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间纳凉


在我跟张爷一起等待方叔叔的消息期间,发生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那时候是八月八号,日历上写着立秋二字,可体感温度最起码有三十七度以上,最要命的是那一天停电了。我身边虽然有一位六根清净的百岁老人,可耐不住我既怕热又怕冷,想让我摆脱空调心静自然凉,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好在张起灵老神仙已经习惯了我不耐热体质,当他晨练完回来看见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地板上时,我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脑袋一瞥朝着他挥挥小手,他又恢复成平时那样寡淡的面孔——张爷那会是真以为我中暑热晕了,幸好我技高一筹。

        我抬一抬眼帘,发现他路过我时放慢了脚步,迟疑了两秒钟就弯下腰来朝我伸出白净的手。张起灵左手攥着已经半湿的衣服,裸露的上半身蒙着一层薄汗,墨色麒麟攀附在张爷胸口很是张扬醒目,张爷那优越的下颌骨线条在淡银色的光辉里面显得柔和下来,一双黑瞳还缀着山间的晨曦,汗湿的黑发贴在眉骨上显得他有些乖。

        我看着这样的张爷心里起了想要逗他的冲动,于是伸手过去捏了一下张起灵净白如玉的侧脸,兴许是出了汗的缘故,他的脸颊摸上去又软又滑,只是我指尖捏过的地方,都沾染上一层淡红色的手印。张起灵还保持着俯身拉人的姿势,在我的动作下缓缓眨了眨眼,他悬在空中的手并没有动,但指节却微微蜷起,半晌后他蹲了下来,揉乱了我头顶的发:“地上凉。”

        他并没有用力,手掌落在我发顶的力道适中,反而让我有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太热了,我再躺一会儿就起。”张起灵听了我的话,脸上很平静,他又学着我刚才的样子,捏起我右半边的脸颊,只不过他下手比我更轻些,我能感受到这位爷的手指是凉的。张起灵听见我口齿不清地出声抵抗,眼角极轻地弯一弯,我见他不打算妥协,于是慢吞吞地从地板上坐了起来。

        他见我如此识时务,垂下睫毛转身去洗澡,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张起灵的步子迈得既稳又轻,像只优雅的猫。只不过我刚心怀侥幸地重新躺回地板,便感受到一股难以忽视的目光从洗手间投射过来,我一声哀嚎地重新爬起来,又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趴回沙发,百岁老人才罢休。凉席传递而来的清凉感明显不如瓷砖来得快,我刚凉下来的四肢又开始升温,可适应过后,那种穿透关节的凉意早已消散了不少。

        那一刻,张起灵严父般的形象在我的心中穆然高大了许多。

        早饭过后张爷换了一件黑色连帽衫,我扭头看一眼屋外那被太阳烘焙着的大地心中苍凉,我有想要让张爷把黑衣服换掉的熊心,却没有说出口的豹胆。前阵子我给张起灵买过一件白色衬衫,他虽会穿,但我总感觉那是为了不让我多心才勉为其难地穿上。

        这时候又不知他从登山包里拿了什么就往上衣口袋里面塞,冲过澡过后的张起灵眉眼冷淡,一身霜雪般的气息倒也适合在暑气逼人的夏天观赏,多看两眼只觉得心思都要清净下来,我随手拿过手机抓拍了两张,镜头捕捉之下的张爷气质冷冽,与那恼人的温度几乎割裂开来,屋外的竹影透过玻璃印在他身上,那犹如工笔画中精巧细腻的五官上淡然若水,像是刚从画中走来,一切都寂静无声。

        张起灵的身形停顿了一下,接着抬起眼帘来看我,这时候他像是整装完毕那般站在原地,然后十分淡然地开口:“跟我来。”我眨眨眼,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面就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屋外头的热气更盛,我问他这是要去哪里时,张爷就瞥我一眼,低声回答:“乘凉。”

        大概是为了照顾我,张起灵走山路的速度放缓了不少,他领着我上后山的模样让我想起那些担心自己家小孩走丢的操心大人。山间晨雾已经消散,水声潺潺,山涧一路蜿蜒曲折,野花点缀在晴光下又惹笑一大滩青草,不同于城市里的模样,此刻在我眼中的风景在这样的季节里十分治愈人。

        距离我上一次来后山已经过去将近六年多了,自从上了大学过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学校里,这次故地重游的经历让我心中感慨万千。我只是没有想到再一次上后山是跟着张起灵来的,他显然比我了解应当走哪条路上山更为合适。我知道张爷在巡山的时候会带刀,一是为了防身,二是为了开路,但我家既没有大黑金也没有小黑金,我简直难以想象张起灵在寻路上的天赋。

