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榨汁机

饭毕，姜棠来到刘家客房歇息一刻钟，却见季文煜坐在窗下闭眼休憩，面上微红，许是喝了白酒。

        脚步停下，对方立马睁开了双眸，微微迷离转而清醒。

        季文煜站了起来，要把房间让给姜棠使用，姜棠不领他的情，反而担心对方出去，刘家人要怀疑两人关系不好。

        她笑着倒了一杯茶水请季文煜解酒，随后坐下与他面对面，说道：“等会你也跟我们去甘蔗园走走，回来路上要是见着了榨床，也能喝一碗新鲜的甘蔗汁呢。”

        甘蔗汁现喝的话更为爽口，且能败火、润燥、健脾，功效多多，她自从得知小河村有甘蔗园后，就念着要喝上一碗润肺养胃。

        却没意料，季文煜听后反倒出现了迷茫的神情，反问她：“你喝的甘蔗汁是用什么器具来榨汁，我最远去过省城，没见过呢。”

        姜棠：“……”

        要命，她从未想过榨床是否出世。

        随之又觉得不应该，以她对大周科技水平的初步预估，是等同于十五、六世纪年头，那会儿已经有甘蔗榨汁机出现了。

        “你是没听过，可不代表没有呢，咳——”她脑子转得飞快，面上露出歉意表情，叹道，“你知我爹那样的人，狐朋狗友极多，有一天喝得醉醺醺回家，就说了榨汁机的模样，我其实很不想提起他来。”

        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低落。

        果然季文煜主动别开了话题，就说自己会跟去甘蔗园，“我原是要去看一眼陶秀才家的甘蔗园，怎地别家能种好，他家成了例外。”

        姜棠也好奇。

        他们说话并没有关门，六岁外甥刘铁躲在门框有些害羞，手上提了三张大字想请舅舅过目，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两岁的胞妹刘钥。

        两人的面貌身形像季文晴，细看之下，五官会更像刘大郎。姜棠见兄妹皆是穿细绢袄裤，就知刘大郎很喜欢这对儿女，小孩长得快，衣服做新的穿不了几天，农村小孩多是穿的棉麻应付过去。

        季文煜含笑招呼外甥兄妹进屋，姜棠趁机掏出两封红包，里面皆有十个铜板，算是给一个见面礼。

        两岁的刘钥什么也不懂，让她叫舅妈，她就甜甜喊了声舅妈，让她收好红包，她就塞进口袋里。

        六岁的刘铁有些手足无措，他五岁开蒙，知道不能随便拿别人的钱，再三望向舅舅，问如何是好。

        季文煜要他收下，随之接过三张大字来检查，一面看一面夸他写字稳当，姜棠凑过去看了一眼，横是横竖是竖，看着十分像回事。

        听到舅舅的夸奖，刘铁笑开了花，害羞说道：“是描的舅舅的字帖，义学的老夫子夸您的字好看呢。”

        季文煜失笑，放下大字，抱起外甥坐在腿上，亲自带他握笔描了一遍，旁边的刘钥瞅了瞅，发现美人舅舅只和兄长亲昵，撅起嘴巴十分不满。

        她趁着几人不注意，拉过一张大字团啊团啊扔到地下去，恨不得再去踩上几脚，哭道：“舅舅只教大哥，坏，坏！”

        刘铁跳下地捡起自己的大字，又是气又是委屈：“你又不会握笔。”

        刘钥小脸皱成一团，哭得更伤心了。

        远在厨房的季文晴正洗几颗梨子，听到女儿哭声，喊了句“儿女都是债，又闹哪样了！”风风火火来到了客房，问清缘由后，哭笑不得。

        她板一张脸，训斥女儿不许胡闹。

        刘钥见亲娘是真生气了，小人精似的知道躲到姜棠身后去避难。

        姜棠抱起刘钥，拿过刘铁手中皱巴巴的大字，展开铺平放在了刘钥面前，语气柔和笑道：“咱们也来认一认，写的都是什么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文晴本是想改改女儿的性子，突见姜棠在看儿子的大字，想起什么顿时也不离开，跟着坐下，给三弟说起见闻。

        “三弟妹好生厉害呢，你念过的《三字经》，她能一字不漏复述出来，十里八村的才子佳人，我就没见有人像她这般过耳不忘。”

        依照季文晴的看法，三弟得教姜棠识字不可，否则可惜了姜棠的才能。

        姜棠眼睛眨啊眨，跟着去看季文煜的意思，真没想到大姑子对识字如此上心，有了季文晴给递梯子，以后她识字便能名正言顺。

        “今儿真要多谢晴姐了。”姜棠暗暗心道。

        果然，季文煜点头应下，喜得姜棠忍不住亲了外甥女的脸颊，心道全是托了这孩子的福。

        刘钥人小鬼大，能感受到舅妈的欢喜，跟着咧开了嘴笑嘻嘻，小孩门牙齐整，牙槽后乳牙缺了几颗，姜棠忍不住关心问道：“孩子这样能啃甘蔗么？”

