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关于崔家
步夫人出身崔氏,崔家是诗书传家的簪缨世家。步澄儿时开蒙、读书、习字皆是跟着步夫人。读过四书五经之后,步澄读史书,其间对崔家有着详细的介绍。
读完光辉灿烂的崔家家族史后,步澄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历史真的是真实的吗?
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步澄都觉得自家娘亲可能是一个假冒的崔家人——她和史书中记载的崔家子女丝毫不同,她口中的崔家也根本不是史书中崔家的模样。
时下有品评风流名士的著述,其中《大燕风流人物评述——世家篇——崔氏》中评论道:“崔意崔太傅,性自在,好诗酒。每醉,辄作诗文,其文瑰丽洒然……”
步夫人说:“父亲根本就没醉,他酒量极好,这么多年我从未见他醉酒过。书中记载的醉后作诗,不过是父亲把与一同饮酒的叔伯们都喝趴下了,他自己觉着高兴,写首诗记录一下他们的醉态。”
《评述》中评论崔夫人:“崔太傅之妻谢氏,娴雅适意,自在旷达。崔家‘芜园’实乃京中园林典范,远望杂乱无序,实则内有玄机,似有奇门遁甲之阵。崔谢氏玲珑心窍……”
步夫人说:“实际上‘芜园’并没有什么玄机,只是芜园偏僻,鲜有人至,荒草实在旺盛,母亲懒得打理。幼时兄长们时常躲在里面嬉戏,母亲就由着他们,踩出了几条路罢了。”
《评述》中评论崔氏嫡长子崔绍:“绍,年十三,好经书。尝徒步百里之外,往深山中寻一云游隐士。达时天已晚,隐士入眠,绍立于茅屋之外,静候一晚……”
步夫人嗤笑:“大哥才没有站在屋外等一晚上。他体力太差,爬到山上就累趴下了,在茅屋外随便找了一棵树爬上去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邹先生外出时关门,柴门响声把大哥震醒了,他没留神从树上摔下去,直直摔在了邹先生脚下,把邹先生吓了一跳……”
关于朋友
阳春四月,牡丹含芳。
谢家的牡丹宴是京城每年的盛事之一。
谢家是清流世家之首,谢相门下桃李遍天下,谢尚书风流雅逸,小辈之中的谢琮和谢瑶亦是声名远扬。
谢家一门俊杰,在京城名声极好,往来之人众多,每年的牡丹宴都是名流汇集的雅事。
崔栀已是私下为步澄和谢瑶牵过线,两人商量着照拂步澄,帮她打进京中的贵女圈。这次牡丹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谢瑶很是喜欢这个乖巧软和的妹妹,一见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澄妹妹果真是江南灵秀之地出来的姑娘,令人见之心喜。”
她从头上取下碧玉钗簪在步澄发间,摸着钗头温声笑道:“澄妹妹不必客气,崔谢两家是有姻亲关系的,我虚长你一岁,今日便厚颜唤你一声妹妹。”
崔栀走上前去揽着步澄笑道:“对,不必和她客气,她儿时还整日赖到我们家不走呢。阿澄如今可要从她身上都找补回来。”
谢瑶笑意宛然地嗔她一眼:“阿栀,澄妹妹这可是第一次见着我呢,你就不能给我留几分面子、过一段时间再拆穿我?”
