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所未有的光鲜亮丽

熊爸熊妈全然无谓。每次去，熊爸都会一本正经地陪他喝酒吃茶聊天。他是不耐烦的，常是敷衍了事，吃了饭就暗示她赶紧走，大约是他一个医者仁心的堂堂大医院医生怎么可能和他——一个小学都没有念完的半文盲岳父谈得来，他万分看不起这样的暴发户。但父亲就愿意和他聊，每次来是追着他聊。后来，她都怕了带他回娘家。每次回去，她都会紧张，怕他的不耐烦伤害到自己的父母，总是低眉顺气粘着他，以求得他心气顺畅不好意思给父母颜色。

        后来，父亲曾对她说，我奉承他是希望他善待你，怕他给你委屈，只要他对你还好，爸爸不怕没脸。但好像他并不识好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闺女，他若欺负你，告诉老爸，老爸不会放过他。她忙说他对她挺好的。转身后已是泪眼婆娑。她的老爸，当地能人，邻居口里的厉害角色，是改革开放后村上最早富裕起来的一批人。她大学毕业那年，那时刚刚兴起在城里买房，他就买下了一套小区商品房，准备给她陪嫁。父亲把她当女儿也把她当儿子，对她心疼得紧。

        她几次想和他好好沟通一下，想说她也是父母十月怀胎所生，她没有兄弟，她是父母的女儿也是父母的儿子，父母送她上大学给她买房子，父母对她的付出丝毫不少于他父母的付出，甚至更多，希望他对她的父母耐心一些。她都还没说出口，他就像看透了她似的，说道：“你姐姐的孩子放在你父母身边一带就是四、五年，现在寒暑假都住在那里，吃他们的用他们的，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我们家美美去住过没有？你姐姐从你娘家搬走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去年你爸刚买的摩托车，你姐夫借过去骑就没还回去了，你搬过没有？你少矫情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们。”他忘记了，或者是贪心不足，无论姐姐搬走多少东西，怎么会抵得过父亲送给他们的一套房子！

        他说得不对，她不认同，但一着急只是流泪哽咽指着他，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和人脸红脖子粗地争论过什么问题，批评学生也是和风细雨，因为有师道尊严加持，她又说得在理，学生们也还没谁和她强词夺理过。小时候和姐姐吵架，总是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先下来了。她想反驳，她想和他吵一架，但心口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的工资卡曾交在他手上，所以她的卡上面也没什么存款。同事们都换电梯房都买小轿车了，她也想着再过几年换套电梯房，买个车。于是她要回了工资卡并换了密码，他问她要钱她就会盘问干什么。于是家里开销他一概不管了，水电柴米油盐酱醋茶，爱有没有。物业来要管理费他说钱是老婆管，找我老婆咯。孩子要交各种费用，问他，他说找你妈妈咯，钱都在你妈妈手里。她想找个机会和他商量一下，但一说到钱，他就大言不惭：我要赡养父母，要管人情南北。你的钱干什么，只负担点家里的开销，还有什么不满意吗？他总是振振有词。

        在外人眼里他风光耀眼，大医院的医生啊，但一直在一个聊胜于无的中医科室做个门诊医生，多年来单位上的人事变动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那些年纪比他小、大学读得比他差的人都评上副高了，他还在中级职称上踏步，压根还看不到晋升的希望。在科室，领导同事虽然面上一团和气，但评优晋级都没他什么事。他不愿意加班，加班也从不安排他。他一面在单位里貌似毫不在意，一面在家里愤愤不平，破口大骂，并怂恿她去单位找领导讨说法。她非常迷茫，讨说法？怎么讨？他说他们单位有个人的老婆就因为他男人没有晋上级，在领导办公室从上午骂到下午，愣是把领导骂怕了，给了他一个指标。她不去，她说不知道怎么骂。若有晋级材料可比，她还是愿意去找他领导据理力争。尽管，她可能也争不下来，但为了他她也愿鼓起勇气去试一试。但听说要材料，他竟然说道如果有材料还要你去骂吗？他脸色难看了好多天，对她不理不睬。

        十年之后，他高大的形象在她心里一点点坍塌，渐渐已不及她腰身。

        孩子读初二那年是她生活里最困难的一年。姑娘的叛逆来势汹涌，受了批评就不想上学，逃课去钻耳洞，做作业偷工减料，考试成绩时好时差。班主任是她同事，不管不行管严厉了又怕出问题，几乎天天告状。她应付的焦头烂额。和他沟通，他就讲别当那破班主任，先管好自己的。他照样上点小班，吃喝玩乐，优哉游哉，至于孩子读书，爱读不读，懒得管。那年她带高三，是孩子们挑战高考的关键时段，她的心态和精神面貌会直接影响到同学们的学习状态，她不敢掉以轻心。那也是出教学成果的机会，班上考好了就会为当年顺利晋升高级职称提供有利条件。她一直当班主任，除了那四年——孩子从初三到高三那四年。之所以当班主任，就是想多挣点钱，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他却在忙着谈一场婚外的恋爱。不要问怎么知道的，女人的第六感就是那么敏锐。家里小车是那一年买的，他强烈要求买辆车。买车贷款得夫妻共同签字，教师和医生的职业比较受被贷方待见，工资不高但月月有保障。她掏出所有积蓄做首付，他负责还车贷。车买回来后，她就坐过几回，他开着到处跑，活动范围一下子扩大了几百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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