭转脖子，做出了受身的动作。
右脚猛抬，趁势与白木承拉开了距离。
“呼……呼……哈哈哈哈！”
平川涉擦了擦嘴角，发现了一抹鲜红。
见血了。
即便他及时卸力，白木承上段踢的威力依旧不容小觑！
……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未曾想到，在这场非正式的比赛当中，竟然是那位斗技联盟中的不败王者率先见血！
……
“真有趣！”
平川涉继续摆出了古贺流的架势，笑出了声，“你能找到自己招式的破绽？”
白木承却摇了摇头，“说什么‘学习不是模仿’，但到头来学习也还是从模仿开始的啊！”
他重新握紧了拳头。
在白木承的眼中，平川涉的架势各处，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破绽！
“用你的其他招式吧，不然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闻言，平川涉的嘴角咧开，浑然不觉脸上的鲜血，那是一幅令观众为之激动甚至是胆寒的姿态。
那一刻，真纪明白，平川涉要稍微认真了。
……
格斗家在场上和场下，可以完全是两个人。
例如【战车】莱格托夫。
例如眼前的平川涉。
私下里，他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人，而到了认真的时候，平川涉会“笑”。
那是夸张的、非人的、不严谨的笑。
……
他兴奋道：“我偏要用你的招式打败你！”
砰！
平川涉主动前冲，抬手一发刺拳攻向白木承。
白木承架起双臂防御，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对手。
那巨颤的瞳孔之中，映射出了平川涉全身上下的数点破绽！
大臂、胸口、小腹、脚踝……
哪怕学习能力再强，到底还是不太熟练的古贺流！
白木承目光一凝，向侧下方歪斜身体，令平川涉的一拳落空。
皆开——看破！
趁着对方身体失衡的片刻空隙，白木承一记左勾拳，正中平川涉的腹部！
砰！
……
“打中了！”
围观的人们顿时惊呼起来。
他们都是斗技联盟的常客，自然对场上的局势有一定的判断能力。
虽然在身高和体重上是平川涉的优势，但他与白木承之间并不存在本质上的量级差距。
换句话说，白木承的拳头如果确实命中要害，是有可能打倒平川涉的！
而等到众人看清场上的局势，却又不禁感叹。
真不愧是那位【无明】，平川涉啊！
……
场上。
白木承的瞳孔紧缩。
被挡下了！
自己刚才的那一拳，被平川涉及时收手，挡在了他的小腹前！
而更令白木承感到震惊的是，这一招竟然有守之极的影子在。
自己明明从未使用过类似的招数！
是变招？
不错，那一动作正是守之极的变招！
平川涉眼珠下移，望着白木承。
“原来如此，这一招我‘理解’了……”
白木承瞬时间寒毛倒竖，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寒而栗！
他懂了。
学习与模仿的关键性差别，在于理解。
一旦平川涉理解了某一招式，便可以针对不同的情况，使用出独一无二的变招！
唰！
趁着白木承露出空隙的时刻，平川涉左手发力，一记勾拳正中白木承的下巴！
白木承躲闪不及，只能竭力上仰下巴。
砰！
“唔！”
拳头命中，头顶的灯光落入白木承的眼中，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他接连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沫，大口喘息着。
果然。
刚才的那一拳，是攻之极的变招！
与白木承的风格不同，平川涉的“攻之极”更为契合自身。
前者更为擅长利用自身特性，寻找对手的破绽空隙进行攻击。
而平川涉，则将自身那堪称海量的格斗经验融入其中，打出了极度“精准”的一拳！
即便是同样原理的一招，也会因为两人那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而产生不同。
两人的脸上同时出现了兴奋且诧异的表情。
白木承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
将对手的招式变成自己的，然后结合自身的经验转化为全新的变招？
超乎常人！
而平川涉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竟然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自己的破绽！
他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不严谨的笑容。
“再来？”
白木承点了点头。
“再来！”
两人同时踏步前冲，进入了彼此的攻击圈！
这一次，是近距离的贴身短打！
同样是古贺流，两人却用出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平川涉的古贺流虽说尚不完美，但却给了旁人一种精准到极致的感觉。
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处，不会多用一分力。
但面对着那看似毫无破绽的架势，白木承却总能找到对方的破绽，并加以猛攻！
颤抖的瞳孔转动着，锁定了平川涉的身体各处。
拳、脚、膝、肘……
身体各处的攻击，渐渐突破了平川涉的架势，一点一点地打了进去！
……
“涉竟然被压制了！”
藤门书屋的胖大叔有些意外。
