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见林秀儿。
富贵生活一日享之后，第二天巳时初林老头爷孙俩和众人一起用了一顿丰盛的餐点后，就准备告辞往家返，苏兴文夫妇再三挽留，苏宝儿也想留好朋友多住几日，舍不得的拉着她的手，但两人归家心切，也不想再过多打扰他们，谢过他们的好意坚持离去，夫妇两个只好亲自目送他们上了马车离开。
看到马车上占了小半空间的各色礼品，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他们这又吃又拿的活似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但这也是苏大人他们的心意，还能给退回去咋的。行了，收下吧，以后有来有往的日子还长着呢。
在回家之前，林老头先让车夫驾去小河村一趟。他现在很挂心自己家的小小女儿是不是知不知道县衙里要招木匠师傅和建筑工的事，他记得小女婿的木工活很不错，就想着告诉他们一声的同时也顺便看看她，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去年初冬的时候，秀儿回来借粮，虽然那时候谁家里都穷，但看到女儿瘦骨嶙峋的样子，他还是从为数不多的储备粮中拿出来一小部分借给了她。
寒冬熬了过去，这春暖花开的时节，他们日子应该好过多了吧。林老头心里想着小女儿，眼睛看着面前小孙女的穿着，今天小孙女穿的一身衣服是县令夫人特地为她裁制的一套粉色的两件式裙装。新衣加上粉嫩的颜色衬人，虽然小孙女儿看着还是孱弱的很，但整个人的气色好了许多，气质上也有不小的变化。他也具体的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变了，但就是看着漂亮可爱了许多，衣服好看人也好看，反正哪哪都好看，因为有郝管事在，他不好说什么，只想着以后挣到钱了，就多给小孙女买一些好看的衣裳穿。
小河村离县城挺近，所以很快就到了地儿。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村口，郝进财先跳下车再扶他下了车，林老头拒绝了他的陪同，让他们稍等一会，他只打算同女儿说几句话看看她就走，没打算久留。
顺着记忆中的印象找到了小女儿家。大门敞开着，正要走进去，院里传来一阵咒骂声，“你这个懒婆娘，还没歇够，赶紧去做泥砖，还让老娘来伺候你吗？真是懒鬼托生。”
“阿娘，”说话人的语气很是虚弱，林老头差点听不真切，“我真饿的不行了，一起身就头昏眼花的，你就给我几口糊糊吃吧。”
“呸，就你会装！活没干多少就想着吃吃吃，吃个屁吃。”刻薄的话语，听着很刺耳。
“阿娘我没装，我是真饿饿的受不了，你就拿点豆面出来做碗糊糊吧？”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低。
“不行，一房做不够五百块不准吃饭，这是我定的规矩，做不到就没得吃饭。”
“阿娘，我们做，我们一定做够五佰块，你先给我媳妇儿一点吃的，有了力气才能做活不是阿娘？”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阿娘，若是你给二嫂吃，记得也给我们做一份啊，没得我们做一样的活计，却比别人少吃了。”是另外一个女声。
“呸，一个个都是饿死鬼托生的吗？泥砖还没做多少，就想着吃吃吃，不给，谁都不给，老二家的，你就在这躲懒吧，反正五百块泥砖做不来你们一房谁都别想吃饭。”
“阿娘求你了。就给我媳妇媳妇吃点吧，她脸色不对劲，如果再不给她吃点，怕是厥过去了。就是青菜汤也行啊。”
“阿娘，你不做我做。”
“站住，谁许你去灶房做饭了。”
林老头站在大门边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大步走进去。
院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土堆和泥砖。
沈婆子看见一个眼生的老头走进他们家。
“哎，你是谁的呀？怎么随便进去别人家？”沈婆子嚷嚷道。
林老头站在大门边看着院子里的情景。除了女婿二根他认得，其他的人都不认得，看那个趴在桌上的人背影。他快步走过去唤了一声，“秀儿”。
趴在桌上的人听到有人唤她，慢慢的抬起头。
妈呀，这什么鬼呀？林老头看到自己二女儿那原本秀美的面颊深深的凹陷着，眼眶四周一片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
林老头被惊到了，这才半年不见，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同时怒气从心底涌起。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肯定是她婆婆搓磨他了。
