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里花落

强烈的亮光中，家欢觉得身子渐渐绵软，又渐渐漂浮起来，眼前是一帧帧画面划过，仿佛是一部回忆录拍成的电影。画面里有一个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在广阔的草原上，被一个英俊威严的男人抱在怀中，在马背上飞驰着。一路上，他们与风赛跑，马蹄溅起地上的青草和小花，让鼻尖萦绕着一阵阵清香。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娇声叫着：“爹爹，我好像在空中一般，这马好快！”

        “哈哈！”那英俊的男人爽朗地笑笑，说道：“是你爹爹我，马技好，眼光好，挑中了这匹万里挑一的良驹，并驯服了它，我们才能享受这驰骋的快乐！”

        女孩子似懂非懂，感觉爹爹很厉害的样子，更加甜美地笑了出来。父女二人在草场上自由驰骋，任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女孩一点也不害怕紧张，只有满满的幸福。

        一望无际的草地衔接着碧蓝的天空，他们在马背上飞驰着，一路向天际线的方向飞驰过去。家欢看着他们，也觉得好快乐，心就像飘到云端一般，甜甜的，乐乐的。

        画面又转了转，那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姑娘笑得甜甜的，站在草地上，这片草地开满了鲜花，放眼望去就像一张彩色的地毯，而小女孩就在这张地毯上转着圈圈，唱着歌，那歌声是如此纯净，而她脸上的梨涡则溢满了幸福。

        只是，这次，她身边跟着的，不是那个英俊的父亲，而是一个胖胖的女人，她一开始还逗着女孩开心，万事都顺着女孩的心意，只是女孩不知道，她看她的时候，眼中总闪现出一抹抹阴狠的光。

        她一路哄着女孩子向着更远的方向走去，那边有大片的花海，那里盛开着这个女孩在草原上随着自己的父亲跑了那么多地方都未曾见过的鲜花。

        “哇，好漂亮！”女孩子跳下马车，飞奔向那片花海。花海里开着各色美丽的花朵，还是她不曾见过的样子，而且这些花儿颜色格外娇艳，香气也与普通的花香不同。

        那中年的嬷嬷对着女孩招招手，女孩一蹦一跳地来到她的身边：“嬷嬷，这里好漂亮呀！我想跳一支舞。”

        “格格的舞姿天下一绝，在这里跳起来一定像个小仙女。您跳吧，奴婢给您伴奏。”说罢，中年嬷嬷从袖袋中拿出一支短笛，卖力地吹了起来。

        年幼的女孩在花丛中随着笛声舞了起来，她优美而幼稚的舞姿，灿烂纯真的笑容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格外碧蓝的天空中，大片的花海里，显得真像一个小精灵，真是极美的。

        看她跳了一两曲，中年嬷嬷住了笛声，蹲下，对着小女孩说道：“格格，你要不要尝尝这种花的花蜜？可香甜呢。”说着，便摘下了一朵鲜花，冲着女孩摇摇手中的花朵。

        “花蜜？”女孩跑了过来，轻轻地板着嬷嬷的手，就着她的手看着那朵花，看了又看，但还是有些迟疑。

        “对啊。”中年嬷嬷笑得慈爱，“就像蜜蜂、蝴蝶，吸一口花中的花蜜，才会越来越漂亮，舞也跳得越来越好呢。而且，格格你天生是射箭的好苗子，这花蜜吃了眼睛更亮，更容易瞄准呢。”

        “真的？”女孩惊喜地看着嬷嬷手中的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出了光芒，仿佛有星星在里面一样。

        中年嬷嬷点点头，更加卖力地哄着女孩，拿着女孩父亲极为擅长的百步穿杨的功夫诱惑着她。最后，女孩终于被她诱惑成功，拿过她手中的花朵，听话地一口将花中的蜜汁吸到口中，咽了下去。

        “好喝吗？”那中年嬷嬷得意地笑着问道。

        女孩子点点头，这花蜜喝起来跟她喝过的蜂蜜味道果然不一样，只是她喝完以后觉得心跳得挺快，头还有点晕。

        “嬷嬷，我头晕。”女孩拉着女子的手害怕地说道：“还有点想吐。”