他转头望向真纪，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略显担心的表情。
铃木小姐是在担心平川涉战败吗？
不，不对……
胖大叔眯了眯眼睛，发现真纪的目光并非落在平川涉的身上，而是另一边的白木承！
果然！
……
你走过夜路吗？
此刻，白木承终于明白了平川涉这句话的含义。
与平川涉交战时的感觉，就像走夜路一样。
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夜路上，没有路灯，月亮也被云层遮住。
忽然间，你感受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就是那种感觉。
明明一定有什么，却什么也看不见。
平川涉给白木承的感觉，就是如此！
对方所使用的一切招式都是源于自己，自己也能看破对方身上的破绽。
可即便如此，白木承也依旧无法“甩开”平川涉！
他就像是一位隐藏在夜路上的无形之人，甩不开、逃不掉。
与他战斗，就只能被迫接受那一直被他死死盯着的现状！
每当白木承发现他的破绽，平川涉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弥补。
无路可逃！
白木承切身体会到了【无明】这两个字的真实含义。
一种令人恐惧的无形压迫感。
长夜，无明！
……
而更让白木承在意的，则是另外一点。
眼前的平川涉从未使用过除古贺流以外的其他技术！
这也就意味着，平川涉用现学来的招式，压制住了招式原本的主人白木承！
“真是令人不爽的自负啊……”
白木承深吸一口气，脑中传来了阵阵眩晕感。
因为长时间的高强度交战，四极皆开的极限快要到了。
但也正是此时，白木承拨开了平川涉的一只手，锁定了对方最大的空隙！
右直拳。
攻之极，正突！
砰！
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倒飞了出去，径直砸向了后方的桌子。
哗啦！
桌子被打翻，上面的餐具和点心洒落一地。
一幅令人诧异的画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平川涉摆出踢腿的架势，仍旧站在原地。
而发起主动进攻的白木承，却被那一脚踢飞数米，直接撞翻了桌子，倒在地上。
是平川涉赢了？
但看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获胜之后的愉悦。
随即，更让众人诧异的一幕发生了。
白木承仰倒在地上，捂着被踢中的腹部，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到底还是用了你自己的招式啊！”
平川涉的眉头紧皱，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腿。
他咧嘴笑了笑。
“啊，干的不错……”
可以明显看得出，他的腹部也有被命中的痕迹。
众人都有些发愣。
这是……胜负未分？
不过，就在他们准备继续欣赏这场比赛的时候，楼梯方向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平川涉立刻对真纪使了个眼色。
真纪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朝着自家老哥眨了眨眼表示感谢。
她一路小跑到白木承面前，抓住了对方的手。
“起来。”
白木承顺势起身，表情却有些疑惑。
明明还没有打完，为什么真纪这个裁判却下场了？
紧接着，真纪却拉起了白木承的手，说道：“走啦！”
走？
去哪？
白木承张了张嘴，“我还没打完……”
话说到这里，真纪突然拽着白木承就往门外走，便走还边强调着，“哎，你别拽我啊！”
这话是交代给外人听的，意思是白木承拉走了她，而不是她拉走了白木承。
没人会信，但好歹有个说辞。
白木承看了看真纪，又看了看大厅里的人，被硬拉着往外走。
“我要不拿上衣服？很贵的……”
“我再买给你！”
“不，不是这个意思……”
白木承只能干看着自己被真纪一路拉走，干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平川涉。
平川涉见状摊了摊手，示意自家妹妹快走。
白木承：“……”
……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整个大厅仍旧一片无声，他们都没有从这场突然结束的比赛中缓过神来。
最后，还是一阵脚步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人们抬头望去，看见一位干瘦的老爷子从二楼走下，那人正是铃木商会的实际掌权人——铃木岩！
初登场，铃木老爷子便东瞧瞧西望望，急声道：“真纪呢？老夫的小真纪呢？”
没有看到真纪的身影，铃木老爷子反应了过来，顿时气得全身发抖。
“是不是那个臭小鬼把真纪拐跑了啊！”
对此，平川涉无奈的笑了笑，捡起一旁的衣服挂在肩上。
“别那么生气了，老爷。”
他望向门口，微笑道：
“小妹看起来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呢，这就足够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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