“岳父，你怎么来了？”其他人不认识这个老头儿，但沈二根不可能不认识。
他局促的上前嚅嚅的了喊了一声。
林老头没理他，此刻他心里一肚子火，但强忍着没发出来。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重要的不是朝女婿和亲家发火，而是赶紧把自己的小女儿安置好，他真不知道，如果再晚来几天，他的小女儿还会不会有命在？
“秀儿，还能走不？能走的话，和爹回家，回有爹娘疼你的家”。他抚着她的肩头问。
听到这话，林秀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她要回家，她想回家。
她点点头慢慢的站起来，林老头也在旁边扶着她。两人步履蹒跚的一同往门口走去。
“哎，亲家，你们要去哪儿？”
林秀儿的身体顿了下，林老头没理他，坚定的扶着小女儿往外走。
沈二根跟在旁边想拦没敢拦，挠挠头走媳妇另一侧扶着她一同往外走。
“哎，二根，你带着你媳妇去哪儿啊？”被人这么无视，沈婆子很是气恼，她快步走过去直接挡在了他们跟前，“亲家，你要把我儿媳妇带哪去？”
“你们家既然穷的连饭食都没有，我家有，我带孩子回家吃饭。”懒得跟这个刻薄老婆子说什么，林老头直接吩咐女婿，“二根，把你阿娘拉走。”
沈二根心虚，也有点儿畏惧岳父，所以很是听话的过去硬扶住自己的老娘往旁边走。
“你干啥老二？干嘛拉我？你媳妇都要走了。”沈婆子被儿子的傻样搞懵了，你不应该去拉着自己的媳妇儿吗？
快走到大门口时，林秀儿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阿爹，孩子……
“知道了。小花、小泥巴，过来姥爷这。”他朝墙院边两个小孩子招手。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听到姥爷唤他们，便放下手中的泥巴跑了过去。
几个人慢慢走出沈家，林老头这一会儿挺后悔没让马车停在沈家门口，要不然就能让小闺女少走几步了。身后院子里传来沈婆子断断续续的叫骂声。林老头充耳不闻的和林秀儿四人慢慢的朝村口走去。
坐在马车沿上等人的郝进财看到林老头扶着一个妇人走过来，忙跳下车小跑着过来，问道：“林老，这是？
“这是我小闺女，跟我一起回李家村去。”林老头淡然道。
郝进财一个人精，看到身边女子的状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男女有别，他也没好意思伸手去扶她。只是转身快步走回去，打开了车厢门之后，先把两个孩子抱了上去。
面对林秀儿疑惑的眼神，林老头对小女儿解释道，“这是我来时乘的马车，咱们坐马车回去。”
林秀儿也没力气说什么了，阿爹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因为饿的厉害，全身虚软的连上马车的力气都没有，还是阿爹和郝管事用力搀扶着她才上了马车，看马车的还有一个小姑娘，一时没认出来是谁。
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想事情的安然看到上来三个瘦成麻杆似的人，也是怔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这应该是小姑吧？记忆中有关于她的印象。
倒是林秀儿没认出他来，“阿爹这是谁？”
“小妮儿你都认不出来啦。都赶紧坐好，咱们回家。”林老头也上了马车，催促她坐好。
“小姑！”安然在旁边唤了她一声。
“唉。”林秀儿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这是多久没好好吃饭了，都瘦的快没形了。安然看着她身边的脸色特别灰败的小姑和两个畏缩在她身边的孩子，安然想去翻翻县令夫人带给他们的礼物中有没有点心之类的，若是有可以先拿出来让她们垫一垫。但转念一想，马车上没有水，点心干巴巴的，若吃的急肯定会噎到，再出了事就不好了，想想还是算了吧。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家。一行人都下了车，郝管事把车上的礼物都拿了下来之后，吩咐车夫老吴去县城请赵老大夫过来。他便抱着一堆礼物进了林家。
“大妮儿，大妮儿。”一进院子林老头就喊大孙女。
“唉。阿爷回来了！”林大妮快速从灶屋里面走出来。
“有没有什么吃的，赶紧给你小姑和两个弟妹备上。”
“有，瓦罐里还有做好的吃食。”
“行，赶紧盛三碗过来。”
林老头让小闺女坐在了院子里的凳子上。安然则牵着两个孩子去灶屋洗了洗手。
“林老，这些东西放哪儿？”郝进财抱着一堆东西跟在后头。
“放堂屋，给我吧。”林老头一把接过来郝管事怀里的东西，又招呼他道，“郝管事坐着歇会儿吧。”
“我没事儿，林老您忙着，我已经让老吴去请赵大夫过来了。”
