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秘密棋子(求月票~)
镇虏厂。
两人相对而坐。
李晃又皱眉:“照磨你究竟在说什么呢?咱家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对李晃的绵里藏针,坚不承认,萧汉俊并不意外,他继续道:“而当萧某转身离开,在东华门停下,说出那人的名字,而那人迅捷就被灭口之后,萧某当时就百分百确定,幕后之人,一定是非东厂提刑太监、李晃李公公非莫属。除了小眼李公公,京师再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
李晃眯缝着小眼,弹弹左右袖口上的灰尘,冷冷道:“照磨的夸赞,咱家实在是当不起。如果照磨今日见面,只是为了说这些听不明白的废话,那咱家就只能告辞了。”
“公公何必如此?萧某若有歹意,当日就不会留给公公灭口的时间了。”萧汉俊语有深意。
李晃抬头一笑:“告辞!”
起身就要走。
“公公难道就不想知道,萧某对今日京师之变的看法和见解吗?”萧汉俊却动也不动,脸带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李晃看萧汉俊一眼,思谋了一下,重新坐下,口中说道:“素闻萧照磨足智多谋,乃当世之人杰。照磨的高见,咱家倒是真想听一下。”
萧汉俊微笑,终于是单刀直入:“唐通白广恩进京,京营巨变,一半的大臣被软禁在府中,另一半的大臣被控在内阁值房,京师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公公清晨就去了宫城,但却不得其门而入,也联系不到王德化,宫里的消息,更是一丝一毫也不能传出,以公公的聪明,自然已经知道,宫里宫外的情势都已经是危如累卵,我大明这天下,怕是有一场大祸事。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要联系朝中忠义,逆转局势,但却苦无良策,不知是否如此?”
李晃抬了一下眼皮子,对萧汉俊这么了解自己的动向,心中有震动,但语气和表情依然冷静:“照磨的话,咱们又有点听不懂了……”
萧汉俊盯着他:“公公何必客气?公公外圆内方,虽在东厂,虽为王德化效力,亦虽曾与太子为敌,但却不忘忠义,甚至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暗中和定王作对,破坏定王的鸩酒计划,连杀二人,令定王不得不改变计划。今日危险,公公怕也已经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不知道,萧某说的可对?”
说道最后,他声音清冷下去。
李晃又抬了一下眼皮子,斜看萧汉俊,终于反问道:“照磨为我大明臣子,又掌控军情司,内外通达,如果大厦真的将倾,照磨难道就视而不见吗?”
萧汉俊坐直身子,正色道:“此正是萧某求见公公的用意,为今之计,只有你我合作,才有可能阻止定王,不然这一场的大祸事,怕是躲不过去了。”
听到此,李晃脸色终于微微一变。然后他低下头,默默端起了酒,借助酒杯,掩饰自己的沉思。
萧汉俊也端起酒杯,但却没有敬李晃,而是仰脖子自己一口喝了,放下酒杯,眼有痛苦的说道:“我知道公公对我很是怀疑,甚至是鄙夷愤怒,因为我背叛了太子殿下,不但将他秘密告知定王,害百人丧命,而且还断绝京师的消息,利用军情司为定王效力,实乃是一个不忠不义,背主求荣的无耻之徒!因此,对我所说的话,公公是不敢相信的。”
“但公公可知道,萧某所做,并非是心甘情愿,实在是迫不得己。”
“当日,得知太子殿下安然无恙时,萧某仰天大笑,为大明庆幸,为殿下庆幸,但萧某却无法后悔,因为即便再来第二次,萧某也没有其他选择!”
“萧某失节,愧对太子殿下,已经不配谈忠义,但萧某却也不能眼见大明落入定王这种狂悖之手。”
“知道萧某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公公见面吗?因为太子殿下第一次召见萧某,就是在这里。”
“萧某深知罪孽深重,心中已经没有他想。唯想的,就是能为太子殿下再做一点事情,以弥补前罪。”
“公公刚才问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那萧某现在就回答公公,萧某现在所虑的,唯有身在死牢中的母亲,只要公公能将吾母救出,我自当全力配合公公,逆转局面,挫败定王的图谋!”