“行啊。”崔栀伏在步澄耳边小声地笑:“过段时间我再慢慢给你讲谢三的事迹,她啊……”
谢瑶接到她别有意味的眼神之后不依了,扑上来作势要捂住她的嘴:“你别胡说,我才没有那么多事迹……”
崔栀绕着步澄躲过谢瑶的小手帕,谢瑶转身去追她,两人围着步澄转来转去,笑着打闹。
步澄觉着她们挥着小手帕打来打去的模样实在可爱,颇有些花拳绣腿的味道,不由地笑了起来。
玩了一会儿,三人坐在谢家葡萄架下纳凉。
春日午后时光散漫,阳光透过青翠的葡萄叶间懒洋洋地撒下,落在少女们皎洁的面庞之上,正是娇妍烂漫之时。
洗好的时令水果被摆在石桌上,崔栀和谢瑶一人一句地跟步澄讲着京中各贵女的模样性情、喜好忌讳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
两人皆是世家出身的良好教养,不在人后论人是非,谈论别人也只是点到为止,唯有说到王家清婉的时候隐晦着多说了几句。
谢瑶道:“王谢两家自前一辈政见不合,此后稍有龃龉。”
崔栀接道:“崔家一贯是与谢家在一处的。”
谢瑶又道:“清婉其人,性子惯常争强好胜、目下无尘。”
崔栀补充:“自小便与阿瑶竞长论短,没少找阿瑶的麻烦。”
谢瑶侧头看她,摇头笑道:“与阿栀亦是水火不容,两人时常言语相对。”
崔栀笑着捏了捏步澄的脸颊:“所以若是她找阿澄的麻烦,阿澄不必疑心是自己做错了。在表姐这里,肯定是王清婉做错了。”
步澄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莹表姐放心,阿澄虽然不是掐尖好强的性子,却也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泥人儿。”
“澄妹妹不与她接触便是了,免得给了她可趁之机。”谢瑶亦是笑着捏了捏步澄的脸颊,触手果真是如想象中那样柔软娇嫩,谢瑶不由得喟叹一声,她一早就想这么做了。
步澄有些茫然地转头看过来,明澈的杏眼中一片懵懂,谢瑶心中更是喜欢,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揉搓一番,澄妹妹怎么这么柔软可爱!
崔栀轻哼一声,将步澄拉回自己身侧,避开了谢瑶的触碰:“阿澄是我家的。”
谢瑶愕然看去:“你刚才还跟阿澄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呢。”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崔栀理直气壮地道。
谢瑶气道:“崔栀你出尔反尔。”
崔栀拿出手帕轻轻地擦着步澄的脸颊:“我家阿澄皮肤这般娇嫩,不能乱捏。”
“明明是你时不时动手动脚……”谢瑶转头对着步澄抱怨道:“阿澄你看她!”
“没事。”步澄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就要吵起来了?赶忙岔开话题:“莹表姐和瑶姐姐还是接着说王家小姐的事情吧。”
“好吧。”崔栀便妥协了,松开步澄继续道:“其他家族也有亲厚王家的,我们之后也会遇到。比方说孙家的孙媛、郑家的郑绥……”她唇角轻抿,有些不悦道:“惯常会用言语挤兑人。”
“阿澄少与她们交谈便是了,免得被寻到了话里的漏洞。”谢瑶安抚道。
其实……步澄是不怕的,若是有人敢言语挑衅,那就动手吧。动嘴哪有动手效率高呢?