“好，多谢啊。”林老头心里全是事儿，没有注意到旁边林二妮儿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小妮身上穿的衣服眼睛一亮。
“阿爷你回来啦！”阿江和阿溪和小李氏陆续从堂屋里走出来，
“嗯，你爹娘呢？”
“下地了，还没回来。”
“去看看你阿奶，看看阿奶醒了没，醒了的话你告诉他，你小姑回来了。
“哦，知道了。”说着阿江和阿溪又转身回了堂屋。小李氏看这儿没她什么事儿就去灶屋给大妮帮忙。
大妮很快端来三碗米粥放在桌上。饿了实在不行的林秀儿母女三个，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端起碗来直接往嘴里灌。很快一碗粥吃完肚里有了食儿，那心慌气短的感觉才慢慢的好起来。
郝进财等林老从堂屋里出来，告知了他一声，自己去门外迎迎赵老大夫。一院子的妇嬬，他也不好意思坐下，免得大家都不自在，干脆就去外边儿等人吧。
李氏阿奶听孙子说小闺女回来了忙起身从里屋走出来，走近了看到小闺女的模样，唤了一声，“秀儿，你咋成这样了？你婆婆是不是搓磨你了？
“阿娘，”吃了饭恢复了一点元气，林秀儿也有了哭诉的力气，“阿娘，我婆婆每天不给我们饭吃，还要求我们每房做五百块砖，可不吃饭，人哪来的力气，每天就那么一点饭食，孩子都不够吃，我们还要每天饿着肚子做活，这日子过得好苦啊。”说着说着，林秀儿儿泪如雨下。
“这个该千刀万剐的老瘟婆。”李氏阿奶气的不行，“当初求娶我家姑娘的时候，说的多好听啊，现在却来搓磨我的好闺女，秀儿，不怕不怕啊，”她轻轻的拍抚着林秀儿的后背，“以后就在家里住不回去了。”看了看旁边的两个小娃娃，瘦的都脱形了。哎，真是遭大罪了。
“大妮儿，大妮儿。”李氏阿奶喊大孙女。
“哎，阿奶，啥事儿啊？”林大妮从灶屋里跑出来。
“还有什么吃的，赶紧给你小姑端来。”知道自家老头子这段时间挣了钱，她在吃食上也不小气。
“米粥他们刚吃完了，我现在正在做疙瘩汤。”林大妞在旁边回应道。
“好，那赶紧去做吧。”她摆摆手道。
“阿娘，我们刚才已经吃了，让大妮别做了吧。”林秀儿知道现在谁家都困难，不好意思再继续吃了。
“没事没事，这点吃食家里还是拿得出来。你什么也别管，只管吃，先把身子养回来再说吧。”看着眼前的小闺女，林阿奶就觉得特糟心。真想去撕了那个沈婆子，把她闺女糟贱成这样。也庆幸家里这段时间宽裕了，否则若是在灾年的时候，她想给闺女多吃一点都拿不出来。但现在家里突然多出来三口人怎么安排呢？
林老头请的赵老大夫已经到了。
他不慌不忙的给林秀儿三人把了脉，又问了她几个问题才道：“长期挨饿加上重活，五脏六腑都是有受损，幸好这种情况没有持续下去。否则再过两日这命想救都救不回来了。多吃多休息，多补补，慢慢的就会恢复。我说的多吃是一日多餐，每餐吃个半饱，等过半个月再慢慢的加量，不可一下子吃太多，否则加重肠胃的不适。
又给两个孩子把了脉，孩子的症状和林秀儿差不多，但没那么重，也是需要多多进补。
送走了赵老大夫和郝管事，林老头等大家都回来了之后召集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说事。说林秀儿遭婆家搓磨，没法在婆家过了，所以就接了回来以后跟着他们一起过，暂时不会回去了。
“二妮，以后小花跟你睡一个房间。”林阿奶给他们安排住宿。
“我不要。”林二妮马上反对道。
“为啥？”
“看她全身脏兮兮的，我才不要呢。”
“洗洗不就干净了。”
“那我也不要，我不喜欢跟外人睡一张床。”林二妮撅着嘴。
看着二孙女一脸嫌弃神色的林阿奶满心的不悦。这孩子怎么连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啊。老头子真没说错她呀，是挺自私的。
林二妮的嫌弃和拒绝，让一旁的林秀儿有些尴尬。她轻声道：“阿娘，我和孩子们在堂屋里打地铺吧。就不给哥哥嫂子和孩子们添麻烦了。”
“打啥地铺，家里还有床板子呢。”林老头沉声道。看到两个小外孙紧紧的拽着她娘的衣裳，一脸的畏缩，想了想还是不把他们分开了，就让他们睡在堂屋吧。
“满仓，等会儿把杂物房里面的板子拿出来几块晒晒，晚上就叫他们睡堂屋。”他吩咐小儿子。
“知道了，阿爹。”
“行了，没啥事儿了，大家该干啥干啥去。小秀，你和孩子们洗洗，去我们那屋去睡会儿去。阿江娘，你给妹妹和二个孩子找身干净的衣服。”接来的匆忙，什么也没收拾。
“知道了。阿爹。”
“我不这次捎回来了两匹布，你给孩子和妹妹每人做身衣服。
“好的，阿爹。”能做新衣，真是的，真是开心不已。
“阿爹是不是还有我们大房的？一听到有新布，陈氏忙问道。
“不知道，看你阿娘怎么分。”
阿娘。
我先看看再说，你妹妹都没衣服穿了，你着什么急。”林阿奶不耐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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