        他带我走的这条山路十分平整,既不会绕远路也不会被藏在泥地当中的地荆绊到脚,头顶上的林叶枝繁叶茂,像一把遮阴的天然巨伞,阻断了大部分暑气,过滤掉了难捱的燥热,天色清朗空气十分好,我仰头去看那望不到边界的森林,被稀释过的阳光透明如醇蜜,万片林叶镶着金色的边。

        脚边的溪流曲径连环,顺着张爷的目光朝远处看去,半山腰处有一个废弃了很久的六角亭台,他应该是要带我去那里。张起灵始终沉默地走在前面,时不时抬头确认周围有无异常情况,但从他的状态来看,这里一切正常,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穿这件衣服的意图,在这样幽静的山林里,一身黑衣的张起灵朴素而沉静,反而更加令人安心了。

        我眨眨眼连忙往前走了两步,想要跟张起灵站得更近一些,张爷察觉到我的动作,便回过头来,看见我朝他讨好般地一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着唇角默许了,手上也握地紧了一些。这时候我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穿白衬衫,张起灵听见我的问题,脚步停住了,接着他直直地看向我:“没有。”

        他淡然的目光没什么波动,我望了两眼直言:“小哥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给你买深色。”面对这个百岁老人,我总是会坦白心中所想,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送给他的东西总要以他的习惯喜好为主,张起灵的话很少,表情转变几乎没有,想要对张爷察言观色实在是一道难题,不如直接问来得更快些。

        张起灵听着我这句话,慢慢眨了眨眼睛,终于有了一个思索的表情,就在我绕过他刚走了不足两米的距离时,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坦诚地答:“怎样都好。”说着他面色平静地伸手拉了一下帽檐,可我仍然看见藏在兜帽之中微微泛红的耳尖。

        他这是在告诉我不必过于深究般地投其所好,换一句话说就是只要是我送的,他都不嫌弃。我冲着他咧嘴一笑,追着他就问是不是我理解的这样,张起灵稍稍偏过头来看我,然后把眼一垂,“嗯”了一声就继续朝前走。我放下心来从口袋里抓了一小把瓜子拿在手里嗑,清脆的声响掩埋进温热的山风里,心情豁然开朗,几乎要把夏日的尘埃冲洗无余。

        “张爷你可别后悔,我要开始购物了。”首当其冲必须把我当初心动的海绵宝宝与派大星连体睡衣安排上,可就当我掏出手机要开始下单时,手机却显示没有信号,我一声哀嚎看着张起灵父亲般的背影逐渐远去,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掉落枝头枯败的槲叶落在六角亭台里面显得有些颓丧,淡白色的枳花却顽强地开放在墙缝边,砌砖上的黑瓦片斑驳错落,点缀着岁月的痕迹。张起灵站在亭台前凝眸远望,远方长空寥廓,湛蓝的天壁云卷云舒,从这里我能看见山下繁盛优美的苏杭美景一角,颇有“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的风貌胜景。我一边感叹自己生活的城市从这样的角度上看来竟是这样风月好景,一边重新掏出手机,将这样的风貌全数记录了下来。

        张起灵回身看过来,见我专注的模样,他支起一条腿踩身后在破败的木板上,整个人俯下身寻找了一个省力的支点坐下,又扭头去看晴光无边的杭州美景去了。张爷这个姿势着实挑人,他的腿够长,姿态稳重又显得他身型比例几乎完美,不得不说酷哥无论做什么都惹人注意。

        云片空隙倾泻而下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浅薄的淡金色,我望着他那纤长的睫羽,一个没忍住又给他拍了两张照片。张爷是完全不需要美颜功能就能引人无限遐想的类型,他的存在大概就是女娲娘娘“最得意之作”的完美写照。

        这时候我惊奇地发现手机在这里竟然有两格信号,于是闷声不响地把这张照片发到了微信小群里面,不出一分钟,胖哥直接给我发了一长串大拇指,吴老板大概复制了胖哥的对话框,发出了同样数量的小表情。

        就在我要按灭手机屏幕时,吴邪突然发了一张图片过来,照片上是胖哥穿着老汉背心躺在躺椅上的模样,翘着二郎腿,他手里还拿了个老式收音机,颇有种北京老大爷听戏的样子。但是没一会儿胖哥就成功反击,发来了吴老板满脸敷着黄瓜片面膜的照片,视力惊人的我看见了他桌子边上放着一碟堆成了小山的瓜子仁,问过才知,这是吴邪昨天诓小张得来的,他说剥完那袋瓜子就给他们见族长,结果瓜子是剥完了,族长却在我在这里。

        听完这段男默女泪的故事,我一个没绷住就让张爷听了一段鹅笑,不过张爷人美心善,也不嫌弃我,面无表情地掏出他自己的手机把这一大段讯息快速阅览了一遍,之后又看看我,眉眼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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