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凤明澜显然是被吓懵了。
这也难怪，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天敌杵在旁边，还大张着嘴巴露出尖牙，一副要拿他填肚子的模样，都会被吓得激发本能。
鸟类的本能就是飞翔。
但刚刚破壳羽翼未丰，翅羽都还没长全的凤明澜显然是飞不起来的。任他再努力，也只是扑腾掉了几根快要脱落的绒毛而已。
至于跑？
凤明澜看看狼崽那对矫健有力、长度堪比他三个的大长腿，再看看自己这短到几乎只能拿来卖萌的爪子……
这压根没有可比性啊喂！
完了。
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葬身狼腹的凤明澜绝望躺平，试图装死。脑中还不自觉地想着，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该在地上睡觉。
不对，他就不该那么急着破壳。
不，他就不该上那架飞机。
凤明澜在心里接连想了好几个如果，忽然发觉周围似乎有些太安静了。
而且这么久了，那只狼崽怎么还没来咬他？
难道是嫌他太小塞牙，所以放弃了？但也不对啊，他好像没听到狼崽离开的声音。
凤明澜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想悄悄偷窥一下那只狼崽的动向。不料却恰好和低头准备用鼻尖蹭他的狼崽撞上。
四目相对，双方都是一愣。
凤明澜是疑惑这狼崽要做什么，狼崽则是生怕自己会再吓到他。
是的，狼崽已经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似乎给凤明澜造成误会了。虽然他还是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贵为神兽的凤凰幼崽会被自己吓到，但并不妨碍他为此做出调整。
于是，凤明澜便见到那狼崽像是做坏事被主人了发现了般缩回去，停了停，又弯曲着四肢趴下来，两只前爪并排放在身前，脑袋搁在上面，湛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呜呜”地低低叫了一声。
做完这些，那狼崽似是还觉得不够一般，垂在身后的尾巴在草地上扫了一下，接着竖起，对着他的方向左右摆了摆。
凤明澜：“！！！”
救命，这狼崽是在对他摇尾巴吗？
虽然凤明澜没见过狼摇尾巴是什么样，但他见过狗啊！小时候福利院里那条大黄，每回见到院长时就是这么摇的。
尽管比起大黄见到院长时那卖力的模样略有不足，动作生疏了不止一点，但凤明澜看着它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莫名地就有了一种它很真诚的错觉。
嗯……
凤明澜确认自己没看错。
在动物眼中解读出人类一样的情绪什么的，听起来很扯，但更扯的穿越都发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况且他现在四舍五入也算是动物，那么能看懂狼的情绪，应该也算合理？
凤明澜乱七八糟地想着，看狼崽确实没有攻击他的意思，蹬了一下爪子，试探性地坐了起来。
狼崽依然没有动，只是又从喉咙里“呜呜”地叫了一声，似乎是怕吓到他，并没有张嘴，身后原本停住的尾巴却又摇了起来。
直到凤明澜完全站起，且没有跑开的迹象，狼崽才动了动，伸出头，用湿漉漉的鼻尖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
原来狼的鼻子也跟狗一样是湿的吗？
凤明澜不合时宜地想着，忽然发现狼崽身后摇来摇去的尾巴似乎一直没有停过，且幅度和频率越来越向他记忆中的大黄靠近了。
糟糕，越看越像狗了怎么办。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突然就害怕不起来了呢。
抛开前面那些互相试探的环节，凤明澜没一会儿就骑到了狼崽的头上，开始“狐假虎威”，“啾啾”叫着，试图像骑马一样指挥狼崽载着他跑。
而狼崽似乎也真的能听懂他的意思，直着四肢站起身来，朝他指示的方向猛地跃起。
然而凤明澜和狼崽显然都忘记了一个问题。
狼的背上，是没有像马那样的鞍的。
幼鸟的爪子，也是不能像手抓缰绳那样抓紧狼背上的毛的。
于是，就在狼崽教科书一般帅气起跳的同时，凤明澜也……像球一般咕噜噜地从狼崽背上滚了下来……
两脚朝天，灰头土脸。
鸟生重来算了。
因为重心不对试了两下都没能站起来的凤明澜幽幽想着，蹬着爪子望天，生无可恋。
狼崽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垂着尾巴走过来，低头蹭了蹭他。
凤明澜迅速甩锅，“啾啾！”
都怪你！
狼崽好脾气地低着头，“呜呜”叫了两声，似乎是在道歉。
凤明澜勉强接受他的道歉，“啾啾啾！”
还不快扶我起来！
听懂他的意思，狼崽抬起前爪，朝他的方向伸过来。
凤明澜一抬眼就看到他银白色的爪尖，吓了一跳，扑腾着翅膀威胁地叫，“啾啾！”
不许用爪子！
狼崽伸到半空的前爪停住，偏了偏脑袋，像是在疑惑。它把爪子收回去，围着凤明澜转了两圈，仿佛是在思考该怎么样在不用爪子的情况下把幼鸟扶起来。
它转了几圈都没转出个结果，反倒是凤明澜被它转得晕头转向，“啾啾啾！”
笨死了！用头啊！
狼崽恍然大悟，连忙低下头来，用鼻尖顶在他身后。