        “不行的，我们不敢在她面前啃甘蔗，就怕她要闹着吃，学村里二牛蹦坏一颗牙。”

        姜棠就想到把榨汁机做出来，不仅可以让孩子喝上果汁，自己也能顺理跟着喝上一碗，免去了啃甘蔗带来的麻烦。

        她借过刘铁的纸笔，在那张皱皱的大字背后画出甘蔗榨汁机的简笔画，因不擅长写小毛笔，横竖歪扭，但不影响旁人观看。

        起初，季文晴站一边看以为姜棠是在学刘铁写字，越到后面越觉得是一项工具，忍不住问道：“看着像一张小凳子，上面那一横杠是用做什么？”

        姜棠指着横杠中间突出的扁块：“这里用来压榨甘蔗，糖水沿着小凳子的缝隙流下，咱们把碗放在凳子边沿就可接住甘蔗汁。用横杠压榨可省力气，女孩儿也能使用榨汁机。”

        季文晴眼睛一亮，直说弟妹好生伶俐，竟能想出这样便利的工具。

        季文煜拿过看了看，也说是一项便利的器具，先儿姜棠就说过其父见过榨汁机，待见到图画，季文煜便就信了姜棠所言，不曾怀疑一二。

        刘家几个男子自有一身力气，家里的桌椅是他们负责维修，柴房里有一套刨木材的工具，季文晴拿纸去找丈夫，要他立刻做一张榨床出来。

        “你们兄弟三人平常花不到半个时辰即可刨出一张凳子来，这榨床看着跟凳子差不多，快些整出来，我好给文煜带一张回去。”

        刘大郎摸索几眼，道：“没你想象中的容易，横杠头和凳子看着是用榫头和卯眼连接，这个要去请教地主家的长工老林。”

        “那你现在就去问他一问？”季文晴催促丈夫做事利落些。

        刘大郎拉着妻子来到柴房前头说话，嘀嘀咕咕：“我记起了地主老爷家的管事曾在问外地人，就问榨甘蔗汁的工具，不知是否就是咱手中图纸的模样。”

        “诶？竟有这回事？”

        季文晴要丈夫先别去地主家，两人合计一番话后，刘大郎提着一块木头前去地主家大院找长工老林，季文晴则是带着弟妹、刘大姑子去了甘蔗园。

        刘二媳妇担心大嫂是要给季亲家偷偷塞钱，非得也跟着出门，专门做那盯梢的事儿。

        一行人先到小河村有名的甘蔗园，果农老刘是刘屠户的宗族，出了三服的堂伯叔，对方见到刘大姑子，便叹道：“阿珠，老陶家的地不能再种甘蔗，说几次都不听，再这样下去你们都得饿死的。”

        刘大姑子又急又气。

        “我说了他们就会听吗？就因为我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老陶家的连月子也不给送一只鸡，我呸，我缺她一只鸡吗，我就是饿死去做乞丐也不上门去吃她一口米饭。”

        果农老刘皱眉，劝她好好说话，好歹是名义上的公公婆婆。

        姜棠就问陶家的地怎么了。

        “我们种甘蔗的人家，每隔一段时期是要种些别的作物回一回地力，之后甘蔗苗也要选些好的才行。

        老陶家的不按祖宗做法来，年年种年年不换甘蔗苗，就他那甘蔗割了一茬又一茬，这两年可不就出事了，种出的甘蔗不甜也不高，没人敢去买啊。”

        姜棠和季文煜不用亲眼去看，也明白老陶家的地出大问题了。

        季文煜看过史书，则是联想到塞外游牧民族养牛羊，并不会只圈在一块地，倘若只霍霍一块，久了，那地也就毁了。

        姜棠来自现代，是知道甘蔗和土豆一般种久了田地会积累毒素，在现代是采取脱毒技术来解决，而如今大周的科技尚不能做到种子脱毒，也只能先按照祖宗的方法，换种其他作物恢复地力。

        田地对农家十分重要，姜棠转而去跟刘大姑子劝说：“刘老伯家的甘蔗养得好，经验是对的，你家的田地真不能再种下去，明春换了黄豆也行。”

        果农老刘不断赞许，对季文晴等人叹道：“老陶家的人真没一个比得上这位小姑娘的眼力，我一说她就通透。”

        刘大姑子愁死了，家里就分了两亩的薄地。

        “只种大豆是养不活我们一家三口。”

        刘二媳妇可听不下去，嘟嚷：“你们种甘蔗不也一样养不活。”还得娘家来补贴，赶紧的去种大豆吧，好歹能卖给地主家去喂猪呢。

        这回刘大姑子没跟刘二媳妇计较，她也知自家日子不能再这样下去，娘家能帮衬一时却帮衬不了一世，况且她还有一个女儿要养。

        她拼着一口气就要供起女儿来，以后带女儿到老陶家，狠狠甩他们一耳光才能出了心中的恶气。

        “除了种大豆，还能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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