“一公义,一私情,一赎罪,乃是萧某要见公公、相助太子殿下的三个原因,望公公明鉴!”
说完,萧汉俊深深望着李晃。
……
李晃也一直在紧盯萧汉俊,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没有火星,只有冰川遇湖水的宁静。
----如果萧汉俊毫无所求,忽然要帮助太子,李晃是绝不会信的,但萧汉俊提出救母,倒是令他相信了几分。
默了一下,李晃缓缓道:“令堂原先在刑部死牢,后来被定王转移到诏狱,非有定王命令,任何人不得移动,我一个小小的掌刑太监,救不了她的。”
萧汉俊紧紧盯着李晃:“但据萧某所知,现在掌管诏狱的,乃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吴孟明,吴孟明没有什么大能耐,唯一就是听话,公公是王德化的亲近,如果公公手拿王德化的命令,说定王提审闻香教一干人等,吴孟明一定不敢不放。”
李晃皱眉沉思,如果只是冒险放出闻香教那几个首脑,就可以换的萧汉俊的配合和反对,倒不是不可一试,只是萧汉俊这个人太过狡诈,他所言是真是假,是不是定王派来的试探的?又或者,他背后是不是有其他的图谋,李晃一时不能完全判断,因此不能立刻下决定。
“公公,时间不多了,你可不能多犹豫啊。说不得,定王此时已经准备妥当,正要前往乾清宫呢……”
萧汉俊深深望着李晃。
……
宫中。
端方殿。
定王朱慈炯正在沐浴更衣。
殿外,李守錡王德化吴胜,还有一干亲信正在等待,每一个人都是面色凝重。
王德化脸色煞白,额头的冷汗依然不能停下。
虽然他已经点头答应,但是一想到那恐惧的场景,他就忍不住全身颤栗。
……
镇虏厂。
李晃慢慢抬起头,用一种直要看到对方心窝的冷彻目光,直直盯着萧汉俊,口中道:“只靠区区两句话,就想让咱家冒天下之大不韪,放了令堂,为免太便宜了吧?”
“当然不止!”萧汉俊展颜一笑,他知道李晃已经心动了,于是从盘里抓了一把花生米,一一在桌上摆开。
李晃仔细看过,发现他摆的竟然是京师外城七门,内城九门,宫城四门,紫禁城城四门的大略形势图……
萧汉俊看着桌上的花生米,仿佛是在看着京师的形势图,口中缓缓说道:“如果萧某所料不差,太子殿下一定是轻骑返回,兵马不会带太多,而京师已经为定王所控制,善柳营和右柳营都有清洗,不论孙永成,申世泰,还是唐通和白广恩,他们手上都已经沾染了太子殿下的血,即便太子兵临城下,他们也未必会投降,说不得有人会鱼死网破,凭借京师坚固的城池,跟随定王顽抗到底。”
“那一来,那战事将不可避免,虽然太子殿下注定会取得胜利,但其间会有多少损失,百姓会有多少伤亡?却是无法估量的。”
“以我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他绝不愿意看到京师战乱,他心中的上策,一定是轻骑入城,兵不血刃的挫败定王!”