        女子抱着她，哄道：“想是格格吹了风，受寒了，不如奴婢将您带回家吧。”

        女孩子乖巧地点点头，头越发晕了，一张小脸也变得红彤彤的，女子试了试她的额温，拿出一颗鲜红的药丸往她的嘴中喂去。

        家欢躺在床上，眼中流下了泪水，她一遍遍重复着这个梦境，明明是美好的开头，却每次都令她悲伤得不能自己。可是这个梦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却一直想不起来，也再无半点线索。她不知道，那颗药丸服下，她的记忆会产生混乱与遗忘。

        女子静静等了一会儿，确定女孩只是昏迷，性命无虞后，便将她扔在了一张藏好的马车上。

        然后，她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一颗信号弹，向空中发射出去，“嗖嗖”两声，信号弹在空中打开两朵红色的花朵。

        远方守候的两个鞑靼细作受到信号，连忙将手边一个笼子里的信鹰拿出来，将事先准备好的信件绑好，送了出去。接着一队细作翻身上马，飞快地向中年嬷嬷呆的地方跑去。

        那鹰张开双翅向北境边一处大帐飞去。

        “大汗，我们已经顺利请到了北境将军最疼爱的小女孩。密四小队已经前往北境与花娘汇合了。不日，将小格格接回。”一个凶悍的男子向帐中端坐的男子回禀道。

        那男子面相、身材倒是平常，只是眼神狠厉，脸上的鹰钩鼻露出阴鸷之气。只见他情绪并无半点波澜，淡淡说道：“等他们到了，你们把这封书信送出去。”

        “是。”男子躬身退出。那边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两日的功夫就出了北境到达鞑靼势力范围内，当夜，北境将军府内就收到了一封劝降离间的书信。

        书信中最让这位将军揪心的是，大意是这么一段：你最疼爱的小女儿现在在我手中，你若肯归降于我，他日率兵南下，你的女儿不但毫发无伤地还给你，还让你们家享受荣华富贵。你若一意孤行，不肯归降。那么你的女儿我不会杀，只会将她出卖，让她为奴为婢，从此凄苦一生。你这个当爹爹的，当着将军，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你们一家享受着好日子，却让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受苦，让别人随意使唤，让你内疚一辈子。

        北境将军府内，将军耶律烈一人独坐在屋内，桌上只摆着一只蜡烛，一封展开的信，他手上摩挲着一件漂亮的衣服，那时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平日里最爱穿的。

        他们府中上下已经翻遍了全城和郊外，偏生就是见不到往日里活泼可爱的小女儿。那鲜花一般，小黄莺一般，给大家带着欢声笑语的女孩子，便这样突然消失了。就在举家焦头烂额的时候，接到这封信。此时，看着信，耶律烈的心真是宛若油煎。

        身为人父，一想着自己的女儿即将受到的苦难，真是悲愤、痛苦、内疚，又有些动摇。可是，想到国家大义，想到自己肩负的使命，还有身后的战士，头顶上英烈们的生命，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儿女私情。

        夜里，这位从来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男人哭了，他抱着自己女儿的衣服哭了。眼泪就从他眼睛里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断地涌出，他的心一针针被刺痛着。

        “女儿，爹爹对不起你！”他无声地哭泣着，在心中祈求着自己女儿能够原谅他的选择，能够明白国家大义永远第一的道理。

        “女儿，再苦再难，请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爹爹打完这账，把那些侵略者赶走，揍得他们不敢再犯，一定亲自去找你！无论你在天涯海角！”他用她的衣服盖住脸面，任泪水打湿了那件小小的衣服，暗自在心里发誓。

        第二天一早，将军府中便见到耶律烈红着眼，冷静地进行战术布放，只轻轻放了一封信交由使臣，让他们交给鞑靼首领。另外一封密折则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朝廷密使，火速向朝廷中报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鞑靼首领拿着耶律烈的回信冷冷一笑，然后撕个粉粹，下令道：“将那个女孩做个标记，拿去他们宋国卖了！让她在他们眼皮底下为奴为婢！我要他耶律烈一辈子愧疚，要他们耶律家的主动反了宋国！”

        于是，那小女孩的右脚脚底被刺了一朵艳丽的粉色芍药花，秘密送到了宋国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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