两相借力，凤明澜终于重新站了起来。
看着一旁乖巧朝他摇尾巴，仿佛是在求表扬的狼崽，凤明澜心想，还好周围除了他们两个就没有其他活物，不然他怕是要连夜逃离这颗星球。
然而凤明澜不知道，周围其实是有人的。
还不止一个。
凤昀虽然没考虑过幼崽会不会被吓到的问题，但也不是那种放着幼崽独自玩耍自己出门的家长。
跟许多担心自家崽在外面受欺负的家长一样，凤昀也担心狼崽会阳奉阴违，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欺负自家崽。
于是在将狼崽放下之后，凤昀便假意离开，实际则是和把狼崽带来的孔怀桉一起用障眼法藏了起来。
原本凤明澜刚醒来被吓到的时候，凤昀便急着要现身，还是旁边的孔怀桉及时拉了他一下，“帝君莫要心急，且再看一会儿。”
早在来的路上，孔怀桉便已经提前和狼崽交流过，也将凤明澜的身份隐晦地告知了对方。
妖族自有辨认同类的方法，即便孔怀桉不说，狼崽也会闻到凤明澜身上的气息自己猜出来。
孔怀桉之所以会拦着凤昀让他多看一会儿，也是因为他知道但凡这银狼族少主脑子不笨，就会明白它是为什么被带来这里，又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凤明澜。
当然，若是这少主当真脑子不好使，对幼鸟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的话，孔怀桉也不会不让凤昀出手？
所幸之后的情况也确实和孔怀桉想的一样，狼崽并没有欺负幼鸟，反而还十分顺着它。
凤昀又多留了一会儿，才彻底放心，和孔怀桉一道离开。
两人回到帝宫，凤昀便开始处理政事，顺便着手准备将凤明澜身份公开的事情。
与上古洪荒不同，现在的修真界，神兽繁衍不是易事，凤凰一族，已经近千年都是一脉单传了。
若非意外，凤昀便只会有凤明澜这一个后代，早早把少君的身份定下，反倒是更好的做法。
“怀桉。”凤昀忽然叫身边的人，“你觉得白堇如何？”
孔怀桉动作微顿，抬眼望向凤昀的方向。
后者并未看他，目光落在虚空中，似乎是在出神，也似乎是在思虑什么重要的决策。
会叫他的名字，也是因为恰好他在这里。若换了另一个人，也是同样的话语。
白堇。
孔怀桉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也记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妖，更猜得出凤昀这个问句后隐含的真意。
他微微垂眸，合上手中玉简，放轻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空灵，“帝君是想立后吗？”
凤昀迟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妖族少君的身份已经高到不会有人敢在凤明澜面前妄议是非，却阻止不了阴暗之地的风言风语。
凤昀不想让凤明澜将来为自己的出身问题苦恼，他想给凤明澜最好的。
白堇是他母后旧日用过的人，凤昀对她足够信任，也相信她对凤明澜足够忠心。他也会尽力给她更多的补偿
只是有一点缺陷……
“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白尚宫的母族……”孔怀桉语气微顿，委婉着道：“帝君已经想好如何处理了吗？”
凤昀沉默。
白堇的母族是九尾狐，在妖族中的地位几乎仅次于神兽凤凰。这样的出身本不该做一个小小女官，只是她有一半的雀鸟血脉，被其他族人孤立驱逐，机缘巧合下才入了帝宫。
在凤昀继位之前，妖族曾发生过一次内乱。其中为首的，便是白堇的母族九尾狐一族。
那次内乱，若不是白堇警觉察觉到九尾狐族的异动并提前告知妖后，现在的妖族帝君是谁还说不准。
内乱之后，九尾狐一族被处置发落，白堇情况特殊并未被牵连。妖后本想给她换个更大的官职，是白堇主动拒绝，自愿留在帝宫。
对族群的厌恶使得白堇曾向天道立下血誓，此生不会诞育后代。内乱之后也极少在外界露面，是以这么多年过去，外界也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九尾狐血脉。
但若是凤昀想要立她为后，引起的波折恐怕不会小。
对这一点，凤昀心知肚明。
只是他能够选择的人选就这么几个，除掉出身问题，白堇是最合适的。
同样是混血，她是绝对不会因为凤明澜身上的另一半血脉对他有什么偏见。但也是因为混血的身份，让凤昀想通过立她为后，来堵上凤明澜的出身问题变得格外艰难。
凤昀放下手中的笔，略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他正在脑中想着剩下的几个人选，忽然听旁边的人开口。
“帝君不若考虑一下臣如何？”
凤昀转头看身边的人，神色是显而易见的惊讶，“怀桉？”
孔怀桉道：“臣知道帝君想要立后，是为了给少君一个正式出身。”
“孔雀一族虽然比不得神鸟，也算得上妖族排名在前的族群，想来应该符合帝君的标准。至于臣自己……”
孔怀桉略一沉吟，“臣便不说了吧，帝君应当有自己的了解。”
凤昀：“……”
凤昀勉强把思绪拉回来，“但是，你为什么……”
孔怀桉抚了抚袖口处的褶皱，神色淡淡，仿若方才语出惊人的不是他一般，“臣跟帝君少年相识，想来族中那些事情，帝君也是知道一二的。”
凤昀点了点头。
跟白堇的情况不太一样，孔怀桉是纯血的孔雀，只是有一点与其他族人不同，他是白子。
在以色彩为美的孔雀族中，白子意味着不详。