李晃微微点头,他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
萧汉俊继续道:“现在,京师外城七门,内城九门,都是定王的人,英国公张世泽、阳武侯薛濂、定西侯蒋秉忠等人分班轮替,在各处值守,孙永成和申世泰又已经杀了人,已经是没有回头路了,白广恩唐通这两个外军总兵,不但是杀了人,而且还吞了精武营的兵,此时此刻,他们两人正在做世爵的美梦,唯定王马首是瞻。”
“乍看起来,定王已经完全控制了京师的兵马,即便太子赶到京师城下,也难以进入京师,好像非有一场战事不可,但其实并不然。”
“哦?”李晃问。
“公公可能知道,定王曾经威逼我,令我交出太子安插在各营的亲信和暗探名单,萧某在压力之下,的确是交了不少,不过几个关键的人物,萧某却是留下了,其中就有右柳营主将申世泰的副手李岱。”萧汉俊道。
李晃脑子里面迅速闪过一个中年将领的模样,不过不吱声,只静静继续听。
“现在,申世泰奉了李守錡的命令,守卫内城西面的三个城门外加北面的德胜门,而萧某已经秘密知会了李岱,要他严守阜成门,寸步不得离开,但是太子殿下兵临城下,申世泰据门不纳,李岱就会手起刀落,斩了申世泰或者是监城的勋贵,打开城门,迎接殿下!”萧汉俊道。
李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表情却依然冷冷:“太子殿下从南面来,一定是到南城的右安门、永定门、左安门,而这三个城门,现在是白广恩的玉田兵在守卫,李岱在西门,怕是没有什么大用。”
萧汉俊笑道:“若我说,太子殿下不会走南门,而且会轻骑走西门入城,公公可信?”
李晃摇头。
萧汉俊微微一笑:“四天前,李守錡向萧某借了两只信鸽,令一些心腹带往真定府,一来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汇合,二来于真定府观察等待,但是太子殿下的人马出现在真定府,立刻就飞鸽传书,急报京师。以让定王和李守錡提前准备。”
“而就在昨日夜里,鸽书到了。”
说到此,萧汉俊笑的诡异:“不过这鸽书并没有送给李守錡,而是落到了萧某的手中,李守錡以为,派心腹跟随,又令人守在鸽房,就可以第一时间得到鸽书,却不知道,信鸽已经被我掉包,他手下带出去的鸽子,并非来自那一处的鸽房。”
李晃明白了。
而对于军情司的信鸽,他早有耳闻。
说罢,萧汉俊从袖中一个小纸卷:“这是昨夜我收到的鸽书中,鸽书乃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亲笔,他说,太子轻骑回京,日行两百里,已经过了真定府,到了保定府,要李守錡立刻防备。”
说完,将纸卷递给李晃。
李晃接过了,仔细看。
看完后,他一向冷静如水的脸色,也不禁通红激动了起来。
虽然在这之前,李晃就有所推断,推测以太子的睿智和果决,在得知京师情况后,一定会轻骑回京,算时间,也就在这几日了,但推断归推断,他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见到鸽书,他心中的石头总算是可以落地了。
太子英明啊。
看完后,李晃激动的看向萧汉俊:“前日夜里在保定府……那岂不是说,太子殿下今日深夜,就可以抵达京师?”
萧汉俊点头:“不错,最迟今日深夜,太子殿下就会到达京师,那么,太子殿下何以知道走西门?其实也简单,昨夜,萧某和通州厘金局的堵胤锡堵大人在通州官道上喝酒,其间,萧某悄无声息的将一个纸卷塞到了堵大人的手中,纸卷上不但写明了现在京师的情势和各部驻防,而且说到了李岱,如果萧某所料不差,现在堵胤锡堵大人已经带着纸卷,轻骑前往涿州,迎接太子殿下了,而太子殿下一见纸卷,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晃惊异,不明白萧汉俊怎么会和堵胤锡在官道上喝酒?
但对萧汉俊的话,他却是信了,不唯骆养性的笔迹不会有假,更因为,萧汉俊所说,和他心中的推测,基本相同。
只是,萧汉俊已经背叛,太子殿下见了萧汉俊的纸卷,会不会相信呢?
又或者,萧汉俊对堵胤锡,有所叮嘱?
……
涿州驿。
连续累了几天的杨士聪支持不住,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作为定王的老师,在这场惊天大图谋中,杨士聪虽然不是最关键的角色,但却是始终的知情者,从定王最开始萌生夺嫡的野心一直到现在的几近成功,他时时都有掌握,也时时都在胆战心惊,他知道,当朝太子绝不是容易对付的,只要太子不死,哪怕定王真的登基了,也未必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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