不过这话,大抵是不能现在说的。她看了看身侧两个笑意温和的姐姐,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吓到她们了。
关于日常
榴月已至,初夏降临。
步家容园一片葳蕤之意,高柳碧绿、古槐青翠,浓绿深影里有新蝉初鸣,熏风穿堂而过。
这些日子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崔栀和谢瑶两人各自呆在家中消暑,鲜少出来,步澄与她们便很少碰面了。
只是每日在家读书习字,闲来无事倒也生出了一些感慨,提笔作了几首诗出来。
池塘中荷花已露尖尖角,粉霞淡雾一般立在荷托叶络中,婷婷含羞的模样令人心折。
天将下雨的时候,有时会有碧头透翅的蜻蜓飞在水上、落在花苞之间。
再过半月荷花全然盛开的时候,安国公府上该举办赏荷宴了,到时候参加赏荷宴的时候闺秀们凑在一起估计又会作诗,先写几首备着。
步澄站在池塘边看着自家园子中的一池莲花,有些无聊地用手拨弄着池水。
水中养着观赏性的锦鲤,亦是成群地躲在荷叶下纳凉,察觉出水波摇动,便纷纷摇着尾巴从荷叶下游了出来。
步澄露出了笑意,用手指绕着池水打转,傻乎乎的锦鲤们便纷纷随着水波转圈,摆动的鱼尾漾出阵阵莲漪,步澄忍不住笑出声来。
近日午后总要小憩一会儿,方可打发过这漫漫炎日。
步澄的婢女绛衣为她燃上水沉烟,正搁在碧纱窗下,屋内还没有用冰,门窗半开着。
她隔着屏风的间隙看着窗外,水沉烟袅袅升起,在碧纱窗前映出丝丝缕缕的模样来。有清淡悠久的香气溢出,伴着窗外风声构成夏日的催眠意韵。
醒来之后有时会抚琴,对着窗外浓郁夏景弹上几曲或是安静或是轻快的小调,也不必拘泥于之前的曲谱,心随意动,随意拨弄几下亦是畅快。
偶尔有灵感划过,就起身把方才想过的曲谱记下来,零零散散竟也写下了不少手稿,春日里买过的桃花笺竟是快用完了。
步澄看着手中剩下的桃花笺和柳叶笺,寻思着什么时候约上崔栀和谢瑶一起去先前那家四时纸笺店里再买一些纸笺,也许现在已经有荷花笺了罢。
永安的夏和岭南的夏全然不同,若说起来,永安其实是不如岭南更热的。
只是岭南气候湿润,多雨多雾,便是温度高也不会如永安一般难挨。永安是干热,太阳高悬于天空,火热地炙烤着大地,其间再没有什么遮挡,站一会儿便让人觉着晒脱了一层皮。
……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清晨起来之后空气稍凉,步澄穿过一片犹带露珠的清雅竹林,来到了荷塘边。
岭南有传统,夏日第一场雨后折纸船放入家中池塘里,可避蛙鸣片片。
步澄今日起来便折了几只纸船,用几种纸笺各折一只,上面带着不同的花纹,放在一起倒显得五颜六色、充满了意致和趣味。
“这是在玩什么呢?”有含笑的声音传来。
“栀表姐!”步澄惊喜回头,果然看见崔栀笑盈盈地立在一旁看着她,“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可是给阿澄下过帖子了,阿澄没有看到吗?”崔栀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步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睡迷糊了,我给忘了栀表姐下的帖子正是今日。”
“这是在玩什么?”崔栀弯腰捡起地上放着的小船,饶有兴致地问道:“要把它们放到水里吗?”
“是的。”步澄跳过去笑道:“是岭南那边的传统,栀表姐一起来吧。”
“好呀。”崔栀欣然应允。
两人弯腰将纸船放入池塘中,所落之处荡起了细微的涟漪,一圈一圈地遥遥晃开,在碧色的水面上摇碎荷花的倒影。
“我们来比一比,看谁能把纸船送地更远如何?”崔栀来了兴致,扬眉笑道。
“来。”步澄愉快地应了。
昨夜一夜风雨,荷叶被风打翻,倒仰着躺在了水面上,露出叶下的脉络。有落花和残叶被风卷着悠悠飘下,落在了泛着微波的湖面上。
步澄和崔栀用手指拨弄着池水,将小船往远处送去,小船在水波之间晃晃悠悠地往远处漂去。到再远点的地方的时候,遇上了仰躺的荷叶,再走不动了。
毕竟离岸已远,任凭步澄和崔栀两人用再大的力气,小船依然是纹丝不动。
想了一会儿,两人在岸边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看彼此越是觉得好笑,笑倒在了一旁的荷叶边。
……
雨水洗过绿叶,枝叶之间的榴花花开欲燃。崔栀在步家留了午饭,饭后步澄两人坐在榴花下吃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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