也是因此，孔怀桉甫一出生，便被偷偷遗弃到了外面，直到夜间巡查的士兵无意发现。
然而孔雀族并没有人来认领这只幼鸟，上任妖帝无法，只好将它带回帝宫。只是妖帝毕竟事务繁忙，也不会事事都记挂着它，底下的人看碟下菜，对他便也没多上心。
直到当时还是少君的凤昀在帝宫中闲逛时无意发现了他，孔怀桉才有了第一个朋友。
虽然孔怀桉现在的地位已然今非昔比，更是接任了族长一职，但在族群中，他也还是被隐隐孤立的，近来似乎还有传言说孔雀族内有重立族长的倾向。
凤昀隐约明白了他的打算，“那你也不必做这般牺牲，我本来就是会帮你的。”
“并非是牺牲。”孔怀桉抬眼看他，目光顿了顿又移开，“臣本来就没有成婚的打算，此番……算是双赢。”
凤昀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孔怀桉抢先，“帝君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便听臣的吧。”
“不。”凤昀坚持道：“你先听我说，如果你将来……”
孔怀桉抬手打断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好罢，臣知道帝君的意思，将来臣若是有了心悦之人，会请帝君去帮忙解释的。”
听到他这么说，凤昀终于答应。
随后，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处的问题，才真正将这件事确定下来。只是立后不是一件小事，凤昀便打算暂时瞒着凤明澜那边，等到公布他的身份那天再一起告诉他。
丝毫不知道自己就要多一位“男妈妈”的凤明澜此刻还在跟狼崽四处乱逛。
这些天，凤昀除了每天空闲时过来陪幼崽玩一会儿，其余时候便都让狼崽跟着凤明澜。
而且因为已经将立少君的事情提上日程，凤昀这几天也有意地把其他几个族群的幼崽拎了几个过来陪凤明澜玩。
只是凤明澜挨个跟他们玩了一会儿后，便还是觉得狼崽比较合他的心意，就是不知怎的，凤明澜觉得狼崽跟大黄越来越像了。
难道是他调/教的方式不对？
凤明澜陷入自我怀疑。
还是说这个世界的动物可塑性就是这么广？
是的，凤明澜直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只普通的毛球，身边的小伙伴们也都是些普通的动物。
尽管他们偶尔会有一些比较人性化的行为，他也主观意识地将之归类为受他影响，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的动物智商比较高。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在凤明澜终于换下一身绒毛，扑腾着翅膀能晃晃悠悠地飞起来的时候，凤昀也将一应杂事处理妥当，准备带他回帝宫了。
落樱谷。
一群大小不一的幼崽们蹲在草地上，这些幼崽们有虎有狼，中间还夹着几只草食的兔子小鹿。
神奇的是，他们没有互相打架，而是乖乖地围成一个圆圈，目光齐齐地落在正中，注视着一只巴掌大的红色毛团。
“啾啾！”
凤明澜环视一圈，看小弟们都蹲得十分标准，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朝着狼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狼崽便应声过来，在他面前低头，等着他跳上来之后，才又站直身体。
随后不用凤明澜指挥，狼崽便自觉走到了身后的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安静不动了。
凤明澜在狼头上站直，默默感应风向。等到风又一次朝这边吹来时，他扑腾起翅膀，同时爪子蓄力，起跳！
“啾啾！”
飞起来了！
虽然只是借助风力和地势达到的短暂滞空，凤明澜也格外满足，扑腾着翅膀努力维持平衡。
很难去形容飞翔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鱼游入海，又像倦鸟归巢。让人感到无限的自由，也同时莫大的安心。
思绪完全沉浸，待到完全落在地面，凤明澜忽觉不对。
咦，他那些小弟们怎么没有鼓掌？
凤明澜转身过去，忽得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左边的男人玄衣玉带，红发如火，面容俊逸到不似真人，正低着头，狭长而凌厉的凤眸温柔地注视着他。
凤明澜莫名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试探着靠近，“啾啾？”
男人弯腰把他捧起来，“乖崽，我是你父皇。”
父皇？
凤明澜有点懵逼。
等等，他不是只鸟吗？怎么这就快进到人了？父皇？难道他家里是有什么皇位要继承吗？
鸟妈妈呢？不对，这个自称是他爹的男人身上的气息怎么和鸟妈妈那么像？
凤明澜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就见眼前的男人抬手，指着旁边的另一个人对他道：“乖崽，这是你母后。”
母后？？？
凤明澜看着眼前面容清隽气质温和，但怎么看怎么是个男人的“母后”，瞳孔地震，头顶缓缓冒出三个问号，“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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